废弃仓库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但折笠祐羽胸前的致命伤已在她那非人的恢复力下勉强闭合,只留下一个狰狞的、需要时间彻底平复的疤痕和极度的虚弱。
她换下染血的“广田雅美”的衣物,仔细处理掉所有痕迹,仿佛从未在那里出现过。
然而,在组织的视角里,“广田雅美”已死,任务“完成”。
宫野志保——代号雪莉,组织最年轻的天才科学家,APTX4869项目的主导者,在得知姐姐“死讯”的瞬间,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实验室冰冷的白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姐姐温暖的笑容、儿时短暂的快乐时光、以及组织冰冷的束缚……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化为了通讯器里琴酒那句毫无感情的告知:
“任务失败,目标已被清除。”
为了姐姐,她才甘心待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进行着那些泯灭人性的研究。如今,这唯一的支柱倒塌了。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心脏,也冻结了她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她安静地坐在实验室里,没有哭泣,没有尖叫,只是无尽的、死寂的冰冷。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停止了所有对APTX4869的研究。
无论组织如何施压,威胁,甚至切断她的资源,她都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沉默地抵抗着。实验数据被锁死,样本被销毁,研究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这种公然的反抗,触怒了组织的高层。
“雪莉,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负责看守她的组织成员贝尔摩德,语气慵懒却带着冰冷的警告,
“你以为停止研究,就能换来解脱吗?”
宫野志保只是抬起空洞的蓝灰色眼眸,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组织失去了耐心。
她被囚禁了起来,关进了研究所深处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禁闭室。黑暗、寒冷、孤寂,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处理”,成了她新的归宿。
就在宫野志保蜷缩在禁闭室的角落,意识几乎要在绝望中彻底沉沦时,禁闭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没有脚步声。
一个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本身,静静地立在门口。禁闭室内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轮廓,暗粉色的短发在黑暗中几乎看不真切,唯有那双蜜糖色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似乎自行散发着极其微弱的、非人的冷光。
是索泰尔纳。
宫野志保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抱紧膝盖,警惕地看向门口。
她认识这个女人,组织里以手段诡异和高效著称的代号成员,深得琴酒“赏识”,或者说“利用”,据说与贝尔摩德关系也颇为微妙。
她来做什么?奉组织的命令,来处决自己这个“废子”吗?
索泰尔纳没有立刻进来,她的目光在狭小的禁闭室内缓缓扫过,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然后,她才迈步走了进来,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她停在宫野志保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志保齐平。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斥责或杀意。
索泰尔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在那双蜜糖色的眼眸深处,志保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不是怜悯,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深沉的了然和某种决断。
然后,索泰尔纳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志保耳中,如同冰冷的溪流,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你就打算这样放弃了吗?宫野志保。”
她直接叫出了她的本名,而非代号。
志保的瞳孔微微收缩,嘴唇抿得更紧,依旧保持沉默,但身体却绷紧了。
索泰尔纳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
“停止研究,绝食,求死……你以为这样就能反抗组织?还是以为这样……就能去陪你姐姐了?”
提到“姐姐”,志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终于泛起一丝痛苦的波澜。
“愚蠢。”索泰尔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冷嘲,
“你的死亡,对组织而言,不过是损失了一个不听话的工具。他们会找到替代者,继续这项研究,甚至……可能会迁怒于所有与你有关联的、哪怕只是名字相似的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志保苍白的面容。
“而你姐姐付出巨大代价……甚至付出生命才为你换来的……‘相对自由’的研究环境,也就此彻底浪费了。”
“你胡说!”志保终于忍不住,嘶哑地低声反驳,声音带着哭腔,
“姐姐她已经……她已经死了!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研究!就是因为组织!”
“谁告诉你她死了?”索泰尔纳忽然打断她,语气平静地抛出了一个足以炸碎志保所有认知的消息。
志保猛地抬起头,蓝灰色的眼眸骤然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不敢奢望的火苗。
“你……你说什么?”
索泰尔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缓缓取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个小巧的、密封极好的金属盒。她将其打开,里面并排放着几支装有不同颜色液体的安瓿瓶,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U盘。
“这是……”志保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作为顶尖的研究者,她瞬间认出那些液体的某些特性与她研究的APTX4869高度相似,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似乎……更稳定?更……指向明确?
“高概率诱导细胞端粒体逆向表达及功能性重组的一批样品,以及部分关键数据备份。”索泰尔纳用极其专业的术语说道,目光紧盯着志保,
“通俗地说,就是一批……经过优化、可能极大提高‘变小’成功率的APTX系列衍生药物。我想,你应该明白它的价值。”
志保彻底震惊了。组织里竟然还有人能拿出这样的东西?这甚至超越了她目前的研究进度!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不等志保消化这个信息,索泰尔纳又将另一样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那是一张折叠得极其工整的、看似普通的便签纸。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还有最后一丝留恋,或者,还想为你姐姐做点什么……”
索泰尔纳的声音压低到了极致,几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吃下它。然后,去这个地方。”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张便签纸。
“那里……或许有你想知道的答案,关于你姐姐,关于……很多事。”
说完,索泰尔纳不再停留,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站起身,退出了禁闭室。门再次悄无声息地合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禁闭室里重新陷入了死寂和黑暗。
只有宫野志保手中那冰冷的金属盒,和那张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纸条,证明着刚才那一切并非幻觉。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姐姐……可能没死?
这个组织的神秘成员,给了她一批远超当前研究水平的药物,和一个地址。
这到底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她无法想象的、极其渺茫的生机。
巨大的震惊、困惑、怀疑,以及那一丝无法抑制的、名为“希望”的毒药,在她冰冷死寂的内心疯狂蔓延。
她颤抖着手,摸索着展开那张纸条。
借着门缝下透进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天空工作室】
【白鸟澄江】
白鸟澄江?那个据说和姐姐关系不错、做的甜品很好吃的盲人店长?姐姐偶尔会提起她,语气中带着难得的轻松。
这个地方……和姐姐有关?
索泰尔纳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无数的疑问几乎要将她的头脑撑爆。
就在这时,禁闭室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交谈声,似乎是换岗的人员来了。
没有时间了!
宫野志保猛地咬紧牙关。
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大概率是死亡的命运,让姐姐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还是赌上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吞下这来历不明的药物,奔向那个未知的地址?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盒药物上。作为研发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APTX4869那极低概率的副作用意味着什么,也更能判断出索泰尔纳给的这批样品,其成功诱导那种“副作用”的概率,恐怕远超原始版本。
这是一场豪赌。用她的生命和未来做赌注。
脑海中闪过姐姐温柔的笑容,闪过索泰尔纳那双深不见底的蜜糖色眼眸,闪过“天空工作室”那个名字……
宫野志保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决绝的光芒。
她不再犹豫,迅速取出金属盒中一支标注着最高成功概率的样品,深吸一口气,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冰冷,带着一股奇异的苦涩味,滑过喉咙。
几乎是立刻,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每一根骨头都碾碎、每一寸肌肉都撕裂的剧痛猛地席卷了她的全身!
“呃啊——!”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鲜血从唇边渗出。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迅速模糊、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宫野志保……不,现在或许应该称她为某个尚未定名的、缩小了的女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的,是变得无比巨大的禁闭室天花板,以及身上变得异常宽大的、属于成年女性的衣服。
她颤抖地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孩童般的、白皙小巧的手。
成功了……不,或许该说,那种诡异的“副作用”,真的发生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断。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凭借着小巧的身形和对研究所结构的熟悉,她艰难地挪动着重生后虚弱无比的身体,躲避着巡逻的人员,最终从一个极其隐蔽的、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废弃通风口,爬出了这座囚禁她的牢笼。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
她站在黑暗的街头,身上只穿着不合身的单薄研究服,小小的身体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她紧紧攥着手中那张早已被汗水浸湿的纸条,如同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天空工作室……白鸟澄江……
她迈开小小的双腿,凭借着记忆中和姐姐闲聊时提到的模糊方位,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未知的、却承载着全部希望的目的地,艰难地走去。
她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东京夜晚深沉的雾霭之中。
而在她身后,组织的研究所,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最珍贵的“雪莉”,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沾着灰尘的白色研究服的小小身影,踉跄着停在“天空工作室”紧闭的店门外。
宫野志保——不,现在只是一个无名无姓、无处可归的缩小版女孩,仰头望着那块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印着云朵logo的木牌。窗户一片漆黑,仿佛无人存在。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脆弱的心脏。她是不是来错了?是不是被骗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转身逃离的瞬间,店门内侧传来极轻微的“咔哒”一声。
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温暖的、带着甜点和红茶香气的光晕从门缝里流淌出来,驱散了门外的寒意,也照亮了女孩写满惊恐和不确定的小脸。
门后站着的,不是她预想中的盲人店长白鸟澄江,而是一位系着围裙、气质温婉、笑容和煦的中年女性——易容后的宫野艾莲娜,现在的“雨宫玲子”。
“哎呀,这么晚了,是哪家的小朋友走丢了吗?”玲子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暖流,她自然地蹲下身,视线与女孩齐平,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或审视,只有纯粹的关切,“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坏了。看看这小手冰的。”
她温暖的手极其自然地牵起志保冰凉的小手,将她轻轻拉进了屋内,然后迅速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与危险。
志保僵硬地被牵着,大脑一片空白。店内温暖的气息和食物香甜的味道包裹着她,让她冻得麻木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却也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店内——
柜台后,站着一位身材略高大、面容敦厚、戴着老花镜的中年男性——易容后的宫野厚司,现在的“雨宫厚”,他正拿着一块软布擦拭杯子,看到她们进来,露出一个有些憨厚却同样温暖的笑容:“哦?来客人了?”
而在靠窗的桌子旁,坐着两位年轻女性。
一位有着柔和的棕色长发,戴着细框眼镜,系着暖色格子围裙,正是志保在纸条上看到的名字——白鸟澄江。
她似乎正在低头摆弄着一个盲文点显器,听到动静,微微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询问的柔和笑意。
而另一位……
志保的目光凝固了。
那是一位黑色短发、气质看起来温和又略带一丝英气的年轻女子,她正端着一杯红茶,笑容明亮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神采,让志保的心脏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荒谬绝伦却又无法抑制的渴望瞬间淹没了她。
像……太像了……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那种温柔的感觉,那种看着她的眼神……
“澄江,是有客人吗?”黑发女子放下茶杯,笑着走过来,她的声音也和明美姐姐完全不同,更清脆一些,但语气里的那份亲切……
“是个很可爱的小客人呢。”艾莲娜笑着回答,轻轻拍了拍志保的后背,动作自然地将她往前带了带,
“看起来好像遇到点困难。雅美,去把我刚烤好的那盘小饼干拿来好吗?再倒杯热牛奶。”
“好的,玲子阿姨。”被称作“雅美”的黑发女子应道,转身走向后厨。
雅美……广田雅美……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志保!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走向后厨的背影,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姐姐她明明已经……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让她的小脸变得煞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不稳。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桌边的白鸟澄江——折笠祐羽,缓缓站起身,走了过来。
她没有用导盲杖,步伐却异常平稳,精准地停在了志保面前。
她蹲下身,蜜糖色的眼眸“凝视”着志保,仿佛能穿透那稚嫩的皮囊,看到里面属于宫野志保的灵魂。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比预想的还要快一些。路上很辛苦吧?”
志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充满了震惊、恐惧、困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蓝灰色大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温柔无害的盲人店长。
折笠祐羽微微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志保依旧冰凉的小手。
“别怕。”她说,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这里很安全。而且……”
她顿了顿,侧耳仿佛倾听了一下后厨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地传入志保耳中:
“你一直想见的人,都在这里。”
话音未落,“雅美”端着热牛奶和小饼干走了回来,玲子和厚司也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温和的、善意的笑容,将她包围在中间。
这种温暖的、仿佛家人般的包围,没有让志保感到安心,反而让她更加恐慌和迷茫。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折笠祐羽轻轻握住的手定在了原地。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志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孩童的声线,却充满了成年人的警惕和恐惧,“广田雅美已经死了!我亲眼……我亲耳听到……”
“志保。”
一个无比熟悉、温柔到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志保猛地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只见那个黑发女子——“雅美”,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志保的脸颊,却又怕吓到她。
“志保……是我啊……”
宫野明美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易容的束缚而有些哽咽,但那份独属于姐姐的温柔和情感,却无比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对不起……吓到你了……姐姐没有死……是祐羽姐姐……是她救了我……”
“明美……”旁边的“玲子”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摘下了些许伪装的发套,露出更多原本的浅金色的发色,眼神中充满了母亲的心疼和愧疚,“是我们……我们都还在……”
“厚司”也摘下了眼镜,用力抹了把脸,声音沙哑:“让你受苦了,志保……”
志保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姐姐……妈妈……爸爸……
他们都在……他们都还活着……
可是……这怎么可能?!她明明……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她看着父母熟悉又因易容而有些陌生的眉眼,看着姐姐那双即使改变了瞳色也依旧盛满了对她关爱的眼睛,看着那个神秘的、仿佛知晓一切的盲人店长……
折笠祐羽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解释的力量:
“重新介绍一下吧,宫野志保。”
“我是折笠祐羽,白鸟澄江是我现在的身份之一。而在很久以前,在我和你姐姐明美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被宫野家领养了。从法律和血缘上来说,我确实是你的姐姐,只是出于一些非常重要的原因,我的存在一直被秘密保护着,甚至连你也不知晓。”
她的话语平静,却像一把钥匙,插入志保混乱的脑海,试图将那看似不可能的碎片拼接起来。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明美的‘死亡’,以及给你药物和地址——都是为了最终能将你从组织的掌控中安全地带出来,所制定的计划的一部分。”
“救下明美,保护艾莲娜妈妈和厚司爸爸,为你制造假死脱身的机会……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够真正地团聚,并且,从阴影中走出来,为未来而战。”
志保的目光从祐羽脸上,缓缓移向泪眼婆娑的父母和姐姐。他们的眼神无比真诚,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激动和对她毫无保留的爱。
那份情感,是任何易容术都无法伪造的。
一直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志保所有的防备和坚强。
“姐……姐姐……爸爸……妈妈……”
豆大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从她蓝灰色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她终于不再压抑,如同一个真正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扑进了离她最近的明美——她的姐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积压了太久的恐惧、绝望、孤独和悲伤,在这一刻彻底宣泄而出。
明美紧紧抱住妹妹瘦小的、颤抖的身体,泣不成声。艾莲娜和厚司也围了上来,将两个女儿紧紧拥在怀中,一家人哭成一团。
折笠祐羽静静地站在一旁,蜜糖色的眼眸“望”着这感人至深的重逢场面,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欣慰的弧度。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志保抽噎着,从姐姐怀里抬起头,小手还紧紧抓着明美的衣角,仿佛怕她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她看向折笠祐羽,眼神已经变了,少了恐惧和怀疑,多了浓重的感激、好奇和一丝依赖。
“所以……你真的是我姐姐?”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如假包换。”折笠祐羽微笑着点头,“虽然这个姐姐当得有点‘迟到’,而且可能有点‘特别’。”
“谢谢你……祐羽姐姐……”志保小声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出这个称呼。
“一家人,不说这些。”折笠祐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让我们来处理最紧迫的事情。”
她的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志保,你现在已经‘死’了。宫野志保和雪莉,都已经不存在了。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名字,一段全新的、安全的生活。”
她转向众人:“从今天起,她就是向日葵之家的新成员,灰原哀(Haibara Ai),是雨宫夫妇来自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因为身体不好,性格内向,所以很少露面。明美,你现在是雨宫由未(Amemiya Yumi),她是你的‘表妹’。”
艾莲娜立刻点头:“放心吧,祐羽,我们会照顾好志保的。”
厚司也笑道:“没错没错,家里终于又有个小不点了!”
明美紧紧握着志保的手:“嗯!我会保护好志保的!”
志保——现在或许该叫她灰原哀,感受着周围家人毫无保留的爱与保护,那颗一直浸泡在冰冷实验室里的心,终于一点点地被温暖过来。
虽然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和危险,虽然组织这座大山依然压在头顶,但此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有了家,有了真正爱她的家人,还有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姐姐。
“好了,时间不早了。”折笠祐羽拍了拍手,“志保需要休息,她刚经历了……巨大的变化,身体还很虚弱。艾莲娜小姐,带她去准备好的房间吧。厚司叔叔,麻烦你准备些易消化的夜宵。明美,你也一起去帮忙安顿志保。”
她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仿佛一位真正的、可靠的长姐。
艾莲娜温柔地牵起志保的手:“来,志保,跟妈妈来,看看你的新房间。”
志保顺从地被牵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身后的祐羽姐姐、明美姐姐和爸爸,然后跟着艾莲娜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她的新生活,就在这个弥漫着甜香和温暖的“天空工作室”里,悄然开始了。
而折笠祐羽站在原地,“听”着楼上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和温柔的交谈声,微微松了口气。
最重要的拼图之一,终于安全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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