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天边也泛起一丝鱼肚白,天亮了,但是还没亮的完全。
几人商量了下,便决定先停战启程赶往灵山深处。
冥若尘紧抱着还没醒来的林予安,清点了点人头,却发现少了个人,疑惑道:“小白脸哪里去了?”
砚浓:“走了。”
良穆道:“听言先回鬼都了,顺便看能不能查到关于炼尸人的一些蛛丝马迹。”
“哦!”
冥若尘翻了个白眼,他才不相信那家伙回去是为了查什么,分明就是还在为了林羡鱼那事置气。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原谅他,也更不会原谅自己。
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了,良穆手搭了搭他的肩头,轻声道:“走吧!”
走出庙门,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傀儡尸,数量诸多,里三圈外三圈遍布了整座山头与庙宇,迎着初晨的亮光,远远望去像是某种邪恶群体正在对庙祷告。
尸群矗立,排列有序,无声响,无腐气,三人行走中,全神戒备。
这些傀儡尸低着头闭着眼,一动不动,身体表面并无异样,唯有额上的印记格外刺眼一些。看起来不比之前的恐怖,但甚为诡异,几人一面往外撤走,一面近距离细致观察。
冥若尘自知自己体质不同,行走的都谨慎细微。之前朝门的金尸在被他触碰后集体复活,就是因为他有一半的**之躯。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唤醒这些傀儡尸的方法是什么,但为了能早些从此处脱困,就必须更加小心。
“今天天气真好。”
穿梭在尸群的砚浓望了眼从密林层叠缝隙中泄进来的一丝光亮,有些开心,喊道:“久违的太阳。”
几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刚升起的朝阳,此时此刻密林犹如一面米筛,将阳光密密麻麻的筛了进来,光斑打在几人身上,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冥若尘撇嘴冷嘲他:“一个厉鬼,还向往太阳……”
见他这样说,砚浓当即就不满了,怼道:“你不是厉鬼,你不人不鬼是吧?”
“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砚浓的性格,冥若尘被气得牙齿打架,但转念一想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他不属于真正的鬼类,也不完全是活人,不就是不人不鬼吗。
虽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只是突然被自己的同伴这样当面戳穿,他心中难免不好过。
良穆看出他的感受,但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催促道:“都少说两句吧,尽快下山。”
闻言,几人都收回看稀奇的眼神,转身往山头下面走去。
只有砚浓貌似还不舍蹲在一具傀儡尸跟前疑惑着什么,突然惊声:“奇了个怪。”
良穆:“何事惊慌。”
砚浓挠着头发道:“我记着刚才这尸体是闭着眼睛的,怎么现在睁开了?”
“啊?”听到这话,几人脚下一顿都纷纷转过了身。
云木跑过去,低身一起查看起来,稀奇道:“还真是,这具傀儡尸眼睛睁开了。”
接着,再看向周围的其他尸群,眼睛无一都全部睁开了。
冥若尘与良穆相视一看,不觉得有一种不妙之感,方才出来的时候,这所有的傀儡尸可都是闭着眼睛的,就这几句话的时间就全部睁开了,是要苏醒的征兆。
冥若尘赶紧冲两人喊:“你们两个……”
真是怕啥来啥,他话还没喊完,便见眼前的尸群开始不规律的蠕动了起来。
头顶传出来一阵飞禽拍打翅膀的鸣沸声,紧接着,是一声沉重的呜咽。顷刻间,地面上的傀儡尸群开始躁动攻击他们了。
“怎么回事,不是只有殿下才会起尸吗,我们触碰也会苏醒?”
云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拖着被傀儡尸攻击的连滚带爬的砚浓,打算往山下冲。
冥若尘骂道:“两个傻子,真没用。”说着,便要提剑上去帮忙。
良穆则一把拦住他,瞅瞅尸群,又瞅瞅他肩头,道:“傀儡尸量多难缠,甚至可能杀不死灭不完,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再大肆活动,另外孩子也没人看管,这次你先走,我去帮忙。”
“我……”
冥若尘低头看眼自己身上的伤痕血迹,不愿道:“我这伤不碍事,我不能在这种危急关头一个人先走,要走咱们一起走。”
看着逼进来的尸群,良穆一把将装有玺灵的荷包塞在他怀里,严肃道:“这东西你自己保管着,快走。天黑之前,我们会在山脚下汇合。”
“为什么?”冥若尘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穆抽出洗墨剑将已经涌上来的傀儡尸逼退,然后又帮他把下山的路守住,道:“没为什么,你快走,不然谁也走不了。”
冥若尘:“走不了,就……”
“冥若尘!”
他话没说完,便被冲上来的良穆揪住了衣领,对方没了笑脸,甚至有了些怒气,对他道:“你可以不走,我们也可以不走,但是林羡鱼的孩子必须送走。”
他一字一句道:“你别忘了,你答应过她什么,要是孩子有什么闪失,你如何对得起她的牺牲?”
这句话犹如细针穿心,冥若尘跟柱子似的站在那儿,面对着良穆冷漠的脸,心头一阵阵抽痛。
林羡鱼死前的样子在他脑海与眼前闪现,是啊,他能不走,能死,但孩子不能,他答应过她的。
良穆一把将他推出尸群,大声斥道:“走啊!”
冥若尘整个身子一愣,视线也渐渐模糊,直到肩头传来林予安的哭声,才令他清醒了些许。
他看了眼在尸群中央的翻滚的良穆,傀儡尸太多了,他是在奋力为他争取下山的时间。
“多加小心。”
他郑重道了句话,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而去。
良穆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才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然后使出洗墨剑剑术,与尸群全力厮杀起来。
*
天色渐黑,不知跑了多久,冥若尘才终于出了那座恐怖的山头。
此时此刻的山下密林里黑烟弥漫,数不尽尸体横遍山地的林间,却是出奇的诡异,新鲜的血腥味漂浮在本不清新的空气中,让人心生恶心与恐惧。
风从人身后吹近,惹得断败的苍天树枝在月下摇晃,犹如只恶鬼衔住了冥若尘的半边身子。
乌鸦声声恸啼,盘旋头顶,吵得人心烦欲乱。
冥若尘在林间徘徊,他蒙住林予安的眼睛,抬脚掠开那些挡脚的尸体,将断裂的苍天古树一一查看了一番,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浓重的直觉告诉他,寺庙前那些突然大批而来的傀儡尸,恐怕在他到这儿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因为断裂的树干内部是空心的,体型也足以容下一个成年人。由此可以说明,那些尸群就是在昨夜才从古树里破壁而出的。
只是这样推测的话。
又有一点令他感到疑惑,五象尸地到目前为止只剩下木尸了,难道这些傀儡尸是由木尸炼就出来的吗?
他越思越乱,这五行尸地太有迷惑性了,之前九子城里的女炼尸人告诉他,他们所求得长生之术已有所得,莫非就是指的木行尸,若当真如此,那这些木尸的致命点又是什么呢。
过了一日一夜,原本从古树内溢出来的鲜红血液,此刻已经凝固成了难闻的褐色粘稠,使得整个古树林都变得恶臭无比。
冥若尘顶着恶臭往密林之外行去,他不相信这木尸就一定是五行之中不死不灭的尸,必须先查清楚其中的蹊跷之处,不然永远只能被困死在谜团之中。
林予安在下山途中就已经醒了,平常很乖的他也硬是憋了一路才开始哭着要妈妈。
这种关头之下,冥若尘早已没有什么心情逗他开心,只能骗他说,妈妈去找爸爸了。
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何其聪明,他亲眼看到过林羡鱼重伤倒地,就算还不知道母亲已经离世,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若尘哥哥……”
他将小小的脸蛋埋在冥若尘的颈窝里哭泣,边哭边哽咽:“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冥若尘自责着,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是自己害死了他母亲,只能握住他的小手牵强一笑,说道:“没有哦,妈妈没有不要予安,妈妈只是先出发去找爸爸了,暂时把你托付给若尘哥哥啦。”
林予安擦了擦泪水,眼中露着光,确认道:“真的吗?”
冥若尘长叹一口气,捏捏他的脸:“是啊,怎么,你不相信若尘哥哥啦?”
他立马奶声奶气道:“我相信若尘哥哥,若尘哥哥对我最好了。”
好在一路以来,相处这些日子,冥若尘已经是林予安除妈妈以外最相信的人了,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都不会不相信若尘哥哥。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令人更加心疼,令冥若尘更加自责,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将他安全送到他爸爸身边去。
灵山诡秘莫测,炼尸人手段残忍,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带着他继续前行了。
冥若尘将他从肩头放下来,大手牵着他的小手,边走边试探性的问道:“小予安,你想去见你爸爸吗?”
如果可以,他想就在出发之前将他送去山海关。
林予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顶着冥若尘眨也不眨,好半会儿才回答:“我没有见过爸爸。”
“没关系。”
冥若尘低身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道:“若尘哥哥带你去见他,今天就出发,小予安这么乖,爸爸一定会喜欢的。”
林予安则道:“我想和若尘哥哥呆在一起。”
冥若尘心头哽咽了一下,顿住步伐蹲下身来,认真道:“予安乖,若尘哥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先去爸爸那里,等若尘哥哥办完事情就来接你,好不好?”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林予安也似乎格外懂事,轻轻点了点脑袋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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