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即便顾尧和Kylen多次提出反对,还是没能动摇柏青梣的想法,肺部的炎症稍稍好转,他就安排了飞机回S市。Kylen将ptsd的诊断单摆在他面前,却没能在那双秋水眸里窥见半分惊讶情绪。

“我知道。”柏青梣轻描淡写,将那张纸倒扣下去,神色不见波澜,“但它并没有影响我的工作,不是么?”

Kylen被一句话噎回去,他从来说不过他的师兄,憋着气下意识抬头去找陆霁的身影,却只看见了旁边紧皱着眉的顾尧。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唯一能说动柏的那个人,如今甚至已经没有资格参与谈话。空气倏地安静下来,直到响起一声纸张撕裂的脆响,柏青梣垂眸将诊断单撕碎揉成一团,他站起身,推开门离开。

留下Kylen和顾尧面面相觑,没过一会儿,走廊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柏青梣在要求黎钧向他汇报工作。

交谈声渐渐远去,Kylen陡然脱了力,陷在宽大的椅子里,重重揉了把脸。

“凭我们两个,”他有气无力地说,“肯定没法改变师兄的决断。”

“但是亲爱的上帝!柏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大量孔雀毒素残留在他的肺,已经开始引起器官衰竭,如果想不到解毒的办法,谁也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彻底引爆。更何况他现在是ptsd患者,根本就没法为他的身体做决定,谁能管管他……”

青年一骨碌爬起来,救命稻草似的,去抓顾尧的手:“顾,就算这次他不想好好治病,你也一定要想办法,减轻柏的工作量,让他多休息。”

顾尧目光空洞,很久才苦笑了下:“BI的掌权人是他,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停下来。”

他说完这句,像是猛地想到什么,眼睛骤然一缩。

Kylen:“换别人不行吗?柏本来也是半路出家,大学的时候我就听说,他家人好像希望他去商学院修第二学位,但他对商科完全不喜欢。没想到这几年他一直在经商,不愧是师兄,讨厌的东西也能做得这么好……对了顾,你是MIT商科毕业的吧?商学院的氛围怎么样?好奇很久了,快快快,和我说说有意思的事。”

青年是话多的性子,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拉着顾尧问东问西,却没得到一句回答。顾尧怔怔地站在那里,俨然神游天外的模样,被Kylen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他呆愣地转过头,目光颤抖着,这一会儿的功夫,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

“怎么了?”Kylen吓了一跳,“呃,难道你的大学生活不太开心?你学商科不会也是家里的要求吧?抱歉,我是不是问多了……”

顾尧僵硬地站着,冷汗透了满身,带走全部温度。他觉得冷,不止是身上,还有心里,那个念头浮现出来时,他如堕冰窟。

过了很久他才回答,“没有,是我自己想学商科的。”

柏青槿去世那年,他刚刚18岁,正准备申请海外大学。他从小跟在柏青梣身旁,耳濡目染,资历虽然无法企及哈佛,却也足够他在众多offer中精挑细选。那会儿他的心仪专业同样是医学,希望能向小舅舅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直到柏青槿的死讯传来。

他的世界被流言充斥,柏青槿的死亡太过突然,许多人都认为这是柏青梣刻意为之,谋害亲姊接掌BI。他想找柏青梣问个明白,却根本见不到对方的影子,甚至连柏青槿的葬礼都未曾露面。他不知道那时的柏青梣刚刚逃脱MSJ,身心俱伤、重病难起,反而更认定了对方失踪是因为心里有鬼,对那些流言便信了八成。

于是他想,既然柏青梣夺走了BI,他就要将妈妈的东西再夺回来。

下决心的那天晚上,他拒掉了所有国际知名医学院发来的offer,转而将目标放在商科上。就这样一直到临近开学时,他收拾行李准备离家的前夜,才终于见到柏青梣。那是柏青槿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柏青梣坐在沙发上,和平叔轻声交谈,询问顾尧的行李有没有收拾完全。他听见声音跑出来,怀里还抱着柏青槿的相框,站在楼梯上,和一楼的柏青梣四目相对。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柏青梣的脸色白极了,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不时偏头咳嗽,手背蹭过唇角。他站得远,看不清柏青梣捻下去了什么,那只手隐在背后,抬起头时,苍白的唇勾起浅淡的笑意。

阿尧,柏青梣望着他问,怎么去学商科了?不是说不感兴趣么。

他说,尽管去学你真正想学的东西,别顾及太多,还有我在。

顾尧想,那时柏青梣大概觉得,自己临时改方向,是为了帮他分担BI。但那时顾尧学商科,其实是为了把BI从他手里夺走。他的大学成绩很不错,称得上学有所成,多半也是因为有信念支撑。毕业回国这段时间,他和柏青梣屡次冲突,既是急于证明自己,也确实存了夺权的心思在。

他才刚刚将这个念头完全掐灭,但现在,却又从未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再是因为仇恨和报复,却比单纯的恨意更让人心痛。

腥苦的血味逐渐染透了舌尖,顾尧静静站在那里,许久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

飞机安排在后天中午,姚维提前过来接。商珒的情况仍需隐瞒,为了避免被陆岱川的眼线发觉,柏青梣的行程不得不隐蔽。私人飞机无法动用,只能订普通的民航机票,对他的身体无疑是严峻考验。

Kylen提前下楼,和姚维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顾尧也在一旁认真听。姚维虽然早听黎钧说过顾尧的事,却不想小顾总竟真能一朝痛改前非。他是在柏青槿死后才跟在柏青梣身边,没见过顾尧从前的样子,刻板印象极深,不禁频频看向旁边稳重许多的青年。

“先生怎么还没下来?”聊了许久,姚维低头看了眼表,忍不住问,“还有陆少呢?他不和先生一起回去么。”

年前他被陆霁强行放假,至今过去三个月,本以为凭借陆霁功力,必定早已和自家先生重归于好。却不想一句话问出来,先是Kylen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顾尧冷哼一声,单手插兜,语气十分不客气:“姚哥还不知道吧?小舅这回病得这么严重,就是陆霁气的。”

姚维愕然,满脸不可置信,忍不住看向Kylen。他刚要细问发生了什么,远处正好看见柏青梣过来,陆霁推着商珒的轮椅,跟在一边。姚维抬头看过去,他太熟悉先生和陆少的相处方式,只一眼就明白,这次吵架不同以往。他心里凉下来,展开怀里的羊绒大衣上前,披在柏青梣肩头。

先生转过头,脸色苍白如雪,指尖拢住大衣衣襟,对他微微一点头,示意再等片刻。

“公司有几件急事需要处理。”他低头看向商珒,“下周我会去江家拜访。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告诉我。”

商珒怔了怔,沉默很久,然后摇了摇头:“只要他身体没事就好……您别告诉他,我还活着。”

柏青梣微微蹙眉,显然并不认同,但他没有说什么,算是答应下来。外面正下着雨,温度偏凉,一楼大厅空阔,他站了一会就泛起咳意,手背捂着唇边,边咳边抬了抬下颔,让陆霁带人回去。

“按照我的复健方案继续做,Kylen也会留在这里,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他缓了许久才勉强能说话,气息依旧紊乱,强撑着半弯下腰,在商珒肩头轻轻按了按:“少胡思乱想,我会让你复原如初。”

商珒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先生。苏醒后他的确内心煎熬,但从未向柏青梣提过半个字,却不想竟被那双秋水眸轻易看透。柏青梣说完这句就站起身,低低闷咳着,往门外的方向走。姚维急忙跟了上去,见先生咳得身形摇晃不稳,刚要伸手去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青梣”。

是陆霁的声音。

姚维目光复杂地回过头,青年看起来和三个月无差,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他一直没有打扰柏青梣和商珒的对话,只是默默在后面推着轮椅,偶尔和柏青梣目光相接,也只是客气地笑一笑,再无半分逾矩的举动。

他声音很轻地念出先生名字,垂在身边的手攥起来。商珒被挚友的声音唤回神,目光很快浮现出担忧,门**谈的Kylen和顾尧也不再说话,转头望向这边。姚维听见声音,不自觉地停下来,准备扶人的手顿在半空。

只有柏青梣脚步没有停。大衣衣摆被穿堂而过的空风掀动,他的背影一如既往清峻挺拔,像不弯的松,像峭壁的雪,独自穿过空旷的厅堂。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起码还会有一句道别。然而那位先生,从头至尾都没有再回头。

陆霁慢慢松开紧攥着的手,他扯起唇角艰难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去年夏天他离开帝都时,曾经和姚维念叨了很多很多,拜托姚维照顾好那位先生。

但这次他没有。

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

江南的春日总是温柔。风起初微微,逐渐硬朗、生动、盈沸,化为几近可以触摸的活力,推着万物向前。风中一切豁达的生命振飞,从单调的地平线擎起磅礴壮然的绿意。

柏青梣如约前来江家拜访,他按响门铃,却不想是江驹臣亲自来开门。

“柏医生,”温文尔雅的家主没有执手杖,微长的尾发散在颈侧,眼里噙着笑意,走过来和柏青梣拥抱:“新年快乐。”

他看起来状态极好,像是随着春日到来,沉寂许久的生命一同复苏。庭院的早樱绽放,花树开得蓬勃烂漫,却不及那双眼眸半分美丽。柏青梣不禁轻勾起唇角,素来冷淡的秋水眸也似被江驹臣的笑意点染,他弯了弯眼睛:“新年好,江先生。”

江驹臣笑起来,侧头吩咐管家准备茶点,一边亲手接过柏青梣的大衣挂在旁边。大抵因为春日万物生发,即便没有手杖,他的腿看起来也几近如常,手腕的旧伤更是恢复许多,动作起来几乎没有滞涩。

柏青梣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那张面庞不再像冬日那般苍白,时时含在眉眼间的笑意令本就精丽的五官更为惊心动魄。他终于放下心来,春节时季绾曾向他提起江驹臣的身体,本想亲自来看看,却被商珒绊住。

他不禁想,或许冥冥中自有感应,江驹臣想必也是感知到了什么,才会放下心中重重心事。

“最近感觉状态不错,就想着去S市拜访柏医生,问了那位姚助理才知道,原来您在国外忙项目。”

柏青梣闻言微怔,这才想起来,商珒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柏家一直对外宣称他公务出差。他轻轻嗯了一声,被江驹臣拉过手腕,穿过一楼客厅往后面的花园去。他一早就通知江驹臣自己会过来,江家特意备下精致的茶点,这会儿管家领着佣人,在花树下支起圆桌,又将烹茶用的器具一一摆好。

每次柏青梣造访江家,都是要由江家主亲自煮茶相待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江驹臣随意挽起衬袖,抬手请柏青梣落座,打开盒盖取出茶饼来。

“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么?”他一边着手醒皿,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我在西方有些人脉,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请柏医生一定告诉我。”

软布蘸过温酒,将茶具仔细擦拭而过,再放在火上加热片刻。江家主说得云淡风轻,但很显然,他在西方的人脉关系绝不是“有些”二字能概括的。作为如今西方教父的监护人,他代掌权柄多年,哪怕已经隐退,依旧是无可撼动的存在。

以他在地下世界的地位,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不曾有一个让他主动提出帮忙的人。但即便如此,江驹臣依旧微微凝着眉,在擦拭器皿的间隙,目光掠过坐在对面的人。

那张面庞实在是过于疲倦了。

白道和□□互为世界的光和影,柏家积累百余年,产业富可敌国,是当之无愧的商界帝王,白道地位极为超然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胆敢挑衅柏家的掌权人,何况凭借面前这位柏先生的手腕,世上极少有事情能让他皱一下眉。他们起初以医生和病人的身份相识,逐渐引为知己朋友,江驹臣更是再清楚不过,若只是生意场的事情,绝不会让这位先生显出这样脆弱倦怠的神色。

想必已经是累极倦极了,才会让这个人撑不住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从清冷高矜的眉眼间流露而出。他们有三个月未曾见面,这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似乎也差了许多,一张唇毫无血色,只是聊几句天,鬓角就隐隐透了汗,指尖玉白抵在唇角,始终低低地咳着。

天地间已经迎来温暖的春日,这位先生却像是被遗忘,身侧依旧是苦寒的极冬。

“……出了什么事,”江驹臣无声攥紧了茶杯杯壁,指腹按得泛白,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般已是极少的失态:“柏医生,方便说给我听么?”

非常抱歉大家……!迟到的解释一下最近的情况qwq

首,首先是狠狠滑跪道歉,摸了一个月鱼,也没有和大家详细解释。是因为五月中旬遭遇了人生首阳,生了场大病,肺CT显示有密集阴影,很不幸的成功搞成了肺炎……让我遭到正牌病毒了(bushi)算是狠狠生了一场病,期间完全没有码字,甚至完全忘记了晋江的存在www 不堪回首的五月呜呜呜

再就是接下来的更文频率~本来的计划是五月份写完,然后六月全力准备考研,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最终还是让两件事撞在了一起(抱头)手里的存稿也所剩无几,所以后面做不到日更了,掉入缘更地狱……非常抱歉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我一定会努力提高更新频率,认认真真尽快写完!作为第一本书,本想完满的走完这个过程,但最终还是事与愿违。感恩宝贝们的支持和等待,我一定!狠狠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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