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细雨漫步

傍晚,瞬息万变的天边云彩,隐约透着神秘般的色彩。

暮色悄然迈着步子,一步一脚印,踏落在这座城中。

张望这天色,似乎又有下雨的倾向了。

正如白靳衡所想的那般,苏蔚蓝还真的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直到一个半小时以后,她才睁开迷蒙的双眼。

——

奚恒嘉和其他公司的高管朋友们闲聊,穿着黑衬衫显露一丝禁欲,又莫名让人疏离的感觉。

几人就是想来这买一份点心和咖啡,对于他们而言还没到下班的点,咖啡就是用来续命的。

他一手抄兜,两指夹烟,对身后几人侃侃而谈。

烟不离手,看到了咖啡店外的禁烟标识,几人围成了一小团,便站在了咖啡店门外,准备吸完烟再推门进入。

奚恒嘉抿唇吸了一口,“今天大使馆都打来电话问公司核实网络诈骗链接了。”

“怎么了?”

“一位国内的女性在墨西哥认识了个老外,那老外楞说是我们海外分公司的人。”

“在哪认识?”

“酒吧咯,还能是哪。”

“然后两人算是玩儿了两个月,女人用那网站起先赚了点钱,之后老外就一直让她往里充钱才能解冻资金提现。老外跑路了,她写信给大使馆求助又是找人又是要钱,使馆经商处工作人员就打电话到我们公司问,说老外推荐她了一个网站,是我们公司的,非要核实。”

“我一听那域名什么字母加数字,当即就觉得不靠谱。”

朋友们笑笑,慢悠悠地吸着烟。

“这会儿诈骗是挺多的。”

“挺会玩儿啊,冒充你们公司骗钱。”

奚恒嘉嗤笑,“树大招风。那也得能信啊,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好几百万砸里面。我刚和那女的电话聊完,说了经核实非我们公司投资网站,哇哇咧咧叫得不行。真是一整个恋爱脑,我好说歹说,她就是死活不信自己被骗了。”

熄灭了烟,口鼻还呼出了最后一口。

恰好想要迈上咖啡馆的台阶时,奚恒嘉望见苏蔚蓝正用毛笔蘸了墨,一气呵成写下几个字。

铁画银钩,断连辗转,皆是恰到好处的位置和手劲,并且还有一丝……跋扈的意味?

她粉颊两边的碎发轻轻摆动着,抬头将笔搁在砚台时,苏蔚蓝瞧见玻璃前站了几个人围观。

她忽而礼貌的微笑,让奚恒嘉僵在原地了一瞬。

见过了商场的尔虞我诈,是多久没有看见过这样不掺杂质的单纯笑容了。

点了几杯咖啡,奚恒嘉觉得她坐的位置也很特别,“你们那个靠窗位置……”

庄托尼看了一眼,“这个是……店内专属位。”

专属位?

等待的间隙,他双手环抱盯着苏蔚蓝的背影,漫不经心地敷衍朋友们的话茬。

他这人,向来我行我素,做事讲究效率。

心里那么想,也就那么做了。

庄托尼见顾客推开了屏风一角,踏入了“工作区域”。

弯腰一手撑在桌面边缘,那幅字正晾着,她继续抱着平板画风景,谦逊有礼地问,“小妹妹,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苏蔚蓝换好平板上的笔触,抬头见到陌生人,有点局促不安。

奚恒嘉的朋友们开始吹口哨起哄。

庄托尼瞳孔地震,转身盯着不远处的柏洋,避免这位顾客的“同伙”听见,还特地比划了起来:【我靠,学姐被搭讪啦!被问联系方式啦!】

柏洋挑眉:【我方守门员还在二楼角落倒腾那些纸呢。】

庄托尼:【那怎么办,凭我的美貌?冲出去说是学姐男朋友也不合适啊!但万一这位进球得分了呢!】

他们老板都没得到苏蔚蓝的联系方式,这顾客太危险了,这可不行。

柏洋:【他也不照照镜子!我们老板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你等着,我去喊老板。】

——

苏蔚蓝不知怎么回答。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问联系方式。

但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这就给了联系方式,未免太过轻浮了吧?

凭什么哟?

在苏蔚蓝沉默时,奚恒嘉勾唇痞笑,“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可……”

“哎哟!哎哟!学姐!”

庄托尼这会儿装不了理发店的托尼,只能装腹痛。

苏蔚蓝听他那一声惨叫,双眼瞪得圆溜溜,转身跑过去问:“怎,怎么了,托尼!”

一下子还真是狰狞的面部扭曲,“我,胃疼……”

苏蔚蓝:“胃疼?”

小蔓跑来配合庄托尼,解释道:“这,大概是吃饭的时间点不规律,老板也一样,我们都是……苦命赚钱无法享受生活的人啊……”

全店戏精,说的还挺像回事。

苏蔚蓝居然有一瞬间信了。

奚恒嘉要的咖啡和点心被其他工作人员打包好,递了过来:“先生,您的咖啡和点心。”

他皱眉不解店员的举动,又看向苏蔚蓝,她正低头在平板上点击屏幕。

——

【雷迪思and乡亲们,谁给我送一份砂锅炖牛腩到【白·whale手语咖啡】,贴纸+5。(定位)】

为人正直善良的老爹:【十分钟车程哦,我去送我去送!】

苏父收到消息赶忙准备,一伸毛腿,差点让苏奉青踉跄一步。

气得苏奉青立马在群里回怼顺便告状。

小孩子气的爷爷:【我年纪大了喂,你个不孝子要绊倒我就为五张贴纸昂?!】

长不大的弟弟:【这么好的差事轮不到我!(气愤)】

苏父:“呃,爸,还是我开车吧,贴纸一人一半。”

苏奉青冷哼一声,炖牛腩不还是他日日亲自炖的招牌菜之一:“五张贴纸哪来分半张。你去送,我三你二。”

——

想翻找便签纸,这店内居然还没有。

吧台前有一个本子,奚恒嘉问朋友借了一支笔,想撕下一页纸时,手被正巧下楼的白靳衡按压住,沉声道:“抱歉,不可以撕。”

白靳衡依旧是噙着淡笑,温文尔雅。

但那手劲,只有奚恒嘉知晓是什么意思。

他是看上了一个有主的女人?

可苏蔚蓝的眼神尽是懵。

白靳衡的眸光透露着几丝凌厉,奚恒嘉抽回手。

转身饶有深意看了一眼苏蔚蓝,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听说这是专属位,那说明我还能再见到你,今日唐突了……来日方长。再见。”

明明自己的当事人,这专属位说法从何而来啊?

柏洋扶额没眼看,这人看似不战而退,但还是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要是他们老板有这顾客的半分直白,是不是孩子已经满地跑了……

白靳衡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只知道,他心慌了。

莫名的暗暗和人较劲叫嚣,他都有些不认识那样的自己。

看白靳衡折返回二楼,庄托尼眼神示意柏洋:“不是吧,老板这就啥也不说上去了啊?”

柏洋:“哎……没爱过,他当然无措了。”

——

苏蔚蓝本想回到位置上,苏父将车停好以后,拎着炖牛腩到店内。

“幺幺,给。”

憨憨的老实人形象一出现,店内的几人跟着一同喊了“叔叔好”。

苏父笑笑:“你们好。”

将自己的那幅字递给他,“爸爸,字我写了‘家和万事兴’,你看看,合适不?”

趁苏父在鉴赏,苏蔚蓝对庄托尼说:“你们几点下班?一起吃饭呗?我爷爷炖的牛腩,香嫩软烂,下饭三碗哟!”

这下庄托尼可就尬了,只不过演了演,也没想到真来了份“群演工资”啊。

苏蔚蓝笑意都快溅出颜外,知道庄托尼发愣在想什么。

“我跟我爸说了,在这写字画画,多亏你们照顾的,跟朋友们一起吃个饭,赏脸不?”

苏父拍了拍苏蔚蓝的肩膀:“幺幺,合适,合适,写得真好。”

外行人就这夸奖词,苏蔚蓝也听惯了。

反正觉得好就成。

可想着对方要是能给个几百也行,只不过面前的老实爹爹都没反应。

哎。算了。

“爸爸,我跟朋友们一起吃饭。”

苏父点头:“多吃点。”

“给。”

手上一共十张贴纸,苏父大惊:“哟,给那么多?”

撒娇似地搂着苏父,拍了拍他的大肚腩,“嘻嘻,爸爸跟爷爷一样重要啦。”

苏父欣慰笑笑,贴纸不过就是家人们的一个小游戏罢了,“真是爸爸小棉袄。”

苏蔚蓝皱了皱鼻子:“我是防弹背心。”

将苏父送到车上,苏父叮嘱:“下小雨啦,等会儿回单位宿舍也得注意,知道吗?”

“嗯嗯,好的爸爸。你也开车注意安全。”

——

“朋友”二字,真是让庄托尼和柏洋意外。

收获苏蔚蓝这样的朋友,是挺多人梦寐以求的吧……

父女俩感情颇深的样子,自家老板也算没看错人呐。

可那木头人老板在二楼怎么还不下来?

苏蔚蓝用盘子分好了几份饭,瞧着就和盖饭一样,换了班的庄托尼先在员工用餐区大快朵颐起来。鼓着腮帮竖着大拇指,“学姐,赞哎!”

“我就说吧!嘿嘿,你多吃点,这一大锅挺多的。”

——

端着盘子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

白靳衡在一角专注……

轻放下牛腩饭,苏蔚蓝走近弯腰细看,他是在做手工花草纸?

白靳衡骨节分明的手,正用纸帘抄起纸浆,用花瓣和落叶贴附在上面做装饰。

古法?

倒是不知他纸浆用的什么。

再覆盖了一层纸浆,苏蔚蓝一手托腮问:“墙上那些,都是白先生做的?”

白靳衡的脸近在眼前,苏蔚蓝见他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了一连串的字。

【顾客自带便签纸贴在那,没多久就会掉下来。他们喜欢写一些话在上面,我就用了店内的废纸和捡来的一些花草树叶,做了纸浆纸,这样让他们用钢笔或是毛笔写。也比较有纪念意义。】

苏蔚蓝发自内心佩服他,笑语盈盈夸赞道:“白先生,你真厉害。”

厉害?

从她带笑的绛唇开合,他解出她的夸奖。

她写字落笔如云烟,他哪有她那般厉害呢……

他明明都在自我消化了,她有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罢了。

就连他这般有瑕疵之人,都会有人送礼告白,更何况她……

那么美好,就该是被捧在手心宠爱的女孩啊。

可苏蔚蓝为何又上来找他。

须臾,消化的那些字眼,被击碎,心中的另个声音告诉他自己。

就是,想要和她之间,再走近一步。

——

苏蔚蓝想起自己端来了饭,提醒他说:“饭快冷了,吃吧?我爷爷做的,你试试?”

看到端上楼的是两份摆放在桌上,白靳衡这才坐下吃。

她吃饭像个小仓鼠似地,眼角上扬,品尝美味佳肴。

庄托尼跑上楼,给苏蔚蓝倒了一杯红茶:“学姐,我下班咯,谢谢你的晚餐。下回我请你吃我的拿手菜。”

与他笑着击掌应下:“好呀!翘首以盼!”

白靳衡怔愣,她可真是和许多人都能打成一片啊。

——

纸张虽然粗糙,可苏蔚蓝就是喜欢这种质感。

这面墙上有许多人写下的话,三两句,或是几个字。诸如祝福、求爱、告别……

苏蔚蓝提笔,坐在墙面之前的案上准备写下祝福语。

【诸事顺遂】

白靳衡递给苏蔚蓝看手机屏幕:【日后这几个字,兴许能挽救我整个店的命运。要找个特殊的位置挂起来。】

满是打趣,苏蔚蓝掩嘴笑,但也认真地对白靳衡祝福,凝视他的眼,真挚说道:“店,和白先生,都要诸事顺遂。”

——

员工陆陆续续下班回家。

苏蔚蓝也准备收拾回自己的单位宿舍。外边依旧毛毛细雨,苏蔚蓝恰好带了伞,和店内的那些小伙伴们挥手一一道别。

今日他们都被爷爷苏奉青的手艺征服了大半个胃,和苏蔚蓝又莫名的亲切了起来。

——

从这儿回去,步行也就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

临走前,苏蔚蓝收到自己老师的信息。

【小苏啊,你的毕业作品被一位收藏家夸奖了,他说,想要你画梅兰竹菊的四联画,你试试?】

苏蔚蓝很快回道:【好的,林老师。】

白靳衡疾步走来,帮她推开门,“天黑不安全,我送你。”

他可算是说话了,但苏蔚蓝自己的内心里,翻涌的情绪也是怪怪的。

他又解释:“吃多了,正好……散步。”

苏蔚蓝赧赧然,“好。”

细雨其实不必打伞,有时感受一下雨滴,她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总觉得白靳衡前几个小时是在生什么闷气,又觉得他是因为别的什么不开心。

城市的夜景放慢了变化的节奏,希望他们能驻足多看一会儿。

白靳衡见她抬头望月,月亮模糊了身影,若隐若现。

注意到白靳衡戴了助听器,苏蔚蓝笑道:“白先生,后面两个月,我可能因为赶画,要霸占那个位置了。今天听说那是专属位,我想了想,可能托尼的意思是,之前那个位置,是白先生用来办公的原因?”

白靳衡不以为意,和她并肩走着,时而因为偶然擦肩,彼此下意识相望。

细听周边一切的声音,包括她的。

风声灌入耳内,细雨落在叶片,细微的轻响。

海浪时不时涌出浪涛,拍打岸边……

城市嘈杂的车水马龙,皆因为她的声音如同甜美的歌声,周遭一切都变得柔和动听,又婉转悦耳。

他的声音也是尽力低柔:“没关系,你用。”

指了指面前的老式建筑的六层楼房,紧挨着一个小花园,“我单位宿舍到啦,谢谢白先生送我回来。”

站定在苏蔚蓝面前,她说的每个字,白靳衡都想珍藏。

白先生。

这三个字,对他还是疏离的称呼。

苏蔚蓝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

他怎么站着不动了?

请上去喝杯茶?

太晚了……

白靳衡站在小区门口,低声对她说了句:“我看你上楼,你慢慢走。”

五层的楼房灯光亮起,苏蔚蓝并未听白靳衡“慢慢走”这句,她可不是老太太步伐,她健步如飞呢!

苏蔚蓝在窗户露出半个身子,想告知白靳衡可以回去了。

但白靳衡像是有什么感应似地,立即轻轻对她挥了挥手,转头发了信息给她。

【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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