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来人，莫年忙收了剑，拉住人仔细检查。

“君兄你怎么在这？”他出门时君子倾明明还睡着。

“如果我说，我是跟着水鬼来的，你信不信？”

莫年闻言微怔，心道这水鬼有点过分了，把自己引过来就算了，怎么还去打扰一个病弱公子呢。

“我没伤到你吧？”莫年拍拍君子倾的肩膀，又顺着手臂捏两把，大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君子倾一把按住他的手，“我没事。”

莫年暗自松口气，还好有惊无险，万一刚才他没收住剑，岂不是要伤了兄弟。

“君兄独自出门太危险了，我先送你回去。”

君子倾瞧一眼不远处幽.窄的门扉，“那水鬼既然引你我过来，这户人家一定与他的死有关系，起码是知晓内情的，怎可就这么走了？”

莫年被他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转头盯住院门，犹豫着要怎么进去。

“君兄，你说我们偷偷进去算不算私闯民宅？”

君子倾点点头，“应该算，不过也不是第一次闯了。”

两人说话间，面前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莫年赶忙拉着君子倾躲到墙后，探出头来偷瞧。就见一个人提了一盏灯笼走出来，那人个子不高，佝偻着背，是个年过花甲的老翁。

老翁出门后，左右瞧瞧，便提着灯笼缓缓走远了。两人相视一眼，悄悄跟在其身后，绕过城隍庙，竟是又回到了河边。

两人以树为遮掩，远望老翁停于河畔，刚好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水鬼的位置。

老翁掀开外袍，掏出一沓纸钱，扬手一抛，洒到了冰面上。

“先生，您一路走好，早登极乐，莫要再困于世间了。”

莫年闻声，对君子倾使了个眼色，两人自树后走出，慢慢靠近老翁。

“老人家是在祭奠谁？”

老翁猛的回头，手上一松，剩下的纸钱都散落到冰面上。

“你们，你们是何人？”

莫年尽量放轻了声音，安抚道，“老人家不要惊慌，我们只是受镇长之托来调查一件事。”

“调查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老翁提起灯笼，脚步踉跄的就要离开。

“是楚荀带我们来的。”君子倾淡淡的说道。

老翁忽然停住，回头时眼神里只写满了惊骇，“不可能，你们不可能见过他的。”

“我们确实不可能见过他，但我们见过他的鬼魂。”莫年缓步走至老翁跟前，一字一顿道，“我想老人家是相信楚荀的鬼魂回来了，才会在这深更半夜来河边祭拜，如果您知道内情，还望告知。我们初来缘惜镇的人都能察觉出他有冤情，难道老人家不希望他沉冤昭雪吗？”

老翁沉默了少许，终是沉声道，“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着老翁重新回到巷子，里面院落不大，只有一间瓦屋。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你们随意。”老翁转身点上一根蜡烛，才将屋子照亮些。

“我不是不想楚先生沉冤昭雪，是迄今为止没有一人能够对付那个恶人。”老翁咳嗽两声，扶着床沿坐下，“他不是人，所以人对付不了。”

莫年立时想起尸体上残余的魔气，皱了眉，“您说的那个人可是魔物？”

老翁不可置信的瞧过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家，我们是修仙之人。”莫年挺起胸膛，维持着身为修士的风度，“任何鬼魅，只要在人间作乱，我们定然都要将其收服。”

老翁突然站起来，指着他半天才说出话来，“真的让我等到了，一定是先生在天有灵。仙人稍待。”

老翁急急可可的蹲下身，自床底拉出一个木箱子，拍了拍盖子上的尘土。

莫年本以为老翁会拿出一个大家伙，可等盖子掀开，老翁托出了一个不及手掌大小的黑石块。

“老人家，这是……”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石头。

这时，老翁拿起一把菜刀，对着石头就切了下去，毫不费力的片下一块。再瞧原本的石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你们猜我今年多少岁了？”

凡人的年纪再大能有多大？至多年过古稀。

不等两人开口，老翁笑笑，“我今年刚好一百二十岁。”

莫年将他重新打量一番，“您不是想说，您的寿命和这个石头有关系吧？”

老翁点点头，“年轻人，就是聪明。这块黑石原本不是我的，是我的教书先生楚荀的，是楚家祖传的家宝。”

莫年拾起那片石块，奇怪的是，他本以为的石块其实摸上去是软的，就像人的肉一般。

思及此处，莫年浑身上下都感到一股恶寒，双指一松，把石块丢了回去。

“古书有记载，太岁之肉，食之可长生不老。”

“这乌漆麻黑的东西难道就是太岁肉？”莫年瞪着黑石头，仿佛想要瞪出个窟窿来。

“是不是太岁肉，能不能长生不老我是不清楚，但它确实让我活到了现在。”老翁叹声气，继续说道，“也就是这个宝贝的各种传说，为楚家招来了灾祸。”

莫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越听越震惊，“您是说那人入学堂是为了楚家的传家宝？”

“那厮装傻充愣，在先生身边待了好几年，取得先生信任。后来目的败露，那厮见得不到宝物生了恨意，诬陷先生同他厮混，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对先生极尽羞辱之能事。”

老翁一拍床沿，红了眼眶，“先生那等正直之人受此折辱，根本不可能苟活于世。那厮不会想到，先生的家里人偷偷将宝物托付给了我，让他扑了空，到头来还是没能拿到宝物。”

“您为何说他不是人？”应该不止是骂人的意思吧。

“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个魔修，那厮见夺宝不成，转投魔修门下，如今必然也是个魔头了。”

半路出家的魔物，居然有人为了长生不老甘愿入魔。

“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把知道的一切告诉能斩妖除魔之人，为先生报仇雪恨。”

两人自老翁家中出来，并肩走在长街上，耳闻打更声，不知不觉已经三更天。

君子倾偏过头，视线落于身边人，“莫贤弟觉得此人所言虚实如何？”

“依我之见，可信，但不可全信。”

君子倾闻言来了几分兴致，“此话怎讲？”

“此人言辞恳切，不像作假。但单凭他一面之词，也不一定就是全部的事实。”莫年背起双手，煞有介事的说，“既然楚荀的魂引我们去见他，此人所言可信十之**。”

君子倾欣慰的笑笑，“莫贤弟愈发有仙人风范了。”

莫年憨笑两声，刚想趁热打铁再表现一番，却忽然停了脚步。

“有魔。”

话音刚落，远处猛然间闪过一道萤绿色的光，伴随着隐约的呼救声渐行渐远。

“君兄，抓紧我！”

说时迟那时快，莫年揽住君子倾的腰身，将人带起。

呼救声越来越细微，几乎已经听不到了，而那道光也变得微弱如萤虫。

落地之前，龙吟剑已经出鞘，寒光直奔魔物袭去。莫年将君子倾放下，挡于身后。

那魔物浑身上下一团漆黑，唯有一双绿眸尤为惹眼，见莫年追来，一把将手里的男子丢到一旁，迎面扑上龙吟剑。

龙吟剑自带灵气，遇魔物反而灵气大盛，逼得魔物倒退数步，萤光四散。

莫年趁机拿回龙吟，一剑劈下，魔物瞬间化作了黑烟，寒风一吹就散了。

他听师尊讲过，低等魔物皆为魔修炼化，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唯命是从，但此物不惧生死，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会如饿虎扑食。

幸亏他们遇到的是一只，要是一群，恐怕是要小命休矣。

“这位公子，你还好吗？可还能走路？”

瘫坐在地上的青衣男子终于回了魂，赶忙爬起来，“多谢仙人大恩！”

“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而已，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去吧，莫要在外逗留。”

男子听后，低了头，“我是途径此地，本来是下榻客栈，但是钱袋被偷了，没有盘缠，才流落街头。”

莫年摸索着腰间，掏出一块碎银，“应该够住两个晚上了。”

男子盯着银子，手伸出来又收回去，突然，他当着莫年的面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莫年被他吓了一跳，“公子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