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5 只有当下

黄昏时的暮气沉沉。

商务车上,几人坐着,窗外掠过山间的风景,直到星光眨着迷离的眼睛。

苏蔚蓝表七舅老爷的妹妹的老大哥,高龄97岁。

总结来说,便恰好是因为年纪上去了,器官功能衰竭而去世。

听闻去世的前一晚他还在搓麻将。

弥留之际,他只是拉着自家女儿的手,说起家里还有她喜欢喝的汤还炖着,但似乎忘了关燃气灶,让她一定别忘了喝……

那日,还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老人面带微笑,去往了另个世界。

——

白溱渊一路上还在纳闷,怎么苏蔚蓝家远房的远房亲戚过世,白靳衡还得带着他去参加葬礼。

没应对过这种场面,还是头一回这样见自家未来大嫂的远房亲戚,吓得白溱渊也不知该买些什么,于是瞎买了一堆放在后备箱。

白靳衡和白溱渊两人黑色的一身西装搭配,领带束得规规矩矩。白靳衡利落的下颌微微扬起一些,似乎领带有些过紧,他正在调整。

小手触碰到白靳衡的领带,二人四目相对,白靳衡今日没有戴助听器,苏蔚蓝凑过脑袋,望着他挺阔的身子,彼此视线碰撞交缠,她自然地帮他调整,直到他感觉舒适为止。

白靳衡的指腹揉过她的侧脸,“谢谢幺幺。”

苏蔚蓝羞赧笑着:“不客气。”

到了目的地下车后,苏家人和这三人汇合。

苏蔚蓝回头看这两兄弟,就和保镖似的站在她的身后。

西装的线条流畅,两人这么一站,反倒衬托出高大的白靳衡有一种沉稳和高贵的气质。

黑夜中的小雨,打在伞面噼啪作响,白溱渊和苏家人寒暄了几句,开始将后备箱所带的物品都一一往外拿。

拿完后,身后还有一辆大巴车货物准备卸下……

全是白溱渊对这位已逝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白靳衡站在苏蔚蓝的身侧,撑起伞遮雨,点漆的眸子注视到她肩膀处淋了些雨,白靳衡温热的大掌揽过她的窄肩,沁凉的雨打在他青筋虬结的手背。

雨伞倾斜,苏蔚蓝意识到他有意照顾她,刚要开口时,他温声道:“当心脚下,慢慢走。”

农村道路因雨水浸染,本是凹凸不平的小路此时更为难走。

雨滴成群结队地环抱着树林的叶片枝干,亲吻土地,不时泛出一阵青草泥土气。

——

白溱渊和苏家人拖着纸做的大别野和豪车进屋,一屋子人披麻戴孝,倒是笑声阵阵。

苏母对白溱渊说,老人家生前喜欢热闹,一生平安喜乐,还算无忧无虑,所以人虽不在了,但还是给他最后一个欢声笑语的环境。

一位老人家找到爷爷苏奉青问:“呀,老哥,这说好殡葬包办,说好做大管事才给二百五的工钱,怎么就这么大阵仗了,这得花多少钱啊?还有,其他人呢,在哪?就那小伙子一人?”

一般的纸钱备了几大箱还不算,非得烧个全乎的房和车?

白溱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身上都被雨淋湿了,苏蔚蓝一听工钱才二百五,倒是有点后悔,真是何苦让白靳衡带着他弟弟来这跑一趟。

但这生意,也太难做了吧?

不过这地方是县城最最偏远的小农村,一切从简,似乎给的还算多?苏蔚蓝也不知怎么算这笔帐……

生前只要儿女孝顺,就比什么都好。

苏奉青:“呃……老妹啊,这……我去问问啊。”

苏父跟着白溱渊去大巴车上搬东西,屋内的人也跟着帮忙跑。

苏蔚蓝被一群不认识的亲戚拖去闲聊,而白靳衡只知有给白包的习俗,早早做了准备。

他直接在记账管事那儿替苏蔚蓝一家子给了钱。

记账的管事执着毛笔问:“名字写谁的?”

白靳衡辨别他的唇语,说道:“苏蔚蓝。”

老管事一看好几沓白包信封,每个里头都装得挺厚。有些难以置信这份子钱……就写一个人的?

村里办白事,他还是破天荒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钱。

老管事推推眼镜,不太确定地问:“就一个人?苏蔚蓝?”

“准确的说是苏家人,但名字就写……苏蔚蓝。”白靳衡耐心解释。

这钱一时半会儿数不完啊,村里不兴用点钞机那玩意儿,也用不上啊!

老管事又问:“数字?”

白靳衡有礼浅笑:“一共90001元。”

——

白溱渊忙里忙外,苏母拉扯着苏蔚蓝到了妇女八卦小团伙中。

“幺幺,阿衡弟弟行不行啊,这感觉看着一人亲力亲为也够累的,这白事投资全他一人干的?”

“哎?是集市拐角那种‘白事一条龙’服务吗?小伙子长得俊俏,年轻有为啊,选择这事业!”

“刚烧了好多纸别墅和车,也够了,整的我们只给他二百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明儿绑尸抬棺,可咋整?”

苏父带着苏蔚蓝撤离了“小团体”,指了指门外也开始帮忙抬物件的白靳衡,“阿衡事先和你通个气没,怎就给了这么多钱?那记账的管事都数晕过去了。”

苏蔚蓝懵然眨眼:“给了多少?”

苏父一拍腿:“你妈妈之前说了,因为这关系本就远,我们家想凑合给个‘1001’也算体面了,可阿衡给了‘90001’……”

——

虽然不是白事一条龙,但白溱渊的礼,也方方面面送到位了。

还是头一回又买棺材又买骨灰盒,家人们一看配置,都比先前老人准备用的,倒是翻了好几百倍。

这下子,老头就和风光大葬那般,众人都在合计,最终给白溱渊多少钱才合适。

家中的其他老人,其实已将抬棺的人都从已婚的年轻人里筛选了一遍,而未婚的则不宜抬棺。

可抬棺的八人之中唯缺一人,白靳衡没戴助听器,自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那一个站位确实少了一人候着。

心中暗忖,难道是少了一个人抬?

白溱渊被苏母又问了一番:“阿衡弟弟啊,等会儿,你一个人成吗?这其实都是老一辈的人干的活,你熟练吗?”

白溱渊咽了咽口水,他看着黑白照上的老人,笑容还很和蔼慈祥,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在等着他,说不上来的心里发毛。

白溱渊支支吾吾:“阿姨,这……还要我做什么?您直说。”

为了白靳衡娶到老婆,他也是豁出去了。

苏母低声道:“把那老大哥放进棺材,这事儿,熟不?完事儿给你这个数。”

在白溱渊面前和划了几道酒拳一般,白溱渊歪着脑袋,皱眉看清了那“2、5、0”。

白溱渊声音依旧结巴:“我……我试试。能有人,一起……搭搭搭把手不?”

——

翌日。

颤颤巍巍地,白溱渊的身子骨都抖成了筛子,看不懂这些家人们的各种仪式和恰到好处的哭喊声,只知道自己该不辱使命,替白靳衡豁出去把这事儿干好了!

搭手的中年人是村里另一位殡葬老手,白溱渊牙关颤着,跟着他学着一起,把自己忽悠瘸了做完那些。盖上棺,他全身上下,满是汗涔涔。

正当众人发愁应该让谁补缺空位,白靳衡二话没说脱下了外套,松了松领带撤下,解开了一颗扣子。

衬衫的袖子被卷起,白靳衡转头对着苏蔚蓝柔声说:“幺幺,帮我拿着西装外套,我去帮忙。”

苏蔚蓝讶然:“这,你等等!”

“哎哎哎!这不对哇!”

苏家人连连喊着都没用,白靳衡怎么都听不见。

苏母急得跺脚:“哦哟哟,这是结了婚的才能去呀。”

“但这会儿也没其他年轻人了。老姐妹。”

“这孩子看着挺稳重踏实的,让他抬吧。”

“是啊,老一辈那说法是不让未婚的抬,就是怕那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戾气重嘛……”

白靳衡神情认真专注,站在棺木最沉的那一端,苏蔚蓝从未想过,白靳衡就连自己的远房亲戚都这般重视……

给出的钱是要不回的,那是一份心意,总不能告知别记账的管事,这是多给了,得还回一些。

白溱渊也跟在这家子人身后,用他的大巴车一路相送。

大多数听闻的,都是以平淡的语气说起这位已逝老人的趣事。

“你爸搓麻将是最会耍赖了,明知自己要放炮了,立马毁牌。”

“他最疼你妈,你妈生你们那会儿,月子里都是你爸一人伺候的,还老记岔了时间,给你妈擦两遍身子……”

……

——

殡仪馆内,松木幽香。

白靳衡的身上早已湿透,跟着参与完一整个流程下来,他忽而望着远山感慨。

不知从哪儿变出的毛巾,苏蔚蓝正替他擦拭脸上的水渍。

白靳衡握着她的手,回想这一切。

自己家中长辈尚健在,但今日……

他想着,人哪有那么多的未来。

只有当下。

面前的他,和他爱着的她。

脚下的土地,被他们踏过的每一寸。

每一天的喜怒哀乐,每一天的用心付出经营……

白靳衡不顾自己身上多湿,他紧紧地抱着苏蔚蓝,埋首贪婪地汲取她身上温暖和馨香的呼吸着,哑声轻念:“幺幺……幺幺。”

她眼神错愕,但也回搂着他的肩背……

知晓他听不到,便轻拍着作为回答,像是在说:“我在……我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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