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中挣扎着睁开眼的。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晃眼的白色。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夹杂着几道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来:
“大师姐……终于醒了!”
“真是苍天护佑……,那魔头……”
“快!快去禀告掌门!大师姐……”
大师姐?什么大师姐?
云璃艰难地转了转眼珠子,模糊的视野只能大致扫一眼周边的环境,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古雅的木榻上,身上盖着触感冰凉丝滑的云锦薄被。
周围围着好几个穿着广袖白衣、梳着古式发髻的男男女女,看不清面容。
而她自己身上是一套极其华丽繁复的嫁衣,浓重的正红,以金线银丝绣着鸾鸟交颈的图案,用料名贵,手感细密。
这好像不是她那该死的四改六学校宿舍,她头顶不再是老旧的破木板,被吵醒也不是因为室友超大声的呼噜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身上穿的又是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稠的香气,似乎还夹杂着一点腥气的味道,她却觉得格外好闻,额外多吸了两口,头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她想起来她只是一个苦逼的大四生,因为极度抗拒第二天又要去面对骂的她抬不起头的暴躁导师,愤而熬夜修仙看小说,跟她平常一样困的不行才一下子睡着了。
等会那她没睡着,是……猝死了?
就因为熬夜修仙,直接给她真送来修仙了?
不行,头还是好晕,那些白衣人嘴张张合合的声音越发模糊的远去,好像在天边。她的脑子只能捕捉到重复率最高的两个词:大师姐、魔头。
什么魔头?
——
云璃再次睁开眼。
这一次,闻到的不是那股浓稠馥郁的香气而是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触目所及,是铺天盖地的、浓烈到几乎刺眼的红。
昏暗的低压压的穹顶垂下暗红色的纱幔,幽蓝的魔火在墙壁的灯盏里跳跃,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动了动,发现身体沉重无比,脚踝还上拴着冰凉的沉重铁链子。她躺在一张宽大冰冷的玄玉榻上,榻上铺着厚实的红色锦被。榻边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黑影正盯着她看。
云璃一惊,头晕都在这冰冷的注视下散去了几分。
那人身着一袭暗红如凝血的长袍,墨色长发未束,随意披在身上,几缕发丝垂落在他苍白的脸颊边上。
他正微微俯身,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却透着一种久浸血腥的戾气与阴鸷。尤其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凝结了寒冰的魔渊,此刻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好帅,是那种最近很火的长发阴湿男,冷白的皮肤,看起来冷淡精致的五官,以及长长的浓密黑发弯弯绕绕的铺开活像一个男鬼。
阴暗粘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甚至看的人有点爽。
上一次短暂的清醒,像是做了一个没有什么实感的梦,梦里是飘忽的白色,浓重的化不开的香气和嘈杂的声音。
云璃心里还没有什么穿越的实感,这个场景跟她去欢乐谷的鬼屋跟美艳男鬼NPC互动一样,那些穿着各种各样的漂亮男鬼会一个一个凑上来,把脸放在她的手里,喊她姐姐。
半晌,那男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打破了这让人尴尬的死寂。
“呵。”
笑声低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
天呐,声音也好听,低哑又磁性,一个音节就听的人心痒痒。
“不愧是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
他缓缓开口,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她脸上刮过,“为了苟延残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连玄云宗的大师姐,也给我送过来了?”
“他们指望你用这张脸,来糊弄我是吗?”
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不停的张合,叽里咕噜说啥呢,好帅,想亲。
云璃刚醒过来,头又晕又疼,刚开始被他的气势惊了一下,清醒几分。但是他这幅装扮很快又让她带入了穿越前去游乐园的场景。
眼前这张好看到迤逦的脸贴在她手心里叫姐姐得有多爽啊?
色胆占据大脑,黄色代替思考。
云璃忍着头晕撑着底下的红色锦被坐了起来,另一只手颤颤巍巍但是异常努力地伸到这个好看的阴湿男鬼面前,她轻轻勾了两下手指,带着调戏的语气。
“叫姐姐。”
“……”
男鬼苍白的脸突然窜上了一抹红艳,染上了一丝活人的气息,他自说自话说个没完的淡色嘴唇一下子安静了,甚至有点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说什么?”
你出去看看谁家NPC像你这么玩不起,磨磨唧唧的。有点不耐烦的云璃把手放到他的脸上,摸着有点凉,像一块无瑕的美玉。
她轻拍了两下手底下苍白俊美的脸蛋,“叫姐姐,乖。”
他歪了歪头,那张漂亮的不像真人的脸,竟然真的像那些NPC一样,动作缓缓地带着一种看上去很难以置信的被调戏的迟疑,缓慢地将那侧冰冷的脸颊,乖巧地轻轻贴进了她的掌心。
云璃感觉到掌心那异常清晰的冰冷触感,甚至能感受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在她皮肤上极轻地颤了一下。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那双原本翻涌着憎厌与嘲讽的黑色眸子,此刻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湿漉漉地望着她。
所有暴戾和阴鸷都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依赖和委屈,他的眼圈似乎一秒就红了。浓长的睫毛尾部还沾着细小的水珠,但他轻眨了两下就消失不见了。
他发出了一声带着委屈和哽咽的哼唧:
“……姐姐。”
云璃:!这跟刚才那个冷哼的酷哥是同一个人吗?
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整张脸一下子放松下来贴在她的掌心里,整个人似乎都松懈了下来。
他不停地用脸颊蹭着她的掌心,像是一只终于找到主人,急于确认气息并寻求主人安慰的大型犬科动物。贪婪地汲取着她掌心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姐姐……姐姐……真的是你吗姐姐。”他声音闷闷的喊个不停,几乎带上了鼻音,“姐姐我好想你。”
一边喊,他冰冷干燥的嘴唇一边在她手心里胡乱地亲吻。
欢乐谷鬼屋互动的剧本上不是这样写的啊。
她僵硬地坐在玄玉榻上,手被他的脸压着,抽回来不是,不抽回来也不是。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以及那努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控制的急促呼吸。
云璃的理智随着大脑的逐渐清醒慢慢回神,终于占据了上风。
眼神越过这个男鬼看向满是红色却丝毫不显喜庆,反而越发阴森的房间。
不对。
她是真穿越了?这个男鬼还说她是玄云宗的大师姐?那他不会是一开始的那些白衣人说的魔头吧?
然后刚才这个魔头说她被正道送给他了?
云璃的大脑飞速运转,虽然大学生的脑子是废品,大四生的脑子更是废品中的废品,但是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历,不难推断。
魔头和原主,也就是那个大师姐有一腿吧?
云璃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刚才那个气势汹汹,现在蹭着她的手掌哭的魔头发现她是个假货,他比她导师那个逼逼叨叨的小老头气场强多了,身边可怕的气场浓烈的仿佛要凝结成黑雾。
早知道不想见喜老头的下场是被送来修仙面对大魔头,那她拼了命也会把论文改完的。
她僵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轻轻碰到了他微凉的脸颊。
他却更紧地把脸贴向她的掌心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般的呜咽。
救命!
这场景她还真没见过,主要是这种等级的帅脸真没见过。
对了,她现在脚踝上还被锁着。
云璃趁自己的色胆还没再占领高地,以及魔头他此刻莫名变得好说话的样子,放软了声音,带着哄劝的语气。
“那个……能不能请你先帮忙把我脚踝上的这个链子去掉?”
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不能叫男鬼或者魔头吧,云璃只能含糊的把称呼从舌尖带了过去。
她微微动了动脚踝上扣的玄铁锁链,那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束缚感实在令人不适。
话音刚落,她清晰地感觉到,贴在她掌心那张突然僵住,再也不是小狗一样在她的手心乱蹭。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刚刚还湿漉漉的眸子,里面无尽的委屈和慕恋,此刻都像是被一层薄冰迅速覆盖,他眼底的脆弱如潮水般退去。
“请……帮你……去掉?”
他死死的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她说的话,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冰冷指尖摸到云璃被锁链扣住的脚踝上,轻轻划过带来一阵战栗。
“你到底是谁。”他捏住铁链,那双仿佛无底深渊的黑色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告诉我,他们拿了个什么东西来糊弄我?”
她说错什么了吗,难道她不应该说请?她只是习惯性的对陌生人礼貌用词而已?
也是,如果原身和他有一腿的话,然后她现在又被捆好送到他的魔宫了,那这个魔头和她这个大师姐拿的其实是虐文剧本?
云璃悟了,她刚才就应该饱含屈辱的扇他一巴掌,带着屈辱和哽咽成为一朵骄傲的雪莲花,最好再加一句台词,“你以为我是自愿来的?”
她正悔恨自己的嘴每次吵架都反应这么慢,现在都穿越了还要吵完架才想起来刚才应该怎么吵架,嘴炮可是她现在唯一的活命手段了。那魔头又动了。
他顿了顿,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他像小狗一样在她身上嗅了嗅,愣在那里,肩膀耷拉下去,身上又变成刚才那副乖巧的小狗样,整个人似乎带上了一股一种几乎令人心碎的脆弱。
“姐姐,你看这满殿喜红,你我皆着婚服……”
“今夜,是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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