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在北沟乡五台村下乡蹲点,做了一个不祥之梦,早上起床时,梦境还清晰可记。

他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旷野里独自徘徊。他看不见人影,望不到村镇,置身于一片荒漠的戈壁沙滩,满地是白茫茫的荒草,干枯的小草在微风里瑟瑟发抖。

仿佛他又看见了一个高高的水塔样的建筑物,耸立在这旷野之中,旁边还有一些矮小的建筑物。这水塔样的建筑物,说是水塔,其实也不是水塔,只是水泥铸的身躯,有几个方形的支柱高高的架起来,上面是四方形的物体,又不像一般水塔圆柱形的结构。

忽然,这个既像水塔,又不像水塔的建筑物,从立柱的半中间不知什么原因,立刻就断裂了,清清楚楚看见上面那个四方形的建筑物体,没有了支撑,从上面坍塌下来,掉落到了下面。

影影约约能听见“哇喔哇喔—”的消防车的警笛声从远处响起来,越响越大。

接着,恍恍惚惚中,看见一队消防队员吧,都穿着桔红色的衣服,戴着头盔,脚蹬黑色的胶鞋,每两人抬着一付白色的担架,匆匆忙忙,小跑步,穿过刚才还宁静的街道和居民区小巷,向水塔倒塌的地方奔去。

他被这情景给惊醒了,抬腕一看手表,已是早上七点钟了,该到起床的时间了。

边起床,叠被子,放枕头,打水涮牙洗脸,边回忆和玩味刚才的睡梦。

他寻思以前看过的《周公解梦》,他记得不大清楚了,里面有内容好像讲,晚上梦见房屋建筑什么样的是代表着你的老人们的情况,梦见房屋倒塌,建筑损毁,是个不祥的征兆,说明你的老人身体健康状况有恶变,说不好听点,就是你的老人有可能病危,甚至于去逝。

他心中一惊,一个不好的睡梦,预示着什么?虽然他也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但这也使他今天的心情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很可能还要影响一整天的情绪,早上醒前做得睡梦,又是那样的真切。

没有心思去农户家里,也没有心情去示范田里工作,就一个人蹲在村委会小院的大办公室里,坐着不是,走来走去跨度步不是,和衣穿鞋斜躺在床上不是,心中有些不安,心里有些难过,没有表现出来,只看见他沉思,发呆,愣神儿。

突然,“叮铃铃—”村委会大办公室上的电话机响了。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苦思冥想,他打了一个激凌,回过神来,赶过去接电话。

是县上单位上打来的电话,说他家里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家去。他问是什么事,单位办公室的朱建河说,他家里也没有说,所以说不上来。

还好,看时间,今天进县城的车还没有下去。他提了常出门带的小黑提包,收拾装上了毛巾牙具,锁好了村委会大办公室的门窗,大步流星出了村委会小院,来到小院后面的公路边上,等进县城的车。

坐在车上,他抱着小黑油包,想着家里究竟能有什么急事呢?莫不是老爹有病了,还是什么事,真教人搞不懂,急煞人也。他左思右想,越想越是想不出头绪来,总想不明白。

车窗外村庄,房舍,树木,田野,路上的行人,一个一个迎面扑来,打个短暂的照面,又迅速的被甩到了后面,越抛越远,最后看不见了。他都无心思游览,任凭风从半开着的窗口扑打在脸面上。

快进县城的地方,到了县二中了,下面就是该到他们单位了,看见他们单位的大楼时,他提着包走到前面的车门口,让司机师傅在科技大楼门前站一下,车门打开了,他下了长途公共车,进了单位大院,没有再上楼,直奔大楼后面的家里。

在家里准备了些钱,带在身上,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上了楼旁边的坡路,跳上自行车,骑车直奔县城。进县城找到了他媳妇张海萍家里,正好倒班休息在家,领着他儿子孔祖玺,哄娃哩。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多呆一段时间才回来吗?”他媳妇张海萍看着他急急了了的神色,有些不解的问他道。

“家里打来电话了,说家里有急事,让我马上回家。”他抱起儿子孔祖玺来,在脸蛋上亲吻了一下,儿子笑着红红的两个脸腮上出现了许多小酒窝,他勿勿忙忙的回答道。

“谁打来的电话?什么急事,今天就要回去?”他媳妇张海萍疑惑地问他道。

“我哥打来的吧,不知什么事,我也说不上,他没有说,我得马上去坐车。”他心绪不宁地回答道。

“这些钱你先带上,预备着,有事打个电话过来。”他媳妇张海萍进去屋里的套间里,不知从那里翻出来了几百元钱,出来递给他。

“那我就去等车坐车了。”他接过钱装好了,把儿子孔祖玺放到地上站着,交给了他媳妇张海领着,就出门了。

县食品公司隔壁就是县汽车站,他进了汽车站,买了张兰原到乌铁市的车票,等一辆长途公共汽车进来,正好是走乌铁去的。

去乌铁市的车到站了,他下车,又奔去河间他们乡的汽车站,搭上一辆小型的公共汽车,直达他们村上的车。

到了村上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步行了两里多路,就到了他们老家里。

路上走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时说不清楚,总感觉路上遇见认识不认识的村邻上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爹不见了,找遍了全村,打听了所有的亲戚们,都说没有见过。”他哥哥孔耀育看他一进门,一见面,就阴沉着脸,劈头盖脑的对他说道。

家里来了几个亲房,坐着他上面的四伯父,他堂屋里八叔父,他前头园子里九叔父,他当老师的十叔父,还有他大个子三哥等人。也都一脸的阴沉,扬头眼看着别处,也不吱声。

“赶紧连夜去找人,先到河湾里找找看。”他四伯父面无表情的对他和他哥们说道。

他草草吃了点馍馍,喝了几口水,就出门到黄河岸边去寻找。他心中悲愤交加,在河畔的石砾沙滩上,从嘴子车上面的河巷,徘徊到龙滩村的双水车,由下面徜徉到古渡口,就是不见任何的踪影。找到了夜幕降临,两岸灯火点点,只看见黄河水涛涛奔涌,他此刻的心情就像这河水在呜呜哽咽,却看不到父亲那高大而悲凉的身影。

回到家中已是小半夜了,没有心情脱衣,他哥催他睡觉,他和衣就睡在了父亲住着的北面耳房的土炕上,炕上依稀像有父亲身体的余温,希望父亲能够在梦中找到父亲的影子。

第二天,惊动了在省城金州博物馆工作的小叔父,也来了,回到了老家。是亲房兄弟打电话告诉的,来找自己一同长大,痛自己爱自己的“六哥”来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他们亲房们“家丑不可外扬”,但他父亲失足坠河的消息像炸开了锅一样,在全庄子,甚至于全村传播开来。

“儿子媳妇子不好,把老汉给逼着跳河了。”“先前就跳过一次河,被人发现的早给捞上来了。”“老汉想找个老伴,他们儿女们不管,媳妇子还骂公公‘倒楚’哩”,“老汉这辈子孽障啊,他家的儿子媳妇子都太坏了。”村邻上的人们,男男女女,站在街头巷尾,家门口上,院子里,指指点点,悄悄议论纷纷,说法莫衷一是,成了地方上最大的新闻。

他小叔父坐着单位上的小车来了,先不追究责任和原由,最要紧的是要找到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小叔父指挥,他们兵分找,一路由他小叔父坐车,在车能到的地方沿河往下游找,一路由他和他十三叔父,他自告奋勇参加,坐上村上雇来的一个排子(又叫羊皮筏子),载着他们三人,在河面上漂流着,顺河而下两岸寻找。

他坐着排子,在黄河河面上浪起浪落,在波涛中出没,他心里确实害怕极了,但为了要找到父亲,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漂上一段路,就让排子手划着停靠到河岸边,在河滩上的大石背后面,能藏住人的地方去寻找一圈,找不见,就坐着排子,继续往下漂,不断的往下找。

他们的排子快要漂流到了乌金峡口,前面就是叫做“仙人愁”的“大浪石”,一个巨石挡在河心中,聚起来的黄河水高涨着,河面的水顿时向前就断裂了,像“壶口”瀑布一样直跌下去。如果排子漂流下去,就会船翻般毁,排子上的人会落水溺亡的。连排子手也最害怕这样的河段,不用他们提醒,就赶紧把排子找到河边,停靠在岸边,背起排子过了这个险段。

他和他十三叔父在南岸的河滩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找不到他父亲的影子。

过了“大浪石”,排子手把排子放进河里,他们三个坐着继续在黄河河面上漂流,马上就进入了一个大峡谷里,两岸青石山峰,越往前,越陡峭,像刀切得一样,不时遮挡得阳光,忽明忽暗。还好,峡里的河水虽深不可测,暗流涌动,但河面却比较平缓了些,排子基本上漂流的平稳。

排子手左划划,右划划,河不流速极快,前面豁然开朗,就漂出了乌金峡。

坐排子漂上一阵,停告到河岸边找一段,到了乌铁市一个河边的县境内时,天已黑了,他们三个人在河岸边的村庄里吃了点自带的馍馍,借宿在一个同宗姓孔的本家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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