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真教？”聂逸转而看向曲清溪，“白老师的课上得不认真？”

白阙暗自冷笑，竟然问曲清溪，你也打算让我难堪？

“第一节课看不出这些，但看得出白老师努力备课了。”曲清溪笑着回答。

这回答真是相当聪明，完全把她怂恿李君度的事情撇清了，而且那孩子也不可能反驳她什么。

“是吗？”聂逸说着，缓步走向李君度，最终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孩子，然后视线扫过他面前的画板，说，“这节课画的？”

李君度明显慌了：“……是…是的。”

“看得出自己画的，和白老师的范例有什么差别吗？”

聂逸的口吻不算冷，但那男孩看起来却更慌乱了：“没、没什么差异啊……”

“白阙，你来看看。”聂逸随后说。

白阙眨眨眼，迟疑了片刻，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淡色的眸子里却多了几分鼓励。

他稳住心神，瞄了一眼神情古怪的曲清溪，然后默默走到李君度旁边，他看了看画板，立刻察觉出了问题：

“控笔比较差，线条不稳。”

说完这句话，他怔了一下，那早就被他抛到脑后的回忆刹那间涌上心头。

「你的控笔还需要练一练，线条不太稳。」

「这有什么可练的？要看光影要看色彩。」

白阙不由自主地看向聂逸，突然，他从那人脸上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那陷入沉思的表情……难不成聂逸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李君度虽然狂妄自大，但是他显然很忌惮聂逸，所以并没有再出言不逊。

白阙跟随聂逸回到讲台上，那人环顾教室，视线落在曲清溪身上几秒，最终转向学生们。

“我刚刚在教室外听了听，白老师的授课我是认可的，初级班的同学们水平有差异，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把基础再巩固一下，”聂逸说着，突然看向白阙，“白老师，你觉得呢？”

“啊……？”白阙有些傻眼，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然后迅速整理思绪，回答道，“我认为同学们都很好，确实有一些基础不牢的情况，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慢慢来，都有这个阶段。”

聂逸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那白老师，请继续吧。”聂逸说着，坐到了教室另外一角，与曲清溪之间隔着个讲台。

白阙吞咽着口水，突然觉得很紧张。

可台下那些天真的眼睛又让他很快平静下来，虽说他仍心怀愤懑，可他明白既然站在这里就不能被情绪掌控。

他能清晰地看到李君度那双不羁的眸子，现实和回忆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禁感慨，愤怒的火苗也变得微弱下来。

之后的课进行得很顺利，白阙明白，顺利是因为聂逸在这里坐镇，所以他多少有点泄气。

课程结束后，李君度像只关在笼子里的猫一样，倏地跑了出去，白阙愣了一秒，然后长吁一口气，无奈地合上书。

“白老师拜拜！~”“白老师再见~~”

紧接着，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童声，白阙扬起温和的笑脸回应着。

这时，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子突然凑近，大大的眼睛不停眨巴眨巴，白阙有些诧异，但还是微笑着问：“怎么了？”

“白老师我觉得你讲得特好，别灰心呀！”

白阙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就风一般地跑掉了。

他有些傻眼，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学生安慰，难道是他的动摇表现得太明显了？

随后曲清溪也离开了教室，经过白阙时她颔首微笑，看起来颇为优雅礼貌。

不过白阙却对她无比警惕。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

「我招她惹她了？」

聂逸之后还有课，所以在他们回了办公室之后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说了两遍等一等，白阙想，大概是怕他再逃跑吧？

下午的办公室有点阴冷，白阙披上衣服才坐到办公桌旁，桌面很干净，只有他的手机静静躺在那里，白阙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却立刻呆若木鸡地怔在原地。

他收到了几条信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但一看就是哥哥的，为了不被父亲发现，哥哥一般会用新号码联系他。

还有几条，是他在盛望时的助理温书华发来的。

哥哥很言简意赅：「温助理跟你联络过吗？她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这条微信下面就是温书华的，几条连起来看，让白阙遍体发凉。

「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工作这些年，无论亲情友情都被我抛在脑后了。但结果是什么呢？一无所有。」

「这是我所向往的城市，所以我绝对不会回去的，回那个吃人的老家，绝不！」

白阙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立刻给温书华打电话，果不其然的没有接。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白阙给温书华回了微信，盯着界面一分钟，他实在担心，就又打了过去。

「接电话拜托。」白阙继续回复。

就这样，他连发了十几条微信，打了七八通电话，最终都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手足无措之际，他犹豫了五分钟，还是决定给哥哥打电话，谁知刚通就被对方挂断了。

紧接着，他收到一条信息，还是那个陌生号码：「父亲在。」

好吧。

白阙又开始联系盛望的同事，大家都很客气，但问及温书华的去向，无一例外，都是一问三不知。

只有一位同事提了一句某座大型购物中心，说温书华多年前考上津安市的大学，在那里打过工，好像有特殊的感情。

白阙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倏地起身跑出了办公室。

刚下楼，他在大厅看到，钱莱正在跟学生家长聊天，不过事出紧急，他没心思跟对方打招呼，就绕过去往大门跑。

“喂喂喂！急什么？”

那人喊住了他。

白阙不想耽搁，所以故意装没听到，没想到对方却追了上来。

“小白你慌慌张张地干嘛去？”

白阙被钱莱握住肩膀，无奈之下他只好停住脚步，焦躁地说：“钱哥你别拦我，我有急事。”

说完拔腿就走。

“啥急事？”没想到钱莱竟然又追了过来，“我开车送你。”

白阙犹豫了一下，确实还是开车更快，就同意了。

购物中心离这里不算远，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半路上白阙大概跟钱莱说了情况，对方也是惊讶万分，而且和他有着相同的担心。

下停车场的时候白阙突然想起要跟聂逸说一声，赶忙掏出手机。

谁承想，在他刚输了两个字的时候，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他想也不想地接听，因为是温书华打来的。

钱莱用眼神询问，白阙点头回应。

“喂，温姐，是你吗？你在哪里？？”白阙焦急地问。

对方没有说话，白阙屏息静气，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风声。

白阙朝钱莱身后指了指，用口型说：‘天台。’

“温姐你在哪里？别担心，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一定帮你解决。”白阙认真地说着，然而实际上，他的手正在抖，几乎握不住手机。

他们从车上下来，关门的时候白阙还捂住了听筒。

快速找到安全出口，白阙他们跑了上去，到三层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听筒传来了救火车的警笛声。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耳朵听到了窗外传来同样的声音。

找对了！白阙向钱莱使了个眼色。

「白总监啊……」

突然，白阙从听筒里听到了温书华的声音，疲惫无力，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叫我小白就行，我现在也不算盛望的人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白阙努力稳住对方，脚下也不停。

「你说，努力是为了什么？」

温书华的疑问直抵心灵深处，白阙竟忍不住停了脚步。

而这时，钱莱率先来到了顶层。

钱莱缓缓走了过去，发现通向天台的大门竟然是半敞着的。

白阙看到他的示意，终于抬起了脚，艰难地向上走。

「我太累了小白，这么多年，我实在太累了。」

枯槁般的声音在白阙的耳中回荡，他浑身发冷，从没想过，那个鼓励他的姐姐，内心竟然仿佛冬日的戈壁。

“那就休息一下。”白阙缓缓推开了门。

一阵冷风吹过，手机差点掉落在地，钱莱指指右边，白阙鼓足勇气看过去，果然发现了那个消瘦的背影。

‘报警。’白阙用口型说。

‘已经报了。’钱莱摇摇手机给他看短信。

白阙点点头，继续说：“我跟我哥说，给你放带薪长假。”

没想到，对方竟然笑了，笑得非常凄凉：「小白啊，你还是那么天真。」

白阙一愣。

「你知道这样做，结果就是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吗？不要再牵扯白秘书了，我给你打电话，只是因为……确实不知道该给谁打了。」

白阙望着温书华的背影，心里很难受。

“好，你说，”白阙沉声说，“你有什么难过的事，跟我说，我保证烂在肚子里。”

「说了又如何？」温书华说，「无所谓了，反正也差不多了。」

“你不要多想，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白阙也知道这安慰纯属放屁，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擅长安慰人，实在是束手无策。

就在他焦虑得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之间，温书华转头了……

就朝着他和钱莱的方向。

随后，电话里传来了温书华的声音：「既然都来了，我们还是当面聊吧。」

这一章表达了我作为社畜那疲惫的内心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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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万不要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