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关宏峰。”

“年龄。”

“三十九。”

“籍贯。”

“……”

审讯室的灯被故意压暗，只有几缕光线从侧面的小窗透了进来。关宏峰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让自己不要完全被包裹在黑暗中。

“津港人。”

“这个人你认识吗？”

警员递过来一张照片，关宏峰伸手去接，只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像。

他犹豫一瞬：“认识。”

对面没有继续询问，静静的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

“是林嘉茵，我曾经的徒弟。”他顿了顿，“前不久走私枪支的案子里，她牺牲了。”

审讯室静了下来，谁都没再说话，只有记录员打电脑时键盘咔哒咔哒的声音。

关宏峰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到目前为止，他还无法判断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真实原因。刘长永的死，2·13吴征灭门案，又或是他和关宏宇互换身份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大脑里盘旋了一遍，他为自己构思了许多应对之策，而一切却在林嘉茵的照片出现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她真的牺牲了吗？”警员冷不丁的开口。

“什么意思？”他反问，“出什么事了？”

“关老师，坦白从宽这句话，我想也不需要和您解释是什么意思了吧——我再问一遍，林嘉茵真的牺牲了吗？”

关宏峰冷言：“就算我坦白，也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想让我说什么？”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又拿出一张照片。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关宏峰愣住了，手悬在半空，大脑飞速运转着。

“认识。”许久，他才盯着那张照片回答，“这是我的一名线人。”

“他叫什么名字？”

“乔森。”他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

“乔森和林嘉茵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偏暗的环境让他有些烦躁，“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想我有这个知情权。”

“乔森死了。”

警员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到任何破绽，关宏峰却只是愣了一瞬，立刻反问：“然后呢？我的一个线人死了，你们是找到我谋杀他的证据了吗？”

“他死了，”对方接过话来，“而根据现场证据显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就是林嘉茵，也就是关队长您亲自确认牺牲了的林嘉茵。”

“当初林嘉茵的尸检，是你们长丰支队的法医高亚楠来做的，我们已经询问过高法医，整个尸检过程除了她以外，只有你在场。”

“我最后再问一遍，”警员一字一句地问，“林嘉茵真的牺牲了吗？”

关宏峰不语，大约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又或是在想如何为自己辩驳。

关于那份尸检，关宏峰嘱咐过高亚楠，不论任何情况都往他自己身上推就可以，而眼下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这。

乔森是他专门拜托林嘉茵去接回来的重要证人，如果乔森真的出事了，那么是否代表着林嘉茵也凶多吉少？不过听对方的意思，林嘉茵应该还没有被警方找到，不论是她的人还是尸体，都没有被发现，这或许算是一个好消息。

林嘉茵的假死，除了他和宏宇，知道的可能也只有韩彬一人，就连周巡也不知道此事。除此以外，刘音和崔虎是局外人，就算他们知情，也没有任何理由透露给警方。

关宏峰仔细斟酌着那名警员的话——“根据现场证据显示”，这句话可以有太多可能，是监控？指纹？还是DNA？不过看对方执意要向自己确认林嘉茵是否牺牲来看，应该不会是监控一类可以拍到脸的证据信息，大概率是在现场提取到了什么生物检材，从侧面确认了林嘉茵的身份。

想到这，他闭上了眼。

“我拒绝回答。”

两名做记录的警员没再逼问，他们大眼瞪小眼的呆了一会，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天色阴沉，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中，天光若有似无的透过云层缝隙，艰难的照出一点亮光。

周巡坐在市局门口的台阶上，叼着根烟。

他没有抽的打算，或许是怕随时倾泻的大雨扰了兴致，又或许是尊重市局门口的禁烟标识，只是咬着烟嘴，一言不发的看着大门前来往的车辆。

半小时前，他把自己前半辈子掏心窝子的话一股脑全交代给了关宏峰，对方却只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隐隐勾起的嘴角像刀尖一样划过了他刚自剖过的心脏，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痕迹，叫人牙根儿痒痒。

实话实说，周巡当时真想给那张脸来一拳。

十五年，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周巡撩了撩自己的那缕卷毛，只觉得心中一腔无名怒火无处发泄。

一个熟人从市局里走了出来，周巡眼前一亮，赶忙起身迎了过去，顺手抽走了自己嘴上那根烟。

“顾局！这什么情况？”

来者眼神示意他不要高声喧哗，拽着人胳膊往一旁走去。

“周巡，我问你，林嘉茵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什么？”周巡愣在原地，左右没想明白为什么忽然提起她，“什么林嘉茵的事情？她不是前几个月牺牲……”

“你少给我装蒜啊，这事儿你能不知道？”

“我知道啥啊，不是，我是问老关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给拘起来了？”

顾局狐疑的看着他，一时间也不能分辨周巡究竟是不是真的在装傻。

“不论你知不知情，这件事都不要再掺和了，你们长丰刚出了刘长永的事情，你周巡赶紧给我回去组织工作，别一天到晚围着他关宏峰转，听见没有？”

“不是……”

“赶紧滚回去。”

顾局甩下几句话，赶忙抽身离去了，只剩下周巡一个人愣在原地。

林嘉茵？怎么突然又扯到林嘉茵身上去了？周巡一边快步往自己的车上走去，一边尝试理清思路。

他对林嘉茵的印象还停留在枪支走私的那起案子里，随后就是刘长永葬礼那天，顺带给她的碑前放了只花，除此以外真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难道是她牺牲的事情有问题？在他的记忆中，林嘉茵出事的时候老关在场，后续的尸检报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还能是什么问题呢？

他坐在驾驶位上，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嗡——”

手机的震动忽然拉回了他的思绪，周巡想都没想就接起了电话。

“喂？”

“周巡，我哥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这个声音，周巡嗤笑一声，还没等他回答，对面又急乎乎的甩出一句炸弹。

“亚楠也被带走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什么？”周巡这回是真坐不住了，直起身子问道，“高亚楠也被带走了？什么时候？她现在那个状态能行吗？”

“就是今天上午的事，他们找了个轮椅给亚楠推走了。”关宏宇语气里写满了焦急，“后来我给我哥打电话也打不通，到底出什么事了？”

高亚楠又是什么情况？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周巡断定她和老关被拘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可她只是一个法医，其中又会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从顾局嘴里听见林嘉茵三个字，现在的周巡一定是一头雾水，可联系到这个已经牺牲的警员，他忽然想通了什么事情。

林嘉茵的牺牲，是由老关亲自确认的，而她的尸检正是由高亚楠亲自操刀，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关也在场。

电光火石间，周巡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操。”他脱口而出。

“什么？周巡你说话啊？”关宏宇急得团团转，“别告诉我你现在也被逮了？”

“林嘉茵是不是还活着？”

关宏宇没有想到会听见这句话：“什么？什么林嘉茵，我没问她，我现在是问你我哥怎么回事？还有亚楠……”

“那就是了。”周巡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老关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说周巡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关宏宇我告诉你，老关和亚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林嘉茵的事情才被拘的，你最好给我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才能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这回轮到电话那头沉默了。

“说真的，老关那边我倒还真不担心，”周巡继续诱劝，“他也是老刑警了，应对这种情况也有经验。但是亚楠刚生完孩子一个多月，身体有没有恢复两说，孩子那么小让谁照顾？你宇宙第一通缉犯关宏宇吗？”

“……你确定我哥他们被拘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我操啊——”周巡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林嘉茵还真活着是吗？你们哥俩够可以的，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俩没别人了。”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我没骗你，真没别人了，”关宏宇听起来非常真诚，“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除此以外没有给任何人透露——你想啊，这么大事要是全世界都知道，那还假死什么？”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啊，”对面语气又焦急起来，“林嘉茵一直都是跟我们单线联系的，也就是说如果她不主动联系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啧，”周巡又撩了一把他额前的碎发，“这下麻烦了。”

下章给大关整出来

白夜追凶结尾其实暗示的很明显，最后被拘的是小关，但是我个人觉得不太合理，因为从正常的拘留程序来说是需要现场录指纹的，而且大关被市局带走是一个突发状况，理论上讲，有可能小关他们还不知道这回事的时候，大关就已经在市局里面了，我不觉得小关几人能在短时间内那么快的反应过来并把大关替换出来。而且1的结尾没有明确大关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带走的，所以我稍微结合了一下破晓的开头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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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