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虽已入秋,但炎夏余威未尽。

霍云山折腾好一会儿换上新衣,后背就已经全湿了。

赦拓靠在门边,懒洋洋看着她,吹了声口哨,说:“你是不是瘦了,摸着没以前有肉了。”

霍云山翻了个白眼。

“你穿个衣裳要这么久?等我们到宛平县就该直接找地方投宿了。”赦拓笑嘻嘻地问:“我说你不会穿衣服么?春夏秋冬都裹这身皮?”

“那时候不是有人帮忙么。”

“有人?”赦拓警觉,“那个残废秧子?”

霍云山终于系上最后一粒扣子,横了赦拓一眼,打个响指说:“出发!”

赦拓不依不饶:“对了,你跟那秧子到底怎么回事?还同吃同住,帮忙穿衣服?”

霍云山翻身上马,回头对他说:“他可比你温柔多了。”说完大笑拍马而去,心中腹诽:“温柔个屁,跟炸毛的斗鸡似的。”

赦拓闻言上马追去。

等二人一路打情骂俏赶到宛平县,日已西斜,小小的县城中人流不息,街道两边摆出了越来越多的小摊小铺,竟然赶上了花灯夜市。

赦拓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场面,惊奇地连连问:“这就是你们中原说的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么?”

其实霍云山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热闹,听赦拓问,心中鄙视他连日子都不会算,嘴里却连连答应:“对啊,对啊,热闹吧,好玩吧!我们今日倒是赶得巧。”

“嗯,今日也不用赶回会同馆了,就说来逛夜市,看人家相会。”赦拓替霍云山捉住辔头,伸手要抱霍云山下马,却见霍云山利落地一翻身,甩开的脚正好踢到他手上,霍云山一落地,跳到赦拓跟前,眉开眼笑地问:“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赦拓拍了拍手,笑道:“随你吃,今儿管饱!”

二人便将马寄存到驿站,开始吃吃逛逛大扫荡。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给你!”霍云山把半个糖人塞给赦拓,无奈赦拓两只手里已经被各种小玩意占满,霍云山没找见下手的地儿,索性塞进了他嘴里。

赦拓的嘴被半个糖老鼠屁股撑得发麻,好容易才慢慢融化了吞进嘴里。顾不得嘴里还没吃完,忙拉住霍云山,说:“我也吃不下了,要是再来碗馄饨,我可走不动了,这些东西可得你抱着了。”

霍云山笑嘻嘻地说:“你那饭量还说这话,少谦虚。老板,来碗馄饨!”她把赦拓拉到树下的座位下,说:“咱在这儿歇歇,我看中他这地方了。舒服。”

赦拓把东西一股脑放在桌子上,左右看看,这地方正是个路口,老板的馄饨摊子摆在一棵大柳树下,晚风宜人,的确不错。

“这都逛了一天了,你有收获没?”赦拓下巴指了指那堆玩意儿,“不包括这些啊。”

霍云山吸溜着馄饨,说:“有啊!”

赦拓一脸茫然:“有?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一进宛平县城门,我就知道了啊。我要找的地方不是这儿。”霍云山吹着馄饨,说:“我可是有原则的人,先办正事再玩儿。”

赦拓一拍桌,指着桌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这这这......我说你找人这样重要的事,我怎么就没看出你着急呢?”

“心里知道就行了,非得苦大仇深的样子啊。”霍云山白他一眼。

赦拓气得夺过馄饨碗,一口气吃了五个。

霍云山问:“你不烫么?”

赦拓转眼已经眼泪花花,强自镇定,说:“吃得下刀子的人什么吃不下。”

二人吃饱喝足,那桌东西也懒得拿了。一人牵着一匹马,荡荡悠悠在热闹的街市中穿行,有种世俗的美满。

霍云山见赦拓半天没说话,问:“有没有无聊?”

“没有,难得陪你做些事情。”好半天后,他又说:“我倒也想找个人来找。”

霍云山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若是我们以后分开了,你可以找我啊。”

“嗤。”

“这什么意思?”

“你还用找,跟牛皮糖似的,走哪儿跟哪儿,还用找。”赦拓不屑:“回回都遇上,哪有那么巧,不知道偷偷跟了我多久。”

霍云山说:“行行行,瞧你那样儿,我找你,行行行。”

赦拓问:“你找你妹妹,可有什么线索?她叫什么,长什么样?我也可以让人帮忙。”

霍云山望着远处灿烂温暖的灯火,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有一两个片段,菩提树下,城门之下。”

赦拓看了看她,伸手拍在她肩上,朝自己身边揽了揽,他知道这是霍云山的隐痛,就像母亲在他这里也是个触碰不得的暗伤,说:“于是你去了东宫的宴会,既然你今日来了这里,那棵菩提树看来与你记忆中相合了。”

霍云山仰头看他,眼睛笑成月牙,说:“聪明!你越来越顺眼了。”

赦拓洋洋笑道:“那是!比那秧子好多了吧!”

霍云山喷笑,说:“你对李慈晏成见挺深啊。不过我觉着他还真挺有意思的。”

赦拓看见她故意挑事,不屑地把一掌将她的脸推开,说:“还想让本王为你吃醋,幼稚!”

霍云山忍不住哈哈大笑,翻身上马,任由赦拓牵着马往前走,在一片灯火阑珊中恣意开怀。

二人沿着大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边。

开着洞开的城门,霍云山忽然对赦拓说:“你累么?”

赦拓看了眼黑漆漆的门洞,说:“出城啊?”

“你带刀了吧?功夫没落下吧。”霍云山已经打马小跑起来。赦拓对于她质疑自己的身手很不屑,翻身上马,追随而去。

坐在城门口的士兵被呛得一鼻子灰,手里的一张饼不知是吃还是不吃,“奶奶的,跑这么快,去投胎啊!”

二人冲出门洞,策马疾驰,起先还有零星行人,跑了一段路只见烟树明月,永定河水滚滚东去,秋风涤荡,吹尽心中烦忧。

赦拓望着远处朦胧的江山,扭头看霍云山正抬眼望着远处,面色沉静舒展,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借着找人的借口,拉着我当保镖陪你游山玩水、及时行乐吧?”

“哈哈,给我一把剑,我还能仗剑天涯呢!”霍云山嗔他一眼,笑道:“你个土包子。没觉出我们俩这是个什么意思?”

经她这样一提醒,赦拓咂摸出点儿味来。

“从前我们俩,一个忙着赶路,一个忙着踩点。如今都闲下来,应当好好过,不负青春年少好韶光么!”霍云山嘻嘻笑着。

赦拓点头,说:“嗯,踩点这个词用的准。那咱做点儿快乐事吧!”

霍云山骂道:“流氓。”

“诶,我说月下烤野味的快乐事。你想哪儿去了?”赦拓一把揪住霍云山的马,笑嘻嘻道:“既然你都想到那儿去了,那就别白费了,来吧!”

明月好花清山水,留下二人畅快淋漓的欢笑声。

京城会同馆。

珲山拦住铁七爷,看见轿子里下来一个人。这人一出来,珲山觉得周围的光彩都暗了一暗似的。在他们眼里勇猛剽悍是男儿之美,而眼前这人肯定是中原女子眼中的大大美男子。这样俊美优雅的人,一件深紫色大氅,露出白色的毛边。珲山想,这好看得还了得!

珲山回过神,说:“我们王子这时候不便见客。”他明显感觉到这位紫氅王爷身上燃气了熊熊怒火,细弱的白毛轻轻颤动。

珲山越过他往街上看去,惊呼道:“四王子!”

赦拓策马而来,见了李慈晏这幅样子,愣怔了一瞬间旋即明白过来,不禁笑道:“不知小王爷大清早的亲自造访有何要事?”

李慈晏不管他话中讥讽,目光就往后面找霍云山。

赦拓明白得很,凑前说:“她昨夜可被我累坏了,不便见客。”说完很嚣张地看着李慈晏。

李慈晏往后看到霍云山骑着马正拐出街口,晃晃悠悠而来,手上还举着半张烧饼吃得正欢。他怒气更胜,白脸一红,摔袖而去。

铁七爷赶紧到霍云山跟前解释:“霍大夫您安然无恙就好了。王爷知道您在城里没个落脚的地儿,昨儿夜里找了一宿......”还要再说,被李慈晏打断。“你不走就留这儿吧,福王府养不起你了。”

铁七爷又冲霍云山指指李慈晏,说:“您得空去王府里坐坐,王爷的病还没全好呢。”

霍云山嘴里嚼着满口饼,懵懵懂懂朝铁七爷点了点头。

赦拓靠在她肩上,看着远去的车马,问:“同吃同住?”

霍云山差点儿噎死,接过赦拓递过来的水袋,喝水的时候拖延了会儿,想蒙混过关,说:“啊...噎死我了。”

“你刚是不是还点头了?”赦拓说。

霍云山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怎么一夜没睡好还能这么好看?”

赦拓不屑,嘴角含笑,说:“别打岔。”人已经撒开霍云山往会同馆里去,问:“珲山,你一大早在这儿干嘛?那秧子王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不是,四王子,昨夜王庭来了信,找您找不见,急死我们了,我在这儿特地等您回来呢。”珲山追上赦拓。

赦拓一听,大步往里去。

留下霍云山在会同馆门口摸鼻子。

赦拓瞧见了,问:“你还真想去福王府?”

霍云山哈哈一笑,说:“不去不去。突然有点儿事,完了来找你。你先忙你的正事。”赦拓见状想伸手去抓她,霍云山已经像个泥鳅一样窜走了。

气得赦拓恨恨道:“霍云山,你又始乱终弃!”

这时候会同馆周围已经热闹起来了,不少异国使者听他这么一句喊话,皆停下手里事抬头来找“始乱终弃”,霍云山顶着巨大的压力,穿行而过,心里恨不得咬死赦拓。

赦拓见她走的并非福王去的方向,心中稍宽,对珲山说:“你不用跟着我了,跟上她,护好了。”

珲山目瞪口呆,说:“您真把秧子王的女人抢过来了呀,四王子,我真佩服您!”

赦拓心里不痛快,什么叫“秧子王的女人”?不禁骂道:“胡说八道。”回头一看珲山已经颠儿颠儿地牵马去追霍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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