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雨没说话，许是没猜到冥若尘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看穿。

冥若尘望着他抽动的脸，说：“你敢确保他死之后，你自己就能活下来吗？”

“他死，我不一定就会死，但是他活着进入南池湘山，我就一定会死。”

凌飞雨看着冥若尘，坚信地说：“包括你，你也会死。”

“是么？”冥若尘挑了挑眉：“那南池湘山当真如此厉害，只要放他进去，我们就都活不了吗？”

“南池湘山里面封印着这世间所有的妖，其中力量堪比另一个异世，足够他将鬼石修补好。”

凌飞雨冷静而又清晰地分析道：“届时，阴界想再要灭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所以，我们只能在他去南池湘山之前将他杀死，这样才能阻止后面的事情发生，是吗？”冥若尘平淡地接过话。

凌飞雨点点头。

冥若尘装作不经意地样子，继续说：“可那南池湘山有两道结界，他也不一定能进去。”

凌飞雨往套子里钻，说：“那两层结界是由阴界鬼使和昆仑圣女殉祭而设下的，虽然硬闯闯不进去，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

冥若尘：“什么方法？”

凌飞雨说：“那鬼使和圣女育有一血脉，只要用他的血肉灵魂再次殉祭，便可开启结界。”

冥若尘神色一沉，冷声问：“你知道他是谁？”

“暂时……还不知道。”凌飞雨眼中阴光闪动，“不过，既然是鬼使的血脉，稍微一打听就该知晓了。”

冥若尘早在月良关时就猜到听言是什么身份了，同样的姓氏，良穆又唤鬼使听晚为叔叔，那么听言便是听家唯一的血脉。只是他没猜到听言竟是鬼使和神族圣女的后裔，要是这层身份被炼尸人知晓，那后果可想而知。

冥若尘眼中噙着寒意，紧盯着凌飞雨，他不相信凌飞雨会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凌飞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事实上，他当然知道。

听氏一族在阴界找不出几个，从月良关出来的姓听的，更找不到第二个。当初鬼使听晚奉命前往南池湘山镇守，与昆仑圣女生情产下一子，后湘山事变，两人为了封印湘山双双殉祭。

那时刚出生的听言还不到十岁，便成了没有父母的孤儿。而作为鬼使听晚结拜大哥的良筱，在得知二弟身陨的消息后痛心不已，连夜驾船从北疆赶回鬼都，跪求阎君要了听言的抚养之权。

从那之后，听言便去了月良关，被良筱当亲儿子养在了良府内。

当年，鬼使听晚身陨一事整个阴界都知晓。八城阴司进都，文武百官跪堂祭奠，阎君于大殿向所有人宣召，为听晚加封进爵，并将他唯一的遗子听言封为下一任驻都府王。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立新君时，会有两位府王同时从月良关择选而出，因为听言在还没记事起就已经内定。

听言是鬼使之子一事，当时阴界所有人都知晓，包括身为大长老的凌飞雨。

冥若尘不敢赌，即便他一时还不知道听言能破结界这件事到底是真还是假，可既然凌飞雨说出了这个方法，那他就不得不警惕起来。

如果是真的，就算凌飞雨不找他，他也定不能让炼尸人去南池湘山。

“凌东南知道这个方法吗？”冥若尘撕开了伪装，问凌飞雨：“你有没有告诉他？”

“即使不用我告诉，他也会知道。”

凌飞雨悠闲喝茶道：“你想想，既然连我都能想这个方法，那他活了近千年会发现不了这层结界特殊之处吗，他手下妖魔众多，总会发现的。”

“炼尸人是出不了灵山的。”冥若尘沉声道：“我可以帮你拦住，不让他去南池湘山，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告诉他破结界的方法，还有你答应我的事情，必须办到。 ”

凌飞雨从袖中拿出解药，放在桌上：“解药可以给你，这是永久的，还有这罗刹的出口我也可以告诉你。”

冥若尘：“出口我知道。”

凌飞雨摇摇头：“你知道那个出口只有你能出去，要想从罗刹里带人出去，只有一个出口可以。”

冥若尘问道：“何处？”

“尸坑，泰山妖守的那个地方。”凌飞雨说，“不过从那里出不出得去就得看你自己了，那泰山妖强悍，但晚上会化形成原形休眠，你只要能准确地找到出口，便能在不惊醒它的情况下出去。”

冥若尘：“那泰山妖的原形是一座山？”

“嗯，从外面看基本是这样，但是从里面我就不知道了。”

凌飞雨点点头，然后又提醒道：“另外，那个出口处是尸坑，罗刹内所有炼成形的，不受控制的行尸基本都在那里。一般没人会从那里出去，因为那些行尸不能闻见生气，一旦把它们吵醒了，就只有沦为它们果腹的养料了。”

“我知道了，多谢！”冥若尘伸手要解药，凌飞雨手一缩：“不必谢我。”

冥若尘：“什么意思？”

凌飞雨笑着说：“放心，解药会给你，但是你不能骗我，除了阻拦凌飞雨去南池湘山，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冥若尘眸光一凝，冷道：“鬼石？”

凌飞雨点点头，露出得逞的笑意。

他冷笑一声：“你之前可没提过这件事。”

凌飞雨也笑：“之前我也没告诉你破解结界的方法，现在你知道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偷摸着跑去自己将它打开了。”

“你有病吧！”冥若尘骂道：“我无缘无故去开结界做什么！”

“那谁知道呢。”凌飞雨笑拍拍袖子说：“反正我答应你的都能办到，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的要求，那也不强求。只要炼尸人抓不到姓听的那小子，那南池湘山他们便去不了。”

冥若尘眸间噙着杀意，不过转瞬即逝，他说：“阴界的人，岂是你们说抓便能抓到的！”

“那不一定，你不就是被抓进来的吗。”凌飞雨轻蔑地看着他：“还是两次。”

冥若尘眼神冷凝，答不出话来，因为他很清楚灵山目前的现状。

山海关与炼尸人耗了近三月，已经元气大伤，林以谦日后估计会拿不出兵力再继续耗。而听言从阴界带来的兵也早已折损得所剩无几，良穆几人现在的处境很糟糕，若是鬼都不来援兵，那他们孤立无援，便只能坐以待毙。

凌飞雨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想偷偷抓走一个人很容易。

冥若尘心里有所动容，倘若鬼石能换得所有人全身而退的话，那要他放弃也不是不可……

可凌飞雨太过狼子野心，他所说的交易合作，不过是想等鹬蚌相争，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冥若尘冷笑了声，说：“你觉得我会为了他们愿意放弃鬼石去死？”

“怎么能这么说呢。”凌飞雨满眼讥笑，斟了杯茶递过来说：“冥王殿下不妨把格局打开些，那鬼石在你身体里，我想要它其实……并不需要将它刨出来的。”

冥若尘眸光微动，凌飞雨思索着说：“冥王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冥若尘轻嗤：“你想拉拢我？”

“不不不。”凌飞雨摇头道：“不是拉拢，是合作。”

“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一样，在阴界已经没有任何容身之地了，与其出去东躲西藏，还不如与我联手，凌东南当初许诺你的东西，我同样可以给你，只要你愿……”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冥若尘不屑道：“你比凌东南更有投靠价值吗，若我真想在此立足，与他联手岂非比你更有利？”

凌飞雨眼中闪过几丝异色：“冥王是个识时务的人，你应该知道凌东南留你，不过是想在开创异世前将你物尽其用。他的目的是新世界，一旦时机成熟，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鬼石是个好东西，它的力量人人求之。”凌飞雨站起来，说：“我对异世没有兴趣，我不过是想在这个世道中寻一个能生存下去的机会。”

一个能……永远生存下去的机会。

“今日就言尽于此。”凌飞雨将手中的解药放在桌上，转过身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与我合作，如此我能保证你日后所拥有的东西会比现在更多。”

“二，你也可以选择不和我合作，反正罗刹出口的位置我已经告诉你了，你随时可以离去。但恍恍人世，总有一日你会发现，像你我这般命运的人，终将会被正途所抛弃。”

冥若尘端起桌上凉透的茶，自顾喝了一口：“你难道就不怕我将你的计划告诉凌东南？”

“将死之人，何足畏惧。”凌飞雨重新罩上斗篷，“他苟且偷生千年，坐拥行尸万千，最后竟不敢直面区区阴界，活该只能永远呆在黑暗里。”

冥若尘不明白凌飞雨话中的意思：“所以，你的计划到底什么？”

“没有计划。”

凌东南没有血色脸上露出一抹骇人的微笑：“我与你一样，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会觉得厌恶，总想能打破现状，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