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鼎阁出来阿雪就追着薛步浊问,“师傅,为何你不惜清白也要这丹药?”
薛步浊顿了顿,他何时不惜清白了?慕和音要是不给,他就再想别的办法。“阿雪,这媚骨丹可以让肌肤光滑细腻,再换新肌。”
阿雪嗤笑一声,“师傅还会担心自己容颜衰老啊~”
薛步浊轻敲她的脑袋,“莫要胡说,这是给你的,你背后的疤痕用上这个不出半月就能重新长好,你还会长出漂亮的毛发。”
脚步停止,阿雪垂下眼眸喃喃道:“师傅,这点小事不值得你让那个浪荡子言语轻薄你半天。”
“傻徒弟,值不值得师傅说了算。就是委屈你了,亲吻这种事应该留给你喜欢的人。”
阿雪睁着眼睛严肃道:“凡是师傅所要之物,阿雪会帮你拿到。至于喜欢之人,啊雪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薛步浊微微愣神,忽然觉得阿雪不唠叨时的样子还怪可爱的。他温和道:“人生在世不过唏嘘几十载,妖族更是寿命绵长,若只在乎情爱,倒可惜了大好光阴,你以你的方式过得欢喜那便是最好,师傅也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小狼君!”
暖心的话一说出口,阿雪的眼眶就忍不住的湿润起来,薛步浊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还找不到破解命格的办法,她比谁都着急。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只要师傅一直在,我自然是快乐的。”
月光照着大地,能听得见各种动物的声音,此起彼伏,是山间独有音律。一人一狼回到家中已是天黑,阿雪忙着做晚饭,无暇顾及师傅,薛步浊自己回了房间,他想翻一翻古书旧集,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恢复灵力。
打开房门的瞬间,有一个圆咕隆咚的白色小球滚到脚边,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小白熊!
醒了!
他抱起小白熊,软软呼呼十分好动,爪子的肉垫也非常可爱。薛步浊抱着小白熊仔细端详着,“你为何会在魔域的湖心亭里,是谁给你施法将你沉睡?”
“亦或许你本就是魔族,但我并未探查到你的魔气。”
小白熊:两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摇头晃脑着,显然不懂面前的人在说什么。
薛步浊摸着小白熊的头道:“是了,你刚睡醒,听不懂我说话也正常。”
“师傅,吃饭了,今天做了鲫鱼汤,给你好好补补。”那边没人回应,“是我喊的太小声了吗?师傅!师傅!”
阿雪摆好筷子上楼寻他,刚到门口,就看见小白熊将自己的师傅压在身下,舔着他的脸,阿雪顿时吃起醋来,将小白熊拎到一旁。
“你个小玩意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告诉你!不可能!”
薛步浊不太懂,问:“阿雪,你这是做什么?”
阿雪长哼一声,又看小白熊不顺眼,将它拎的更远了些。
“啊雪,它还是一个孩子,何必计……”
较字还没来得及说阿雪又呛了一嘴,“师傅,你见过三百岁的孩子吗?”
薛步浊:“……三百岁!”
“是啊,一月前你带它出来,我就好好研究过它了,雄性,三百岁左右,大概算你们人族的青年时期。”
妖族三百岁就发育成熟了,但心智发展缓慢,所以对于喜欢的人就会蹭蹭,舔舔,这是动物的本能。
“所以,师傅你大可以想象,一个十五六岁的人压在你身上舔你是什么画面,你还会觉得好玩吗?”
薛步浊想象了一下,瞬间红了老脸,什么字都蹦出来了,“成何体统,荒唐至极!”
阿雪看着师傅憋红的脸,笑道:“师傅,我煮的鲫鱼汤要是再不喝就凉了。”
“我这就去。”薛步浊一个小箭步跑的比兔子还快。
翌日清晨,薛步浊独自一人在外面庭院练剑,经脉逆流得不到解决,霜溟和惊魂都唤不出来,只能把树枝当成剑使用。
一席青衣,行云流水,似蝴蝶般柔软但不失剑意的刚硬。约莫一个时辰,薛步浊就累的气喘吁吁,他躺在院子上的石桌上仰望着天,万里晴空,配着徐徐清风,好生惬意。
自从十三岁知道自己的命数,便是一刻也不曾停歇,成天习武练剑,敲敲打打。
昏迷一月,鬼门关门前一游,还以为自己能看开点,不再想着续命之事。呵呵__还是高看了自己。
哎~这人啊就是不知足。
正想到这,一个黑影盖上了他的脸,正是小白熊的屁股,薛步浊嫌弃的将它拎起来,“你这小东西,不好好待在屋子里,跑出来作甚。”
小白熊蹬着腿,呜哇呜哇的叫着,似乎很不愿别人提着它的脖颈。
想下下不去,想抱抱不到,薛步浊被这可爱的行为逗笑了,“你这小东西怪有意思的。”说着将它搂在怀里揉来揉去,“这手感也太好了吧~”
薛步浊又将它放在自己腿上,小白熊直接露出了肚皮,圆滚滚的,他被这手感舒服到眯起了眼,全然忘记了昨晚阿雪说的事。
小白熊也舒服的不行,嘴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极了小猫。
“师傅,你记得泡个澡再吃饭~”阿雪在厨房做着饭还不忘提醒他。“衣服我已经放在那里了。”
那边久久未有回应,阿雪以为师傅没有听见于是穿着围裙出来,想着再喊一声,莫叫他着凉生病。
可庭院内空无一人,只剩飞花在空中盘旋,她撅着嘴嘟囔着,“什么嘛,也不知道回应一声。”
温泉内。
雾气腾腾,薛步浊脱去衣服,换上真丝做的袍子,缓缓踏进温泉。
“呼~爽!”
泡温泉自然是要喝点酒,他端起岸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凉意入口直至肺腑,“啊~畅快!”
“人间苦酒酌一杯,道不尽七情六欲。神仙喝上一壶,也道,快哉快哉!”
这酒是薛步浊自己酿的,打开时就能闻到一股香味,香味中带着一丝甜味,但入口则啮檗吞针,奇苦无比,一般人喝不了。
小白熊闻着味道就过来了,看着面前的酒坛子,鼻子嗅了嗅,露出了很机智的眼神,它坐起身,抱着酒坛子喝了一大口,还未咽下去,就被这味道刺的喷出来。
听见了动静,薛步浊回头张望,就看见小白熊在地上打滚,旁边还有打翻的酒坛,一眼明了发生了什么,“小东西,这也是你能碰的?”
“过来。”
语气很是宠溺,小白熊委屈巴巴的跳进了温泉,抱着薛步浊不撒手,还拿水洗了洗舌头,好一会儿才不苦。
小白熊解了苦,又在池子里嬉戏,白胖胖的腿打起了水花,很是愉快。
“师傅,冥夷来了。师傅,你还没洗好吗?”阿雪跑到温泉边,一眼就看到躺在池子里的薛步浊,旁边还有个赤身**的男人躺在他身上。
阿雪顿时火冒三丈,脸红的发紫,紫的发黑,唤出鸣心一剑劈开了温泉池。
“焉敢轻薄我师傅!”
温泉池变成两半,水哗哗的淌了出去,阿雪将衣服盖在薛步浊身上。
冥夷听到动静,绕过了院子来看,眼前一幕让他瞪大了双眼,阿雪尾巴上面的毛都炸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阿雪回过头冷笑一声,“没什么,一个杂碎要处理而已。”
阿雪的脾气冥夷是见识过的,一旦疯起来,二十头牛都拉不住。眼见她把一个光不溜秋的男人拎到一边,抬起鸣心就要斩下去,当即大喊:“住手,剑下留人!”
阿雪停手,眼神可怖的看着冥夷,红着眼,“怎么,舌头不想要了?”
“……”冥夷捂住嘴巴,他见过阿雪把动物的舌头拿来泡酒,那模样别提多吓人了。
阿雪见冥夷不反驳,转而恶狠狠的看着男人,“臭熊,你也配睡在我师傅身上!”
其实阿雪闻到了他身上妖的气味,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那头小熊。
“等一下。”冥夷又喊道。
阿雪甩了个眼神过去,似在说,又怎么了?
冥夷陪着笑脸道:“秋意渐浓,不如先把薛兄抬回屋里,免得受凉。”
阿雪觉得有道理,于是收回剑用妖力将薛步浊托回屋里,“那只臭熊,你带回来,别让他死了。”
阿雪刚才是气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不能伤了这只熊,否则师傅定是要责怪的。
冥夷乖乖照做,将小白熊背回了屋里,给他盖上了被子。
阿雪在屋里照顾着薛步浊,冥夷进来询问道:“他们这是泡晕了?”
“嗯。”
与刚才的暴戾之气不同,现在的阿雪全然是清冷中带有一丝温柔之气。
冥夷道:“我今日来是告诉你,现在各家弟子到处抓捕狼妖,你须得注意身份。”
阿雪冷色道:“不用你提醒我。”
这句话让空气都冷了几个度,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总之他一来,阿雪的脸色就极其难看,语气也十分刻薄。
冥夷轻咳两声缓解脸上的尴尬,轻声道:“阿雪,我最近闲来无事,可否在这忘世小馆住上一段之间,陪陪薛兄?”
谈之色变,阿雪的脸阴沉沉的,十分难看,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把冥夷从芙蓉山顶扔下去。片刻,她转过头对冥夷笑道:“好啊,师傅看见你定是开心的。”
冥夷:“……”
皮笑肉不笑,比刚才生气的样子还恐怖,冥夷突觉脚下有一股凉气袭来,蔓延全身,不禁打了个寒颤。此屋不宜久留,他躬身道:“如此,谢谢阿雪。”
薛步浊直到傍晚才醒,这一觉让他睡得头昏脑涨,眼皮发肿,他缓缓起身,衣服此时却滑落下来,露出半个胸口。
他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门,却看到一个白发小妖守在门边,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他的衣服不合身,肩膀露了出来。
薛步浊疑惑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我门前?”
少年抬眸,没有回话,只笑着看他。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眼珠是蓝色的,如同星辰,让他有些挪不开眼。
薛步浊俯下身子凑近一瞧,雪白的皮肤,黑色的指甲,圆圆的耳朵,这不就是小白熊嘛!
“你化形了!”
小白熊不说话,只是笑着。
“你不能说话?”
小白熊依旧不语。
“师傅,你就别问他了,他是个哑巴。”不知何时,阿雪站在了他身后,手里还端着饭菜。
薛步浊觉得惋惜,随后又问,“阿雪,他何时化的形?”
阿雪不说话,径直走向屋里,将饭菜摆好。
“啊……雪?”薛步浊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又生气了。
阿雪微笑,一字一顿道:“在你泡澡的时候,对!他光着身子躺在你身上。”
“师傅这澡泡的可是舒服?”
阿雪反问着他,薛步浊撇过头,略显尴尬,“阿这……不是泡晕了嘛,后面的事自然是不知。”
余光瞄到少年白皙的脖颈,温泉池的场景瞬间浮现眼前,一个赤身**的少年躺在自己身上,多么香艳啊!他的脸颊唰的一下蒙上一片绯红。
对视上少年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将他牵引过去,迷的让人挪不开眼。
“啪”的一声,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拍在他后背,火辣辣的,直挠着后背,嘴里喊着,“疼疼疼。”
冥夷道:“你不要盯着他的眼睛看。”
“为何?”冥夷总是来找他下棋,所以对于他的到来见怪不怪。
冥夷道:“他的眼睛有魅惑之力,会让人陷入迷幻,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在你还未醒来时,我就试过了。”说着正摸着自己的脸,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
薛步浊细细一瞧,有个巴掌大小的红印附着在他脸上,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自个儿徒弟的杰作,他低头叹息,后又抬眼躬身致歉,“今日之事实属抱歉,你可随意挑选我小馆里的东西作为补偿。”
突然来这么一下,冥夷有些不知所措,他忙扶起薛步浊,满脸歉意道:“薛兄误会了,若不是阿雪的铁勺,恐怕我今日还醒不过来,等下可莫要责怪她。”
看着阿雪笑嘻嘻的样子,冥夷就知道,方才若不帮她解围,怕是在这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说不定连舌头都保不住。
薛步浊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师傅,冥夷,饭菜已经弄好了。”
薛步浊刚想回屋,衣摆却被扯住,小白熊正拉着他,手指自己的嘴巴,似乎也是饿了。硕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要不是刚才被魅惑一次,这次怕是又要着了道。
他将自己的衣服撕掉,把小白熊的眼睛蒙了起来,牵着走进了屋子。衣服有些长,薛步浊就给他提着。
饭桌上,两人两妖,八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动筷子。薛步浊疑惑,“你们不饿?”
冥夷:“怎么会!”
阿雪:“怎么会!”
几乎是异口同声,薛步浊更加疑惑,又问,“难道是要我先动筷子,你们才肯吃?”
冥夷:“那倒不至于。”
阿雪:“那倒不至于。”
几乎又是异口同声,“那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师傅,我在想,这小白熊为何只听你的,我们两个下午发现他的眼睛会魅惑时,就想给他蒙上,可他死活不愿意。”
冥夷附和一声,“真是这样,薛兄,这小白熊好像只愿意听你的话,你是有什么驯兽的秘方吗?说来听听。”
薛步浊疑惑道,“我没有秘方,也不懂驯兽,他这样我也不知为何。”
冥夷摸不着头脑,“那真是奇了,我还没有听说过,有妖兽不用结契就会听从人族的,真是一大奇事。”
薛步浊坦言道:“我发现他时,正睡在魔兽洞穴中的湖心亭中,身边没有其他东西,在他身上也没发现魔气,所以我就在洞穴坍塌之际带他出来。”
说到这时,阿雪脸上蒙起一层忧伤,她想到了那日师傅受伤的样子,惨不忍睹,活像个死人,若不是惊魂护着他最后一丝命脉,救都救不回来。
“那你打算送他回妖域吗?”
听到这句话,小白熊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抓着薛步浊的衣角晃来晃去,似在说,他不愿走,不愿离开。
薛步浊想了一会,说:“先让他呆在这里,妖域现已被封,他回去若是遭到欺负,也出不来求救。”
小白熊听懂了这话,不再抓着他的衣角,冥夷噗嗤一笑,“这小家伙儿还挺懂人话的。”
“既然他要住在这里,总得要个名字,薛兄,你来为他取名吧。”
薛步浊摸着下巴思索半天,“不如叫琰吧。”
“琰?”冥夷拍手叫好,“这名字好听,有美玉之意啊!阿雪,你觉得怎样?”
“师傅取得自是最好的。”一股浓酸醋意从阿雪身上散发出来,但是她只表现得若无其事,让旁人无法察觉。
薛步浊饿的胃都快痉挛了,也不顾得讨论这个,拿起碗就扒菜扒饭,一口接着一口。
还不忘吹捧一句,“阿雪做的饭实属人间佳肴,不趁热吃就可惜了。”
一旁的冥夷见薛莲这般不拘礼数的样子,倒是乐呵呵的笑了,“薛兄啊,你还是如少年时一样,不拘一格,我甚是欢喜。”
阿雪傲娇道:“欢喜我师傅,不差你一个!”
薛步浊啃着鸡腿还不忘打着圆场,生怕好好的晚饭又给吵没了,“别说了,快吃饭吧,凉的不如热的香。”
薛步浊吃完饭也没闲着,拿起空碗盛了一大碗米饭,端给啊琰,他心想:熊的饭量应该都挺大的,我再给他加一个鸡腿,再浇点汤汁,应该就可以了。
啊琰闻了闻,果然吃了起来,不过……他只会用嘴吃,筷子不会使。饭桌上很快就是狼藉一片,惹得阿雪生生捏断了筷子。
“臭小子,要吃就好好吃!”
此后几天,薛步浊练剑他就陪着,薛步浊跟冥夷下棋,他也装模作样的学,总之他在哪里,啊琰就紧紧的跟在后面,就连茅房也不放过。
对此,薛步浊也不厌烦,不过这可是把阿雪气个不轻,她自己都没和师傅亲密成这样,一个刚出现的毛头小子焉敢如此!
所以,阿雪会偷偷的教训啊琰,在他的饭菜里下点泻药,或者塞点蟑螂肉。啊琰事后也是会偷偷报复,会在阿雪的洗脸盆放点辣椒汁,会在她的茶壶里放苦酒。
薛步浊没有管束,任凭两个人玩闹。
这一玩闹便是到了寒冬,薛步浊也忘了要将他送回妖域的事。阿雪似乎也习惯了啊琰的存在,也没提及此事。
来年春二月,薛步浊生了一场很大的病,药石无医,阿雪急得想要挖出自己的内丹,以供他延长生命,自己好去寻找解药,不过被他拒绝了。
妖兽失去内丹则失去七八成妖力且会化为原形,此时出去寻药定是找死。
那天,薛步浊躺在卧榻上,支走了所有人,他神色宁静,望着天上月,想了好多好多 ,可最后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鼻息渐弱,眼皮也无力支撑着他,恍惚间看到了阿娘来接他,他阿娘穿着最喜欢的浅黄色衣服来接他了。
“阿娘……”
薛步浊弥留之际,感觉喉咙有热浪袭来,源源不断浇灌全身,暖的他不自觉的抱住了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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