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内,尸潮来袭。
无数剑士与鬼兵厮杀在尸群中,鲜血染红了草丛,而面对丧失了人性、不知疲惫的行尸,他们犹如以卵击石。
良穆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冲进来,望见已经混乱的战场不知所措。他提剑砍杀着跟前拦住去路的行尸,目光在林间急速寻找着某个身影。
可他没找到。
尸潮一波又一波的来,他使出洗墨甩脱一抹剑光。只见那些行尸在被击杀后,不过几秒又再次复活,这和当初冥若尘用鬼石操控的尸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他没有出现。
血溅湿了良穆的双眼,他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还是身旁那些被击杀的剑士的。
“……若尘,你在哪儿?”他不甘心地在尸群中穿梭。
不知找了多久,直到他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一声低喝。
紧接着,他透过光线看见了一个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黑影。
“铮!”
有钝物击中金属的闷响在头顶炸开,良穆手中举起的长剑被震得掉落在地。那黑影速度极快,只用了半瞬就到了他身后。
他的防御被突破,后肩生生中了一招,在身体还没感觉到疼痛的时候,鲜血就从从喉间涌了上来。
良穆几个踉跄撞进树干,当他转过头来时,看清了身后的来人。
“你!”
凌飞雨披着黑衣落在不远处的尸群中央,目中藏着几分杀意,笑眯眯地看着他:“东城王,好久不见!”
他微微屈身,阴阳怪气地行了个礼,说:“臣参见!”
良穆眉间寒意涔涔,目光只在凌飞雨脸停了片刻。随即,转向他右肩的臂膀。
难以置信,他看见了凌飞雨方才用来击落他手中洗墨的武器,竟只是一只手臂。可怎么可能,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凭空生出第三条手臂……
“怎么?”
凌飞雨注意到他惊骇的表情,慢悠悠地把手举至跟前晃了晃。只见他那巨大的手臂之下,还掩藏着只已经萎缩地变了形的手。他低眉笑了笑说:“我看东城王好像对我的手臂感到很好奇呢!”
说着,就撩开右肩上衣袖露出完整的手臂,指了指肱头肌的位置,示意他看:“你猜猜这是什么?”
良穆抬眸看去,只见他粗壮的肌肉之上没有血管,皮肤褐色发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极像是某种坚韧的石面。可在人身上偏偏又伸缩自如,像是真正的手臂一样。
这种现象良穆只在朝门金象尸地里金尸上见过,他一时不明白凌飞雨让他看的意思。
“还没认出来呀!”
凌飞雨瞧出他眼底的疑惑,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缓缓伸手,将自己的臂膀照在太阳光底下,不过片刻,臂膀间就起了变化。
一块鲜红如血的玉石,慢慢在光下显露真身,像是心脏一般,长在臂膀里的血管之间,迎着阳光熠熠生辉,血芒闪烁。
良穆攥紧垂在身边的手,他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平复着内心汹涌和挣扎,低声问了句:“你把他如何了!”
声音冷冽,夹杂着令人不敢靠近的杀气。
可凌飞雨不怕,他猜到良穆把这块玉石当成了冥若尘手中的鬼石。
“他?”他冷嘲一声:“东城王说的他是指谁?”
良穆后背抵着树干,身体不由颤抖。嘴唇被咬的发白,他缓慢闭了闭眼睛,等再睁眼时,双眸间已布满血红,一字一句再道:“——我说,你把他如何了!”
凌飞雨不屑地笑了笑,还想开口继续嘲弄。
可良穆没有给他机会,洗墨剑在他的召唤下‘咻’的一声从地上立起来,直逼面门而去。
凌飞雨措手不及,斜着身体后退数步,终于才反应过来。他举起那只巨大的手臂横在身体前,挡住了攻击。
饶是洗墨剑剑刃锋利无比,可在对上由鬼玺加持的手臂时,仍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因为冥若尘当初在玉面书籍里面窥见秘密时,就曾做过猜想,鬼石和鬼玺拥有的力量并非三界凡物所能媲美。它能在某种契机之下,生出与人相辅加成的力量。而凌飞雨仅用一只手臂就能将其驾驭,恐怕其中还隐藏着其他比较厉害的东西。
良穆并不知晓鬼石的作用,也不清楚鬼玺在凌飞雨身上能发挥出何种厉害的威力。
见自己的洗墨剑再无力招架凌飞雨的臂膀时,他没有犹豫,脚掌猝然一拐,几步跃上树干接住被逼退回来的长剑,再次横剑攻去。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然后他听见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凌飞雨一拳出击,正中良穆心口,同时他的洗墨剑也刺中了对方的下腹。
“殿下!”一声惊天的呼喊。
紧接着,两道身影在半空分离,良穆那臂膀巨大的力量击飞出去了几丈远,重重砸在了尸群中央。
“快救人——”林以谦与听言几人相继找到这里,在看到凌飞雨手臂上的东西时,他整个人愣怔了一下。
他声如寒冰:“……鬼玺。”
听言与砚浓来不及多看,起剑挥砍着尸群,想上前救人。
良穆捂着胸口吐了一地血,行尸闻见血腥纷纷朝他围攻过去。洗墨剑被凌飞雨从腹中逼退出来,插中了树干,良穆没有力气召剑,他看着涌上来的尸群,面上神色冷峻。
“殿下,站起来!接我的剑!”砚浓砍不尽跟前的行尸,望着绝境中良穆的表情心急如焚。
他想将自己的剑扔给良穆,但被涌上来的尸群阻挡住了。
“阿穆!阿穆!”
听言也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他沾有血色脸被恐惧扭曲变形,匆忙将自己的折扇幻化成剑,祭了出去。
可剑还没飞过尸群,那些行尸已经扑了上去,众人下意识地闭上眼。
这时,忽闻头顶长啸一声,紧接着有利器划破虚空而至。
他抬眼一看,看见了一把浑身釉金的长剑。那剑剑形如电,速度迅疾,犹如浮光掠影一般穿进尸群,在其中炸响开来。
众人抬头,一片尸骸飞出。
那剑围绕在良穆四周化作无数剑影,迅速将他包裹其中。
云木从尸群中探出半颗脑袋,惊喜地喊出声:“是沧耳,那是殿下的沧耳!”
良穆原本合上的眸子在此刻睁开,他看着跟前的剑,就算不用人说他也认得。冥若尘,和他的剑,他怎么会忘。
沧耳现身,不用猜,那他的剑主肯定也已经到场了。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在此刻落下胸膛,都纷纷抬头寻找冥若尘的身影。
云木率先找到,他冲着不远处半空喊了一声殿下,还激动地朝他摇手呐喊:“我在这儿!”
几人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
只见冥若尘站在高处,负手而立,墨发被风吹起,长发如丝。他面容清冷消瘦,深邃的目光稍动,微微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看到这样的冥若尘,良穆心头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枷锁而出。
他的目光在他脸上定格住,炽烈而专注。冥若尘也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垂眸的时候与他的目光在一刹那间相撞。
然后,他看见冥若尘笑了,笑的像是冬日绽放的寒梅,耀眼夺目,美不胜收。
“……若尘。”他嘴唇微启,喊了他的名字。
冥若尘看到了,没有回答,只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调转目光看向了别处。
凌飞雨方才中了良穆一剑,原本是要逃走的,没想被突然窜出来的冥若尘拦住了去路。他捂着流血的伤口,不由冷笑了声:“来的倒挺及时,不过,你觉得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能拦得住我吗?”
冥若尘没有说话,眼神停留在凌飞雨巨粗泛着红晕的臂膀间,看了片刻后,皱起了眉头。
他撇撇嘴,面上露出蔑视的神情,说:“这东西用在你身上,简直是对它的侮辱。”
“是么?”
凌飞雨闻言不怒反笑:“是侮辱还是福气,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冥若尘无所谓道:“试试就试试咯!”
说罢,他身形陡然冲起,纵跃如飞,自树丛间一窜而过直逼凌飞雨跟前。
凌飞雨见状,当即横起手臂起势,他一拳出击直冲冥若尘心口。
良穆惊得闭了闭眼,其余几人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面对这必中的一击,冥若尘并没有躲,他仿佛有预料似的,将自己的心口稳稳地送到对方的拳头之下。
然后,众人瞧见凌飞雨挥出的拳落在离他心口一寸的地方不动了。不是停了,而是被什么东西抵挡住了。
冥若尘的胸口前有一股无形的屏障,像是某种气场似的,阻挡了外来靠近的攻击。
“你!”
凌飞雨望着自己被缓缓逼退回来的拳头,心有不甘,他收回手臂又重新出了一拳。
第二拳,仍旧落空。
凌飞雨压着拳,满面通红,就是不甘心,咬牙道:“我不信,我破不了你的功!”
他想继续,可冥若尘却不想再打,鬼石在他心口,虽能给他带来无限的力量,但同时也会让他随时失去意识。
今日,是他与鬼石融为一体后恢复意识最长的一天,他不可想因为太张扬,在良穆面前变得走火入魔。
“不试了。”
他抬掌,将凌飞雨逼退,说:“再试就该丢人了。”
凌飞雨听这话,脸色一沉,好像猜到他禁不起试了。在退了几步后,骤然起拳,说:“你还怕丢人!”
一拳袭来,速度极快。
冥若尘感觉到胸口有股热流在涌动,鬼石还想替他抵抗,可已经不行了。若是他再用鬼石的力量接招,不出半刻,他的意识将陷入昏迷。
“冥若尘,你还打什么!”
听言看出他神色不对劲,既担忧又无语,扯着嗓子骂道:“你他妈能不能不逞强!”
冥若尘没时间理会他,凌飞雨的拳已经到了跟前,他赤手空拳退了数步。他想召来沧耳抵挡,可侧眸看见良穆还在尸群中,又打消了念头。
“若尘!”
惊喝中,底下与行尸厮杀的几人还未来得及抬头,就见冥若尘被击飞的身体狠狠砸了下来。
“殿下!”云木丢了剑飞身去接,没接到。
良穆离冥若尘最近,见状,用尽力气冲出剑影圈,飞身一把将人接了下来。
重重地撞击,撞得他心口发麻,一股腥溢出喉间,又被他强忍着压了回去。
两人叠着倒在地上,听言骂骂咧咧地冲上来,将跟前的尸群打散,吼道:“妈的,不要命了!”
冥若尘知道他在骂自己,没有吱声,将剑重新召了过来。
沧耳再结阵,将人护进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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