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好像有人,小圆姑娘,你要找的人是他吗?”惊雪压低声音说了句。
天鸢闻言抬首看去,入眼便是黑衣青年乘着一座巨大的魔舟在黑夜中穿行,那黑衣青年就坐在舟头,迎着夜风,享美酒揽美人,好不惬意。
天鸢低低地笑了下,声音像是从喉间强行挤出来的,扭曲中带着无尽的冷意:“是啊,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你没有修为,我们先躲在后面,等他们先解决了,你再去报仇吧。”虽然惊雪平时看起来不太聪明,但这时候她还是警惕的后腿的两步。
“好。”天鸢也点了点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的黑衣青年。
跟在他们身后的裴家子弟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示意间,只见他们身上青色的光芒一闪,刹那间便井然有序地拦在了那巨大的魔舟之前,璀璨绚烂的流光相互连接,一道浩瀚的阵法成型,远远望去宛若泰山压顶。
黑衣青年见状蹙起了眉头,眼中毫无畏惧,目光上下打量着挡在他面前这来者不善的一群人。
这黑衣修士到底是一方大能,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蓬莱裴家标志性的天青色山水校服他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他心下警惕,面色阴沉,但忌惮裴家的势力,还是恭敬的俯身作揖礼节性的问道:“敢问蓬莱裴家半夜大动干戈来见我,是有何要事?我并未得罪你们吧?”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青衫少女,她执剑站出来,广袖生风身上流光婉转,裙摆之间莲华荡着涟漪,银色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宛若神女。
她朱唇轻启:“我们正道之首蓬莱裴家除魔卫道,需要什么理由?”
闻言,黑衣青年脸上的恭敬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鸷:“真的是给脸不要脸,你们当真以为就凭你们黄毛小儿就能制服我?”
青衫少女轻笑一声,不屑道:“黄毛小儿?修仙看的是天赋,可不是看的资历,你在我们这个年龄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一个靠出卖自己爱人来获得资源的渣滓,也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倚老卖老、装腔作势?你怎么不把你自己脱光了卖给殷无书那个老登来获取自己资源呢?”
黑衣修士被她羞辱得一张脸青红交加,怒道:“竖子尔敢!敬酒不吃吃罚酒!真的是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裴家还真当本座是什么软柿子!”
瞬间,黑云遮月,乌云盘踞成一头骇人的野兽,狂风呼啸,令人胆战心惊。
青衫少女抬眸淡淡扫了一眼漆黑的苍穹,蓦然笑了:“正好,月黑风高杀人夜,本来还觉得今晚的月亮太好的。”
她举剑齐眉,裙袂猎猎,眉眼坚定,呵道:
“结阵!”
青色的光芒突破云霄,照彻苍穹,宛如长虹贯日,一个巨大的华丽浩瀚的阵法在半空中结成,杀戮的气息瞬间将这里夷为平地,百华枯萎寸草不生。
这一幕,吓得这魔舟上的其他人缩到角落,瑟瑟发抖。
面对这惊心动魄的景象,黑衣青年只轻蔑一笑,“也该给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一点教训了,不然你们还以为渡劫期是你们能随便拿捏的。”
黑衣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剑破空而来,魔气沉于丹田。
“临死之前能让你们看到我的成名绝活,是你们的荣幸。”
他倨傲地斩出一剑,狂风呼啸而来。
然而他想象的这群黄毛小儿被斩得碎尸万段的场景却没有到来。
那青衫少女毫发无伤,仍旧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感受到自己体内储存的魔气变化,他顿时变了脸色。
“你们做了什么!”黑衣青年又惊又怒,除此之外,心中升起了无尽的对死亡的畏惧,这种对死亡畏惧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修为莫名其妙跌落到了大乘期了……
“老东西,这叫兵不厌诈。”少女的唇角勾起一抹清雅的弧度。
“结阵,斩杀!”月光里,少女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
天青色的流光渐渐汇集在一起,一点一点结成青色的莲华,其中蕴含地恐怖的灵气仿佛扭曲了空间。
看着这巨大的莲华向自己逼近而来,黑衣青年感觉□□似乎快要被里面的灵气撕碎,一寸寸的血从七窍中流出来,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等等!能不能先留他一条命!”突然出现的声音呵住了他们。
闻言,青衫少女朝着后面的裴家子弟挥了挥手,终止了大阵。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衣青年勉强支撑起身子,转头看过去——
是……是阿鸢?!天鸢……为什么这时候刚好在这里?听起来她好像认识这群人?
剧烈疼痛让他来不及细想这些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要得救了。
他渐渐换了个表情,做出毫不知情无辜可怜的模样,渴望地真挚地看着天鸢,眼睛一眨不眨,情愫款款,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挚爱。
这样熟悉的眼神,天鸢在很多年前也看见过。
天鸢想起来,很多年前他把自己骗到魔界的时候,他也是这个表情,眼神无辜地爱意深重的。
青衫少女看向天鸢的目光微冷,她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趁着黑衣修士放松警惕的时候,手里的长剑就刺穿了黑衣青年的心脏。
黑衣修士震惊地看向少女,瞳孔猛地放大,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顾天鸢的请求,如此心狠手辣。
鲜血汩汩流下,浸湿的长袍,沾湿了地板。
少女轻蔑地扫了一眼地板,似乎是有点嫌弃血污脏了自己的仙群,她不耐的踹了一脚黑衣青年,随后向天鸢解释道:
“抱歉,虽然你说要我活捉他留他一命,但不好意思,裴星摇下的药我不知道药效是多久,我不能不顾其他人性命的安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你,活捉一个渡劫期大能,我不认为我们有这么大的能耐,这种风险我冒不起。”
与此同时,远处的空中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少女抿了抿唇,看了眼濒死的黑衣修士,又想起刚才的轰鸣声,心中有些焦急,对身后的裴家子弟说道:“走,我们怎么也不能比裴星摇慢不是吗?”
少女知道,刚才的轰鸣声是裴星摇搞出来的,只有她才有这种资本拿着那么多符箓乱炸。
“是,少主。”其他人微微点头,化作一道道流光,随着青衫少女离开了。
听到其他人对青衫少女的称呼,天鸢才明白过来这青衫少女是谁。
裴家培养的下一代的继承人,裴家少主——裴黛。
天鸢估摸着从身份上她和裴家大小姐裴星摇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不然她也不会对裴星摇直呼其名。
只不过裴大小姐的身份尊贵靠的是她爹爹裴家家主,而裴黛应该是靠的自身天资超群,力压群雄从其他天之骄子中脱颖而出,才成为的下一代裴家的继承人。
然而,之前裴大小姐是不能修炼的,可如今,裴大小姐能修炼了,毕竟裴家大小姐有她爹爹裴淮之作为靠山,裴黛却一无所有,她估计担心自己的少主之位被裴大小姐抢走,所以隐隐约约对裴大小姐有点敌意。
*
等到其他裴家子弟走完以后,魔舟内鸦雀无声,只剩下天鸢、惊雪、重伤濒死的黑衣青年和缩在墙角的其他一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
黑衣青年望着离去的众人,艰难地支起身子,袖口擦掉唇角渗出的鲜血,随后嗤笑了一声:“果然是一群不知世事的黄毛小儿,真以为本座没有保命的手段吗?”
闻言,天鸢眸光闪烁了一下,心下一沉。
不过这青年并没有看出来天鸢眼神的变化,反而是仍旧自顾自沉浸在自己养好伤后,找他们复仇将他们碎尸万段的快感之中。
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药瓶,刚准备将丹药倒出来服下——
天鸢立刻夺过去,垂眸看向青年的眼中满是关切:“阿、阿离,你现在身受重伤,还是我来服侍你吧。”
青年怀疑地看了眼天鸢。
天鸢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哀切地说道:“阿离,你莫不是……”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阿离,你莫不是怀疑我?我要是想害你,我方才为何要让他们刀下留人,让他们饶你一命?!”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滚落而下,配上她那双清澈圆润的杏仁眼,简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青年看着少女的眼眸,顿时一种愧疚的情绪席卷了整个心脏,他到底还是爱过天鸢的,只是爱得没有那么深罢了,和修为权利地位比起来,天鸢不值一提。
如今看着天鸢那双凄切的眼,他心中埋藏了数十年的愧疚骤然升起,他轻轻擦了擦天鸢的眼泪,安慰道:“阿鸢,别哭了……是我的问题,是我多疑了。”
“其实这些年我也过得很不安生,午夜梦回里全都是最后你看向我时那双不可置信的眼,我也无法释怀当年我对你做的那些畜生事……我在无数人身上寻找你的痕迹,可我知道她们终究不是你。”
“如今我们回到正轨,我已经名震四方,也能给你曾经我许诺给你的东西,我回去我就遣散我这些年找的那些人,只和你在一起。”
听着他自诩深情地自诉,天鸢被恶心得倒灵水的手抖了下。
她记得裴大小姐给她的那个药还没用完,不知道只用那个药她能不能善后。
天鸢心中有些忧虑,她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当时让裴黛先留这渣滓一命来慢慢收拾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把他杀了,否则夜长梦多,要是留下来,她不敢想象会带来什么后果。
天鸢故作无意间问道:“阿离,你这里有能解开修为束缚的药吗?”
说着,她将丹药和灵水递到青年的身前,服侍他服下,目光纯良、清澈。
看的青年愧疚又心软。
他苦笑了下,“自然是有的……”毕竟,当年她的修为还是他亲自封的。
想到此处,他毫无防备地将解药给了天鸢,天鸢弯着眼顺势接过,服下,然后就到一旁去打坐修炼了。
青年看着天鸢身上涌动的灵气,有些想起了当年,想起了当年笑容明媚的人界小公主。
这金枝玉叶的人界小公主从人界来到修真界之后就一直跟着自己,从没叫过一声苦,那时候他们简直就是修真界的一对神仙眷侣。
但好景不长,后来他们招惹上仇家,天鸢对他说生死不离,同生共死。
连金枝玉叶的小公主都不怕死,想和对面同归于尽,他却畏惧了害怕了,他害怕死他也不想死。为了求生,为了站在权利的顶峰,他将天鸢卖了,卖给了天枢城城主,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财富地位权利。
他目光朦胧地望着天鸢的背影,终于将积压在心中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阿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少女的声音有点冷,但是青年并未在意。
青年黯然了一下,“我明白,这些年你恨我是应该的……等我回去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天鸢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青年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全然是青年陌生的冷漠。
“前面半句我觉得你说得对,后面半句就算了吧。”
片刻后,直到自己修长的指节死死地掐着青年的脖子,天鸢扯起唇角病态地笑了下,“哈哈哈哈,原来你的性命在我的掌心玩弄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啊。”
看着对方涨红几乎青紫的脸,天鸢笑得更疯了——殷红的唇像是染了地狱的血,眼角眉梢都是癫狂的弧度。
“你知道吗?我幻想了多久的将你的碎尸万段。阿离,我说过了,你的爱人天鸢已经死了,我现在不过是从地狱爬回来找你的厉鬼罢了。”
青年被她掐得几乎窒息,拼命想凝聚起魔气反抗,却发现半点凝聚不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天鸢,几乎目眦欲裂。
天鸢歪着头细细观赏着对方濒死的模样,另一只手捂着嘴咯咯咯地笑着,“你很疑惑,为什么你的修为半点都用不上来?”
“你猜猜之前的药是谁下的你不就知道了吗?同一个计你竟然能上两遍。”
这药对修为越低的人压制效果越强,如果说之前被压制了他还有大乘期的实力,如今他重伤,他几乎完全使不上什么修为。
渐渐地,青年感觉到桎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渐渐泻了力,他侧过身捂着胸膛大口大口的吸着气,额头冷汗密密麻麻,狼狈得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阿鸢,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现在就是想要发泄发泄这些年的怒火罢了,你还是舍不得杀我的。”
天鸢聚了聚灵气,然后用这灵气不耐地重重甩了他一巴掌,看到对方的脸青紫了一块,唇角渗出了血才觉得快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知道凡间猫是怎么杀死老鼠的吗?猫喜欢在杀死老鼠之前,狠狠地折磨老鼠,给它希望又给它绝望,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
这个夜很漫长,惊雪表示里面的画面太过血腥暴力,幼儿不宜,慢吞吞地挪出去了,给足天鸢大展拳脚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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