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铮带人来得比封虹雨预计的快很多，不过是晌午便到了穆江城。同行长老还有行云峰主李长睦。
封铮不仅有渡劫境的修为，还是执风殿乃至整个洄游天都赫赫有名的阵法大师。李长睦在阵法一道上也小有成就。他说封铮听闻封虹雨的传讯立刻叫了人传送来到穆江城，故而迅速。
“穆江城主府的效率这么差。”李长睦看着封铮指挥执风殿弟子按部就班地封锁穆江城，不由得不满，“我就怕即便有其他的魔教中人已经跑了。”
“多半是抓不到的。主要还是防其他凡人误入。就是我看着穆江城主也该换人了。”封铮抽空喝口茶，“小雨，溯雪他们没和你们在一块？”
“他们为此事苦恼也无用，我便支他们出去走走歇息。”封虹雨回答。
李长睦打量封虹雨，他看向封铮：“倒有点银霞峰主的样子，有几分你以前的味道。真羡慕你捡个这么好的徒弟。什么时候唐溯雪能有这般。”
封铮倒是想问哪家舍得把封虹雨这么好的小孩给扔了。他又无病无灾的，若是本养不起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只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在封虹雨面前说，反正也没什么相关线索，免得平白惹封虹雨伤心。她捡了就是她的崽，自会好好养。
“小雨你也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祭炼之种一事，我们得先研究。”封铮挥挥手，“祓除全城这么多人的祭炼之种，还不知道阵法能不能做到这种精度。”
李长睦叫住封虹雨：“那面镜子呢？”
“于我无用，便赠与游翊年了。”
李长睦刚皱了皱眉，封铮就提前开口：“他自个发现的得来的何须上交宗门？怎么处置也是他的事。”李长睦也没话讲了。
封铮没有问封虹雨修为的事，只是叫他可以去河边看看风景。封虹雨漫无目的地在江边徘徊，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城里的事他插不上手，关于未来他也没有想法。
想救人为什么这么难？自己的实力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太，无力了。
另一边，游翊年拎着六道鉴到城外一处无人之地：“镜子，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你谁啊。”六道鉴卡了卡。
“看来损伤确实很重，灵识毁伤大半，功能也几乎没有。不知道谁把你从坟里刨出来的。”游翊年敲了敲六道鉴，“不记得也行。不过你最好说说怎么会知道某些不该知道的事。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某天失手把你给摔了。”
六道鉴的性格，游翊年往常略有耳闻，只是实际面对，还是有些超出预料。
“你那点心思还用我猜？”六道鉴装腔作势，“本尊的本领大着呢。真以为本尊现在落魄了？你？怕不是你师兄看都不看你还要眼巴巴凑上去，你师兄勾勾手你就能主动爬上去和他睡啊。”
游翊年克制着想一剑劈开六道鉴的冲动：“当年这么多仙神羽化，留你这面镜子没碎干净真是可惜。轮回主是不是嫌十崖太冷清才容忍你成日胡说八道。”
“被我戳到痛处了？没出息的小子，本尊才不管你呢，畏畏缩缩的。你要是觉着我胡说八道，敢不敢直接去找封虹雨告白。”六道鉴如果有其他形体一定是在上蹿下跳，“不敢去正好，喜欢你师兄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
怒意与悲哀同时涌上心头，游翊年道：“你懂什么。师兄当然是我的。”
六道鉴幸灾乐祸：“我看不是嘛。人家对他师弟师妹这么好。对你，纯粹是他善。”
游翊年把六道鉴塞进芥子镯，留了道灵力强行让它住嘴。被六道鉴说得头昏脑涨，游翊年心乱了。他找出传讯符问封虹雨在哪里，得到回答后迅速前去。
江水奔流，从不回头。
封虹雨坐在江边，双眼无神。游翊年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才仿佛惊醒般抬头。
“怎么了。还在担心？封长老他们不是已经来了吗？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游翊年在封虹雨身边坐下。
“做不到。”封虹雨摇头，“师尊是执风殿阵法最强的人，如果能做到，以她的性格，定是会很明确告诉我的。可是她说不知道阵法能不能做到这个精度，那就是祸种埋藏很深，她做不到为这么多人祓除。她只是不希望我一直为此类无力之事烦忧。况且，这本不是执风殿的地界，穆江城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的管辖范围，其他宗门不会出手相助。只能挨个救治的话，这些凡人绝对撑不了那么久。”
“未必。”游翊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师兄，我……我可以帮忙。”
“你也不过金丹，祓除祭炼之种需要至少造化境的修为。”封虹雨眼神落向江水，“有这份心就够了。”
“师兄，我只告诉你一人。我的其中一道道种，名为，荒芜。能使祸种失去活性。”游翊年伸出手，掌心一团灰青色的气流，气流中又夹杂点点金光，“师兄，你可以相信我吗？最不济，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啊。”
封虹雨的表情晦暗不明，叹了口气：“我去找师尊说。即便有效，你的灵力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游翊年点点头。身边又传来封虹雨的声音：“游翊年。你为什么，总喜欢跟着我？从山下一直跟到执风殿，后来几乎不曾离开。我来穆江城也要跟着，还展示一贯保密不示人的道种。你有什么图谋？”
“师兄。”封虹雨抬头，游翊年眼尾泛上红色，“你是不是讨厌我？”
封虹雨手忙脚乱想去触碰游翊年，手伸到一半又突然停止，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游翊年就这么看着封虹雨，封虹雨有些尴尬，微微偏过头，自知有些失言。可是补救是如此苍白：“我没有讨厌你。我没有，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
游翊年可怜兮兮地靠近：“师兄，我最喜欢你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害师兄的。我不可以一直跟着师兄吗？只是想要和师兄一直在一起而已……”
“我不是在问这个。”封虹雨一急。又暗中燥恼，我明明就是在问这个。他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好生硬扯开：“你想想看我怎么可能讨厌你。方才是我不对。你，你不要难过。”
游翊年整个人蹭到封虹雨身上，抱着封虹雨不肯放手：“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封虹雨哭笑不得，拍了拍游翊年的后背。
六道鉴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游翊年的灵力，对着游翊年大骂：“你要脸吗游翊年。”
游翊年回它：“我怎么了？我可以抱师兄，其他人能吗？”
“切，你除了会趁人之危还会什么。”六道鉴气急败坏，“封虹雨抱你是什么心思，你抱他是什么心思？你和他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游翊年觉得六道鉴第一句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什么叫趁人之危？”
六道鉴反正是不好好回答：“愚不可及的东西。以后出去别说是本尊的主人。蠢死了。有本事找机会抱，没本事直接亲上去。他能知道你什么心意吗？”
游翊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某一次他来到十崖，遇到轮回主在教训六道鉴。六道鉴吵着除了记忆太长的，一下子撑不起这么多信息，它谁的记忆都能看见。轮回主自然是叫六道鉴别谁都乱看，免得惹到不该惹的人。正巧荒渊尘海的龙尊路过，轮回主便让六道鉴试试去看他的记忆。结果是六道鉴在十崖躺了两年，恢复后老实了不少，嘴欠也少了很多。
六道鉴的能力是有限制的。当时能力仅余三成，窥探强者记忆便会受到重创。现在六道鉴的强度十不存一，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记忆的。
那么，六道鉴突然说怪话只有一种可能。它看了封虹雨的记忆。
想到这一点，游翊年嘴角微微扬起。六道鉴阴阳怪气无非是传达了一个事实罢了。
游翊年借着掩护，轻轻吻上封虹雨的侧颈。封虹雨身躯微微一僵，含糊不清地喊他：“游翊年……别这样……”
六道鉴发出尖锐爆鸣声，随后主动封闭感知，开始躺尸。
封虹雨没有拒绝，游翊年得寸进尺咬上他的唇。这下封虹雨手上使力，推开游翊年。两人面面相觑，封虹雨脸颊微红。
封虹雨瞪了游翊年一眼：“回去吧。现在穆江城的事还没解决，你倒有这种心思。”
“那解决了之后可以亲吗？师兄师兄。”游翊年眼巴巴看着封虹雨，先想着讨赏。
封虹雨转身向城里走去，游翊年立刻跟上去。风里远远飘来一句：“可以。”
谢扶安和唐溯雪也都回来了，面色不好看。显然已经知道此地的情况。封虹雨同封铮说了游翊年有某种秘法或许可以帮忙救人。封铮让游翊年试了一下，倒是有效，只是比高修为的人强行祓除还要慢上一些。
封铮告诉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穆江城此祸她的阵法解决不了。还是只能一个个对点检查救治。光靠执风殿的人是绝对不够的。眼下宗门大比在即，不光是执风殿抽不出更多人手，向其他宗门求助也无用。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本没有救助非自己管辖地界的义务。
她不知道怎么公布这个消息。不患寡而患不均，城中这么多人若是知道大部分活不了，想必会引起更大的混乱与纷争。
看着封虹雨眼中再失去光彩，游翊年只恨自己现在的修为过于低微。
夕阳渐渐落下去，今夜，仍然是个不眠之夜。还有人在四处奔走，希冀一点微光。
标题出自《归去来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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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恨晨光之熹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