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晨看着那女妖，感叹：“原来如此，那现在怎么办？”

砚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他，道：“怎么办？问你自己啊！你不是鬼道的吗？可别再指望我去给你当活靶子了。”

“……”余千晨撇撇嘴。

这女妖一瞧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茬，之前附在人身体里法力受限，现在出来了，想必比之前更加厉害。

不过依他来看，这女妖应是没有附体的时候好对付一些，不然之前也不会偷偷地再上张龙的身。

可若不是那又该如何，余千晨兀自思量着，将拂笔握于身后，四下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前方，说：“良穆，你先歇会儿，剩下的交给我。”

他一个箭步上去，将地上的张龙拖到了一旁，防止被再次入体。

“你……”良穆本想拦他，但余千晨五指一伸，凛凛摇头：“良穆你不能总出风头，让我也耍一次帅。”

“哼。”白莲冷笑一声，道：“无名小子，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轻蔑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

余千晨没有察觉，面不改色道：“阻不阻止得了，试试便知！”

闻言，女妖也不打算在与之闲谈，趁其不备，猛地冲了过去，雪白的手掌探过他的下巴，指甲落在墙壁上刮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好家伙，差点人头不保。”余千晨心中一惊，快速躲闪到神像之后，将拂笔收进怀中，扯出了时月的佩剑。

“嘿，这边。”他调侃地喊了一声。

“找死！”女妖面目狰狞，霎时化作一道白雾向他袭来。

雾中带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没想到她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唰——”余千晨当即挥舞长剑，拉出架势。

在那雾逼至面门时，他掌心凝起发力，整个人腾身而起，然后以雷霆之势劈下去。

上谁知，就在他快要一击必中时，眼前的却雾忽的散开了。

余千晨手中长剑劈了个空，身后传来一阵讽笑： “就这点伎俩还想阻止我？未免太高看了自己吧！”

余千晨心知不妙，忙要举剑再攻，可这女鬼的速度远在他之上，还不待他一套动作做完，忽一股透心的寒意便从后背窜入了他身体内。

余千晨感觉像是被捆住了四肢，一时动弹不得，那股凉意在他心口乱窜，又化作一团滚烫的热流，烧的他疼痛难耐。

“这是……”他脑子一阵恍惚，心道糟了，这女妖何其狡诈，竟想入他身夺他意识，如此一来那他可要像张龙一样嗝屁了。

女妖束缚住了他的感知，余千晨挣扎了几下无济于事，想求助却又发不出声音，无奈之下，他只得屏气凝神，用力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

“千晨？”闻声，前堂传来了一声呼喊。

“救……救命。”余千晨没力气应声，两眼翻白瘫在地上，半晌才嘶哑着喊了一声。

这时，头顶忽然一声炸响，他看见跟前那钟馗神像猛地裂开了条缝，紧接着，一道银白剑刃自裂缝中飞刺而来——

余千晨瞳孔放大，下意识地想躲，可在那一瞬，忽有人影飞身而来，一把蒙住了他的双目。

他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一只手掌稳稳护住了他的后脑，额间微凉，身体逐渐恢复意识的同时，他听到到了对方轻微的喘息声。

不几秒，蒙住他眼睛的那只手松开了，余千晨躺在地上，一抬头，便见三个黑影已经打了起来。

“妈的！”余千晨喉头发痒，猛咳嗽了几声。

他撑着酸软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想上去帮忙，可一摸、胸口发现拂笔不在了。

他摸索着爬到前殿，发现原本黑暗的庙里此时有了微弱的亮光，是拂笔发出来的，或许是刚才与那女妖纠缠的时候掉落了出来，他借亮点燃了之前熄灭的蜡烛。

整个都庙堂都明亮了起来，前殿一片狼藉，厚厚的枯叶被掀起了好几层，露出光秃秃的地面。

“红色的？”余千晨发现这地面好像有什么不同，除了原本的颜色之外还有若干条血红色弯曲不齐的线条。

“这是何物。”他顺着扫开剩下的枯叶，线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布满整个神像四周，粗细不一，参差不齐，中间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咒语文字，正被拂笔的光映得灿灿发亮。

“法阵？”

余千晨观察了一会儿，脑中浮出两字，这大规模的符咒线条画法只能是法阵了，虽然他没有看出是哪一类。

不过既然设在这肯定是有什么作用的，他绕着线条四周边看边想，要是能翻译出那咒语的文字意思就好了。

“闪开！”

忽然，一阵急促的风从背后窜了过来，紧接着他听到了良穆呵斥。

“……”余千晨猛地抬眸，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某个东西快速地穿过了身体。

余千晨呜咽一声，被撞得跪倒在地。然后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燃烧，胸口的灼热迅速散去，不过转瞬又窜入四肢百骸。

意识被女妖占据，模糊不清的同时，还有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意念在拉扯着他的灵魂。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股力量在他身体里相互厮杀，如果说一个是白莲女妖，那么另一个又是谁？

余千晨眼前出现弥影，发疯似的咆哮：“滚开，滚开——”

砚浓看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蹙眉问道：“公子，怎么办？”

良穆面露愁容，低声说：“去帮忙，用灵力，小心别伤到他。”

“嗯。”砚浓应声，随即扔掉手中的剑，冲上去按住了余千晨。

良穆则蹲下来开始查看之前那被翻出的线条，很复杂，但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鬼官钟馗的独家捉鬼阵。

但奇怪的是法阵中却有一处重要线条被损坏，再加上庙宇荒废，无香供奉，他猜测这是那女鬼逃出来的原因之一，可是，为什么这一出破损会这么巧合，刚好出现在那镇口出呢？

不得而知，也没时间作过多他想，若稍事修补也许还可以派上点用场。

“公子。”身后传来砚浓虚脱的声音：“坚持不住了——”

“放开我！”嘶吼声响彻黑夜，突然，庙宇内冲击出来一股强大的气流，连良穆都逼退到了一旁。

余千晨的意识从模糊中恢复过来，低吼：“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是冥王呀。”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回应他。

“我不是！”余千晨头痛欲裂，痛苦挣扎，反复重复问一句话。

“我是谁……”

“你是余千晨，鬼道传人！”终于一个声音从他耳边响起，良穆嘴唇颤抖，脸色微微发冷。

对，没错，他是鬼道传人！闻言，余千晨猩红的双眸微定，慢慢滑跪于地。

“大道天泽，吾道开路。”他张嘴默念，力沉丹田，法集心腔道：“破。”

霎时，心口的力量袭进全身经脉，体内灼热感再次沸腾，烧得他热血沸腾，心脉通彻。

余千晨缓缓起身，一双墨色瞳孔深不见底，只见他掌心凝法微动，周围枯叶四起，紧接着庙璧断裂，一个白色人影被他震飞出数丈远。

砚浓站起来伸手挡目，不可思议，这股突然发狂的力量他感觉熟悉极了，熟悉到忍不住要与之触碰。

片刻后，庙里终是安静，余千晨情绪也平静下来，收回还有余力的手掌，可却感觉一阵体虚。

“怎么回事？”他用着一丝仅存的，属于自己的意识转头看去。只见庙内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惊讶之色，谁也不答话。

他努力想平复心口的灼热感，可却有一股由心而生的力量在驱使他无法控制自己。

受了重伤的白莲缩在墙角尖叫，她颤抖着伸手指向余千晨，问了他之前同样问过的问题：“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失去意识的余千晨茫然中微微一笑，轻指了下自己，脸上划过一丝凉意:“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不可能！”女妖嘶吼：“鬼道传人也是普通人，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魂魄，你究竟是谁！”

余千晨的表情让她不自觉的往后退，半透明的脸上惊恐万分，如临大敌。

“哼。”余千晨轻蔑一笑：“你不信？”他伸出手掌指尖轻点，白莲眼球忽然倒掉，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他冷冷问：“怎么样，足不足以证明？”

女妖被扼住命喉，无法动弹，更无法答话，只是满脸痛苦地呜咽。

“千晨！”良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唤了一声。

余千晨闻声缓缓转过头，与他对视了几秒后，眼中迷茫，但却好似对手中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微微侧首打量他：“你？”

四目相视，他眸中竟满是疑惑。

下一刻，长剑落地。余千晨神色忽然痛苦，手掌捂住心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良……穆。”他微微抬眸，看向旁侧的人，一口瘀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砚浓，看好她！”

良穆面上稍显惊慌，一时也顾不上那女妖了。

他往前一步，接住跌下去的然后紧紧搂在怀里，手心覆上他胸口那片红光溃散之处，轻轻旋转，抚慰。片刻后，怀中人不再挣扎，安静睡去。

见两人没了动静，砚浓才从一旁押着白莲过来，问道：“公子，她怎么办？”

良穆小心翼翼将人放在一旁的枯叶上，才起身去瞧白莲道：“你把张龙的两魂藏哪去了？交出来！”

白莲脸转向一旁阴冷道：“没有了，被我吃了。”

良穆揉了揉眉心，好似在忍耐道：“是吗？你要知道，方才那一遭你已经是到了魂飞破散的边缘，再嘴硬下去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白莲面露怯色，深知自己不是他对手，但又有一事不明，她指着一旁的余千晨反问：“他究竟是谁？”

一个强大到足以能把自己几百年修为吞噬干净的魂魄，她从未见过，惊诧而又恐惧，甚至大意的差点丢了性命。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良穆转身，冰冷无情地回答。

“是吗……”

“你！”砚浓一声惊喊。

良穆迅速回头，只见白莲趁其不备化为了一道白雾从砚浓手中溜脱，第三次窜入余千晨的身体，但不过几秒她就出来了，双目圆睁，惊恐万分。

“你探到了什么？”良穆眼神变得凶狠，沉声而道。

“你,你们,他……”

白莲结结巴巴，不停倒退，万分恐惧，她大喊：“冥王，鬼，鬼石……”

“啊！！”

话音未落，白莲被一掌击飞，落在了之前的发现的那个法阵里面，良穆双手交错而动，庙内金光万丈。

尖叫声回荡，女白莲被压制在阵中动弹不得，她使出全力道：“你要灭我，难道是不想要那人的两魂了吗？”

良穆拳头一紧，白莲更加痛苦，他脸挂冰冷之色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惨叫声一点一点消失，光也慢慢暗淡，再看阵中，已经空空如也。

女妖彻底灰飞烟灭，良穆收手融入黑暗，不再有动静。

砚浓回过神来，一切太快了，没有分毫商量的余地，黑暗中他看不清良穆表情，但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

半晌，“砚浓，收拾一下，天快亮了，回去吧！”

“是！”砚浓掀开地穴里的棺材，取出了张龙被抽走两枚魂魄。

庙里亮起了火光，良穆静静走到一旁，俯身抱起了地上昏睡的人，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