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风暴停歇时，苏亦发现自己站在北工大材料实验室的走廊。电子钟显示2023年9月15日——本该是核爆发生后的第三个月，但橱窗里却贴着新生欢迎会的海报。

"苏苏学长？"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怯生生递来问卷，"可以填下社团意向表吗？"

他盯着表格上的油墨，在"是否经历过时间循环"的选项后打了个勾。女生惊慌后退的瞬间，苏亦嗅到空气里飘来雪松香——是艾可斯在附近才会产生的量子余波。

体育馆仓库的铁门虚掩着。苏亦踹开门的刹那，冷冻剂的寒雾扑面而来。三十七个培养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每个舱体都沉睡着不同年龄的艾可斯，他们胸口的疤痕组成北斗七星阵列，而最末端的舱体赫然写着【苏亦·最终版】。

"终于找到这里了。"慕梓瑞的机械臂从天花板垂下，电子眼闪烁着郑玥年轻时的照片，"你妈妈最喜欢这个实验室，总说要把孩子们都做成标本。"

苏亦的裁纸刀刺穿投影仪，全息影像却在他身后重组。慕梓瑞的机械身躯从地底升起，这次她融合了十六个克隆体的特征，左脸是郑玥的容颜，右脸却是艾可斯濒死时的模样。

"看看真正的礼物吧。"她撕开胸甲，反物质反应堆的核心处悬浮着银色怀表，"玥姐的意识就在里面，你忍心..."

枪声打断了机械合成音。艾可斯踹碎天窗跃下，□□精准刺入慕梓瑞的能源枢纽："别用我妈的脸说话！"

苏亦突然按住自己狂跳的胎记。当艾可斯的刀刃触碰到反应堆时，整个空间开始量子畸变，实验室的墙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是不同时间线的苏亦留下的求救信号：

【不要相信2023年的郑婉】【艾可斯在第五次轮回开始失忆】【妹妹艾诺才是原始胚胎】

冷冻舱突然集体开启。三十七个艾可斯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用不同年龄的声线齐唱郑玥生前最爱的摇篮曲。慕梓瑞的机械身躯在这旋律中分崩离析，而银色怀表坠落的瞬间，苏亦看到了震惊的真相——

怀表内部是双螺旋结构的微缩宇宙，郑玥的意识被囚禁在时间奇点，而维持这个宇宙运转的能源，正是艾可斯每次轮回时被剥离的记忆。

"快走！"成年艾可斯拽着他撞破玻璃，"她在诱导你成为新载体！"

暴雨如量子代码般倾泻而下。苏亦被按在体育馆看台死角时，发现艾可斯的后背正在渗血——那些疤痕在接触怀表后开始逆向生长，十七道印记如同倒流的沙漏。

"听着。"艾可斯将带血的薄荷糖塞进他嘴里，"我的时间锚点快失效了，下次轮回可能不记得..."

他的告白被爆炸声淹没。慕梓瑞的残骸在操场重组，这次她幻化成苏亦母亲临终时的模样，腹部的胚胎舱里蜷缩着婴儿形态的艾可斯。

"妈妈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她剖开自己的机械子宫，"来和弟弟打个招呼？"

苏亦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个婴儿的臀部有枫叶胎记，后腰却光洁如初——这才是未被基因编辑的原始版本，所有轮回的原点。

艾可斯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枫叶纹身渗出金色血液，量子风暴以他为中心爆开。苏亦在时空乱流中看到令人心碎的画面：七岁的艾可斯被锁在实验室，每天被抽取骨髓提炼血清；十四岁的艾可斯在火场用身体护住昏迷的苏亦，后背烧焦的皮肤下露出金属骨骼；二十二岁的艾可斯在自杀前夜，将两人的基因序列刻满整间病房...

"不要看！"艾可斯捂住他眼睛，泪水滚烫，"那些都过去了..."

慕梓瑞的机械触须穿透量子屏障。她将婴儿举到苏亦面前，声纹切换成郑玥的频率："还记得妈妈教你的第一课吗？优秀的孩子要懂得取舍。"

苏亦的手环突然弹出全息键盘。郑婉的紧急通讯强行接入："用反物质方程摧毁怀表！那是你妈设计的意识牢笼！"

胎记的灼痛达到临界点。苏亦扯开衣领，发现皮肤下的量子脉络正与婴儿的胎记共鸣。当慕梓瑞的触须刺向婴儿心脏时，他做出了惊人举动——

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怀表表面。基因认证通过的瞬间，他抱着婴儿跳进时间漩涡。

"你疯了？！"艾可斯紧随其后跃入，"这是单向通道！"

时间洪流中漂浮着记忆残片。苏亦看见五岁的自己躲在衣柜，透过缝隙目睹慕梓瑞1号掐死生母；十二岁的艾可斯在暴雨里跪挖坟墓，指尖血肉模糊地埋葬第七个克隆体；还有郑婉在监控屏前的眼泪“她其实早就知道丈夫的永生计划...”

婴儿突然发出啼哭。苏亦的胎记开始转移，枫叶印记顺着量子流汇入婴儿体内。当最后一丝血色褪去时，怀表宇宙轰然崩塌，郑玥的意识体如星屑洒落。

"你把自己的存在转移给他了？"艾可斯在虚空里抓住他手腕，"你会被彻底..."

苏亦用吻堵住他的嘶吼。这个吻带着血锈味和薄荷清凉，他们在失重中坠落，穿过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时空：

在301病房共享偷藏的糖果，在巴黎时装周后台互相包扎伤口，在核爆前的逃生舱交换最后呼吸...直到坠入最原始的黑暗，那里有郑玥设定好的终极问题：

【是否格式化所有轮回数据？】

倒计时开始跳动。艾可斯将额头抵住他的胎记，那里现在只剩下淡粉印记："让我来承担，你带这个孩子回去..."

苏亦突然咬住他喉结。在鲜血涌出的瞬间，他按下确认键，同时将艾可斯推出量子漩涡："活下去，记得每天偷我的薄荷糖。"

格式化启动的光芒吞没视野。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苏亦感觉到婴儿的小手抓住他手指，量子刻印在两人掌心亮起——那是艾可斯在第一次轮回时刻下的保护程序。

---新生

北工大材料实验室的仪器发出嗡鸣。郑婉冲进门时，正看见培养舱里的婴儿睁开蓝瞳。他的胸口没有疤痕，臀部却浮现出两片交叠的枫叶胎记。

窗外飘来2023年的初雪。某个白发少年靠在走廊尽头，将薄荷糖抛向空中又接住，蓝瞳倒映着雪地上两串新鲜的脚印——一串属于成年人，另一串像是孩童蹦跳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