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桥的母亲是个有钱人的情妇,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情妇的社交圈子里,自然也大都是一些跟他母亲同类的人。
谢莹的母亲就是余笙桥他妈的闺蜜之一,小时候他都叫她谢阿姨。谢阿姨原本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去一家公司上班,公司老板的儿子跟她年纪相当,已有家室,但谢阿姨还是无怨无悔地跟了这个男人做情人,然后生下了谢莹。
谢莹比余笙桥小两岁,小时候两家往来密切,又一起上音乐班,余笙桥的童年玩伴,除了顾哲就是她了。
余笙桥看着对面小时候的玩伴,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真是太迟钝了,一直没认出来……”余笙桥尴尬地解释着。
自从他妈十六岁那年将他彻底抛弃,余笙桥就跟他母亲的圈子脱离了,和谢莹也早就断了联系。
谢莹微笑着道,“这也不怪你,毕竟我们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了。后来我又去了欧洲读音乐学院,想要联系你,都找不到联系方式了。”
余笙桥礼貌地问候了一句,“你妈妈,谢阿姨,她还好吗?”
谢莹点了点头,“她很好,之前还跟我念叨过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
余笙桥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细框眼镜,微微一笑,“我是医生。”
谢莹略显惊讶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隔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想到你会做医生呢!小时候学钢琴,老师总是夸奖你比较有天赋。”
余笙桥由衷赞叹道,“那也及不上你,帕格尼尼大奖,很厉害啊!”
谢莹一笑,纤细的手指绕着杯口打着转,谦逊地道,“宣传夸张了一点,我只是那一届的第三名而已。”
谢莹是在国际比赛上拿到了好名次的,在国内也备受瞩目的新锐小提琴家。看到她今日的风光与成就,余笙桥心想,她母亲为她付出的一切血汗,应该也算值了。
谢莹从小也展现了在音乐上的一定天赋,也是一路读名校,请名师,但她父亲在她小学时因为犯了点事,举家移民海外,再也没有管过她们母女二人。谢阿姨变卖了所有资产,省吃俭用地供谢莹完成了学业。
跟余笙桥比起来,谢莹有一个对她负责任的母亲,大抵算是比较幸运的。
谢莹让他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就站起了身,对他道,“我们难得重聚了,有空的时候,请你吃饭!”
她说完就离开了,余笙桥仍然坐在原地等着杨羽。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超过午夜十二点了,余笙桥不得不起身去寻找杨羽。
他在会场里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打电话过去,电话也没人接。余笙桥不知道他被那群女人拉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会做些什么,他又拨了一通电话,仍然无人接听,于是余笙桥独自走出了酒店。
杨羽的司机应该还等在门口,余笙桥也懒得管了,自己到外面的马路上招了一辆出租,独自回家。
打开车窗,晚风习习,望着城市夜景的霓虹,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想着杨羽现在可能会在做的事情,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能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了,他的心早已麻木到没什么痛觉了。
在杨羽重新找上他的那个暑假,余笙桥是做过一段时间美梦的。
整个暑假他们基本都待在一起,余笙桥要去打工,一般都早出晚归,杨羽也没什么怨言,经常待在他的公寓里,打游戏或者睡觉。等他下班回家,要么带他出去吃饭,要么余笙桥买菜回家做饭。
时间好像一下回到了他们分开之前,余笙桥都情不自禁生出恋爱的错觉了。他会花时间学做杨羽喜欢的菜式,尽量配合杨羽在床上的无理要求,并且每天下班都迫不及待地飞奔回家。
他的热情对杨羽来说当然也很受用,除了喜欢在床上折腾他,其他时候杨羽对他都很温柔,有空的时候杨羽也会带他出门去玩耍。
虽然心中的隐忧从未散去,但余笙桥更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直到有一次,二人在家里吃饭,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杨羽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幽深的目光让余笙桥逐渐感到些许不安。
“怎么了?”
杨羽缓缓说道,“你真够可以的啊,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也不给我。”
余笙桥心中一凛,接着便有一丝隐痛漫上来,对他勉强笑笑,垂眸道,“你知道我住哪里,我又没搬家。”
杨羽单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余笙桥给他看了半天,终于有点心虚起来。
杨羽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像是不打算跟他计较了,“算了,先吃饭吧。”
余笙桥默默捡起筷子,饭没吃几口,杨羽当着他的面,接起了一个电话。
“亲爱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回美国?人家都等得无聊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杨羽三言两语地敷衍了过去,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余笙桥神情空白呆滞地望着他,他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样,神色如常,仍然若无其事地跟他吃饭聊天。
跟很久以前一样,没有心虚,没有愧疚,没有解释。
余笙桥的筷子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躬身的那一刻,他清楚听到了琉璃碎裂的声音。那是他被无情打落的心,碎了一地的梦,但他却无从拾起。
捡起筷子,余笙桥觉得自己手脚都有些发麻,杨羽再说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嗯嗯啊啊地附和着,吃到嘴里的饭菜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心中的那丝隐忧与不安,没有任何侥幸地,终于在这一刻转化成了冰冷残酷的现实。是了,他不回来找自己才是正常的,自己在做什么痴心妄想的美梦呢?
或许他曾经给过他一场梦,余笙桥靠着他的施舍和给予幸存了下来,然而,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暑假快结束了,杨羽也需要回美国,在临走之前,杨羽最后一次带他出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挑选的是一家日本人开的日料餐厅,坐在安静的榻榻米包间里,杨羽一口东西都没有动,只坐在对面一直沉默地望着他,毫无表情。顶头一盏吊灯泛着冷光,室内的光线较为昏暗,衬得他更加轮廓分明,目光幽深。
余笙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他慢慢地吃着东西,三文鱼刺身一向是他的最爱,但在这样不安的沉默中,他也食不知味。
杨羽忽然开口,“你有想过我吗?”
余笙桥惊惶地抬眼看着他。
杨羽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叙述着,“我在美国,在欧洲,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我看着什么样的风景,身边有什么样的人,做着什么事情,我都无法控制自己想你。我想着你会联系我的吧,你一定会需要我的,我等了好久,你却连个电话都不给我。”
他说着顿了一顿,抬头看向余笙桥,“后来,我发现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去医科大找过你,发现你没有我也过得很好,甚至是更开心,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的。然后,我就认清了一件事,如果给你选择,你永远也不会选我的。”
余笙桥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他才终于道出了心迹,“我只是你的累赘……”
“哦,你想太多了。”杨羽的表情显得特别冷酷,且透露出一种决绝和狠厉,像是下定了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心,让余笙桥顿生寒意。
他继续说道,“后来我就想通了,我何必要这样为难自己呢?养一个情人而已,我又不是养不起你。累赘,你还算不上。”
说着,他就将一张黑卡放到了桌面上,推到了余笙桥面前。
都知道他们的关系需要一个正式的定位,而一张不限额的附属卡,就是杨羽给出的最终答案。他选择了对他来说最正确的处理办法。
余笙桥面无血色,咬紧下唇,盯着那张信用卡,却迟迟没有伸出手去。
这种东西曾出现在他母亲的所有物里,开始他母亲拿着无尽挥霍,后来却刷不出任何东西,如今也出现在了他的世界中。
他一直不肯接过去,僵持的时间久了,杨羽见状,便淡淡地道,“收下吧,我不喜欢心痛的感觉。”
余笙桥心口一颤,霎时间满腔苦涩。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杨羽单方面在为他付出,如果这是他唯一的要求,余笙桥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满足。
最后,他木然伸出手,将那张卡收回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抬眼空洞地望着对面的男人,“需要我现在就退学吗?”
他妈就是大学中途退学给有钱人做了专职情妇,现在,同等的命运轮到他了。
杨羽一怔,然后笑了,坐到了他身边来,搂住他亲了亲他的脸,语气甚至是宠溺的,“胡说什么呢,你要念到博士都没问题。”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在笑,余笙桥心中的滂沱大雨却再也没有停止过。
情人和恋人,一字之差,定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余笙桥不主动联系他,不主动去争取,就是害怕面对这样的结果。他能在他身边争取到什么?情妇一样的地位吗?
但不可抗拒的命运最终还是找上了他。有了那一千万的债务,高中三年的照顾,即使杨羽要买断他的一生,他都不能逃避。
自那以后,杨羽再也没有试图切断跟余笙桥的联系。他只要想起,只要有空,随时都会来找余笙桥,这样的关系也就这么持续了下去。
杨羽会按照自己的喜好,也会考虑他的需求,送他各种各样的礼物,也喜欢带他去国外度假,尤其是国人少的地方。太平洋的私人岛屿,欧洲的森林古堡,蒙特卡罗的赌场,他在比利弗山庄的私家住宅,他的私人飞机或游艇会把他们带到任何杨羽想去的地方。到了这些地方人生地不熟,也没人会关注到他们,杨羽可以堂而皇之地跟他成双入对而不引人注目。
余笙桥做了他的情人,但杨羽仍然有一堆女人。就像他对车和表喜新厌旧的爱好一样,他的女人出现在余笙桥的视野中时,通常也是不重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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