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一眼谢之斡,不满道:“阿姐,你瘦了,身子这么凉。”
平希芸想扯掉披风,平居安强行按着,“你别感染风寒,不然爹娘回去要怪罪于我。”
平希芸闻言作罢。
云尚和谢之斡正眼未瞧他一眼,擦身而过时皆用肩膀碰撞他。
谢之斡翻身上马。
云尚紧随其后。
平居安催促道:“阿姐,外面冷,快上马车。”
平希芸侧头,道:“邵颜,不思,之若,你们先上车。”
乾邵颜见她似有话要和她阿弟交代,她和达不思搀扶走到马车旁。
她们先上,最后拉着谢之若也上来。
云尚在马上,拉着另一匹马,走到随惜羡的面前。
他弯腰将绳索递给他,“好兄弟,上马。”
随惜羡看了他两眼,拉过缰绳上马。缰绳擦着右手,带着残留的余温。
此时的随惜羡犹如冰火两重天。
当初口口声声说要做一个“清清正正,言出必行”的人,现在永远埋葬于春天。
而原本要死的他却还活着。
本来昨夜他该死的。
可在他要动手时,脑海中倏然跳出一道声音。
“蛊妖之子又如何?她又不知道。你就等,等她知道的那天,那时候去死,岂不是更有意思?”
犹豫着,犹豫着,窗前的光映在随惜羡的眼眸中。
天亮了。随惜羡有些诧异,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遇到她之后所有的举动都变得反常。
最终他决定再陪她一段路,还她条命。
云尚见他愣神望着争艳阁牌匾,以为他还在难过清言之死。
云尚不禁出声道:“别难过,清言的仇,我们一定替他报。”
随惜羡回过神,眼神无波澜地看他,“我没难过。死很好。”
云尚:“……那你这是在想?”
随惜羡道:“什么时候死好呢。”
云尚语噎。他就不该和他多聊。
云尚拉着缰绳,抬眼看了一眼烦人的平居安还在说个不停,他撒气道:“平居安,能不能住口,本公子还有急事。你不走,我们走!”
看云尚催促,平希芸忙道:“修律我离开这几日没出乱就好,赶路要紧。”
平希芸急忙转身。
平居安快速拉住她的胳膊,狐狸眼直盯道:“阿姐,你怎么只关心修律之事,不问问我这些天的功课?”
平希芸撇开视线,不与他对视,耐着性子道:“居安,我和你年龄相仿,你可自主约束。”
平居安松开手,眉眼带着愉悦,“阿姐,你承认了,我们年龄相仿。”
平希芸莫名其妙地看他,不知他在喜什么。
不过没看多久,平居安陡然攥着她的肩膀,将她翻过去,背朝他。
他在后面推着她走。
到马车边上时,平希芸抬脚。
平居安有些茧纹的掌先一步握住她手,“阿姐,我帮你。”
“我自己……”平希芸的话钝住。眨眼间,她已经被他单手送上了马车。
谢之斡:“……”
平希芸皱眉,站在马车上,俯视望他,木着脸道:“居安,男女有别,即使我是你阿姐也不行,你要有分寸。”
谢之斡眉眼渐舒,附和道:“男女授受不亲,居安弟还是要注意。”
平居安朝他眨眼,话对着马车上的人道:“阿姐,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如若下次再犯,你提醒我。”
平希芸掀开车帘。
谢之若拍拍身旁的位置,“希芸姐,坐这。”
平希芸坐下,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素帕,中间绣着一个竹笛,右下角是一朵云。
乾邵颜看她的神情,道:“真没想到,七年前丢的帕子,平乐竟替你保管七年。”
平希芸摸着上面的云朵,“确实有些出人意料,这帕子的样式早也是七年前了。我马马虎虎尽数丢尽,帕子早就换了新样式,没想到今日还能有回来的一天。看着它我都有些恍惚,陌生。”
话落。
刚行的马车突然停下。
只听谢之斡的声音响起,“平居安,你不能进去。”
平居安大步一迈,踏上马车,“阿姐,我有些气喘。”
平希芸:“……”
平希芸道:“你身子骨不好,都说不需要你送我上马车。”
平居安的声音细微道:“我气喘。”
云尚又翻了一个白眼,“希芸姐,他肯定是装的。”
平居安“哐当”一声跪在一旁。
平希芸拉开车帘,看他脸色惨白,她面上有些为难。
乾邵颜道:“无事,我们不介意。”
平希芸刚伸手。
平居安就顺势拽住她的手。
平希芸低着身子,扶他进马车。
谢之斡愤愤望了一眼,就看向远方,他朝驾车的仆人道:“继续出发。”
马车继续行驶。
别看平居安身子虚弱,走起路来需喘上几下。但他占的地方可不算小。
进来后,马车的空间骤然变小。
平希芸移了位置,和他坐在一边。
乾邵颜和达不思坐在对面。
平居安头靠在马车壁上,头上冒着虚汗,“阿姐,出来急,居安忘带帕子。可否借你的一用?”
平希芸出来带的帕子全部用完了。如今只剩平乐归还给她的一条。
她微愣,有些犹豫。
毕竟这条是有珍藏价值的。
平居安从她的脸上读懂,他不再看她,幽怨道:“原来我在阿姐心中,连一条帕子都比不过。我对阿姐如此大方,阿姐却待我如此小气……”
平希芸:“……”
乾邵颜:“……”
达不思:“……”
达不思皱眉,小脸趴到乾邵颜耳旁,道:“小姐,有阿弟都是这样的吗?”
乾邵颜认真思考,“可能吧。”
乾邵颜下面没有阿妹,也没有阿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但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平希芸递帕子给他。
平居安攥到手中,不拿来擦额头的汗,只将帕子盖在他的脸上。
达不思小声道:“他这是?”
平居安扯开帕子,仿佛才发现她们一样,“你二人是阿姐的新朋友?”
达不思仔细打量他俩,答非所问道:“你是希芸姐的一母同胞的阿弟吗?”
“我看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达不思嘀咕道。
平居安笑,“我和阿姐,异父异母。”
京城人都知道她和平居安的关系,不算秘密。
平希芸没有要隐瞒,解释道:“异父异母,居安是我爹娘在我六岁时收养的,有十二年了。”
“好巧。我认识小姐也这么长时间。”
平居安抿唇,道:“阿姐,我休息好了。可以去骑马。”
平希芸观望他脸上的气色确实好了不少,交代道:“累了可与我说,我与你换。我好久没骑马。”
说着,平希芸盯着那条干净的帕子,欲言又止。
平居安端正地扯着她的帕子塞到衣袖中,他眼神无辜地看着她,道:“阿姐的帕子脏了,回头我还阿姐一条新的。”
“不……”平希芸开口。
平居安掀开帘子,回头道:“阿姐,不要担心我。”
平希芸:“……嗯。”
得到回复,平居安下了马车。
云尚骂道:“平居安,都说了本公子有事,别这么磨磨唧唧。你再气喘,我给你治。”
平居安上马,“还是不劳云家少爷。”
他自顾驾马走到最前面。
云尚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与谢之斡并排,“你看,我就说他是装的。他对希芸姐肯定不是普通的弟弟对姐姐。”
“你想多了,他们是姐弟。”谢之斡道。
“你信吗?反正我对我阿姐可不是这样,何况他们不是亲姐弟。”云尚睨他一眼。
“谢之斡,你要行动了。”云尚提醒他道。
“再等等。等去阴州之后,我就表明心意。”谢之斡看了一眼马车,风撩起车帘,她在笑着说话。
“不算晚,相信我的感觉,我赌这平居安没戏。”云尚坚定道。
谢之斡瞟他一眼,“你从来没准过,以前上课你说夫子不考核,结果每次都考核,你说考核,结果每次都没考核。我后来都是听你的反话准备的。”
云尚锤他一拳,“好啊你,谢之斡,我生辰之时可刚好是京城的岁岁灯宴,你到时候可别找我给你创造机会。”
“信你,信你。我错了。”谢之斡立马认错。
云尚假装生气地拉着马跑到一边。
谢之斡去追他。
随惜羡不小心将他们的话全听进去。
表明心意是两个人在一起,在一起后才是接吻,成婚?
那他,随惜羡摸了摸唇。他少了一道流程。
可他瞒了她一个秘密。
他们不会有以后。
随惜羡心中有一些难抑。
这段话不止随惜羡听到。
前方的平居安也听到了。
他习过武,听力自是很好。此刻他眼中流露出轻蔑。
还想与他挣阿姐,做梦吧。这次回京城,他就行动。
他揪出帕子,面上更是不悦。
留七年的帕子,阿姐感动成这样。
那他留她那么多帕子,留了那么多年,这该怎么说?
他喜欢阿姐可是从很小就开始了。他记得,阿姐总是看书到深夜。
他二人的院子只隔了一棵枣树,平居安半夜时常常可看到映在窗前的背影。
孤傲,高洁,让人忍不住去采撷。
这种觊觎,他也不知何时有的。
他还记得,幼时他想和她亲近,可她总是对他很冷淡。
慢慢的,他也察觉出,在阿姐看来他的到来好像是一种威胁。
后来他就装笨,装笨接近她。
果然他们越来越亲近。
可是这种亲近起初还行,越长大,平居安越不满足。
阿姐有太多人惦记。
平居安烦躁地啧了声。
阿姐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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