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是不靠谱的。

晏冒出这个念头，在他看到桑烨整理好衣襟，堂而皇之地在樊枫门前坐下之后。

和尚还双手合十地转头看他:"晏兄，何不来一坐。"

他没这个脸，也不想糟蹋为数不多的衣服。

所以晏只是站在门口。

路过的人纷纷指指点点，大约是在感慨美与智商不可兼得。

消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和脸皮门终于开了，管事模样的人身后跟着一个杂役弟子--看门的:"诸位守在我宗门前，所为何事?”

晏眼睛一花，桑烨已经站起来了，端得高僧模样:“无事叨唠，实在有愧。只是近来庙中出了事故，一连五个弟子被挖心掏肺却追踪不到妖气，实在是……迫不得已。”

用词是弟子而非小沙弥，于是桑烨说的话晏一个字也不信了，只是觉得他演技还不错。

“大师是何处主持?"管事眼睛微眯。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也是一小沙弥，至于处所甚是偏僻。"

"偏僻得很，在西城门以南的树林里。"晏含糊了地点，客栈老板查到的总该有些价值吧？

管事脸色微微一变，却也仅此而已，不算很急:“两位怕是说笑……那一片阴森森的，又是槐树林，何来寺庙?"

桑烨在身后比了个否认的手势。

这种时候就看糊弄的功底了，要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让对方摸不透底细而戒备。

“您很熟悉那里。"晏说，"这就是原因。"

管事灰白的脸泛上了潮红：“两位这是胡搅蛮缠！”竟是转身要走，却被桑烨一把抓住:“近日的天气奇异，贵宗没什么头绪吗?”

"没有。"管事甩开了他，大步离开。

只剩看门的杂役弟子呆立原地，手里撑着扫帚或者说扫帚撑着他。

“那里有妖魔。”他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有宗门对付不了的妖魔。小姐都出事了，宗主大人的女儿。”他全身发抖如筛子里的米，猛地摔上了门。

晏的手仍停在空中。

“走吧。"桑烨按下他的手，"那一片，可只有部分是槐木林。”

而且他们并不相信管事不会通知，若引起了注意，有人跟着他们的概率就增大了。

晏带着桑烨回了客栈，制造可疑的形象很容易，况且原主已经很可疑，他们歇息到了半晚，从后门溜出了客栈。

想来第二梯队马上就到，晏轻轻笑了起来。

·

和尚是不靠谱的。

晏冒出这个念头，在他的鞋被淤泥缠住之后。

而那厮备了两块木板绑在鞋下，外套一面黑一面白，好在必要时分做出一尘不染的现象。

他们在树林中走了百米才见槐树，之后就是连绵的槐树，桑烨眼见瞥见零星的红丝被系在一株上。

“柳树。"晏抚上树午，"新插的，估计才四五年。"柳枝喜水，在此处极为怪异。

桑烨扯住系了红丝的那条柳枝，将它拉近，晏顺势看清那物形态，竟写着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字迹娟秀清丽，应是女子。

“在这种地方求姻缘。”是人和妖无疑，桑烨也看清了。

“人和妖会生子，会产生什么?”晏本能不喜，“对母体会有很大损害吧。”

桑烨用树叶包裹着手指摘下木板，将外套翻了个面。

“当然。半妖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会毫无节制地吸取母体营养，凡人越是和强大的妖魔结合胎儿就越残暴，直接把母体撕裂爬出来的也不少。”少年厌恶的嗓音穿过树林透来，伴随着附和声。

三个人，看来对他们也是重视，晏和桑烨对视，同时演出了诧异。

“贵宗小姐，近来可好?”白得发光的桑烨温文尔雅，直击痛处。

少年龇出了尖牙：“她，她，她罪有应得!活该!”

“未免有失偏颇。”晏垂眸，“可能有误会。”

“没什么误会，和妖私通，罪当死。"另一位少年冷漠道，剑脱手斩断了柳树，赢来一片叫好。

方才那红丝是攀枫宗小姐和妖系下的?那她该知道生子对母体的损害，为何会写“早生贵子”?真的是她主动写下的吗?晏思考。

“为了一个妖孽——"少年攥拳，“她不是师妹，不配留在宗门。"

大公无私的宗主，同门恨得咬牙切齿，可见曾经确实付出了“信任”。

“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一找妖魔，他才是源头，不是么?"

“没错!"冷漠少年和龇牙少年异口同声，末了同时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们也是修道中人？”有人狐疑，感受不到气息。

晏温和一笑，没有回答:“在下看起来如何。”

看起来是的……转视桑烨，正常人也没办法保持一尘不染，可能只是佩戴了隐藏修为的法宝。

气氛缓和，树林中却传来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