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直到天边蒙蒙亮，林薇依然没有摸索出来。

她也感觉到了苏怀瑾那种憋闷，无处发泄。只能悻悻的把自己的发现和挫折，发消息给苏怀瑾。

林薇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苏怀瑾肯定在睡着，不会回消息，就回郁贤身边躺下。

郁贤醒了，她抱住林薇问：“忙了一夜？”

“嗯。”

“快补个觉吧，一会儿你还要去公司，早饭想吃什么，我去买。”

“蛋包。”

“好。”

说完，郁贤再次睡着了。

这是手机忽然无声的亮了，苏怀瑾竟然回了消息：

“一样。”

林薇没想到有人跟自己一样，苦苦追寻整夜，却一无所获。有了人同行，这个夜晚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林薇笑着把手机放到枕头旁，在郁贤怀里，安然睡去。

·

第二天，林薇和苏怀瑾都带着黑框眼镜到了公司，两人相视一笑。

林薇问：“你是不是昨晚也没睡？！”

苏怀瑾点头，林薇激动的说：

“我也是！想了一晚上，虽然有感觉，但我不擅长这个，总有种抓不住的无力感。”

苏怀瑾：“这曲子就好比一本武功秘籍，被烧的只剩一个字。要复原基本是天方夜谭。”

说着，苏怀瑾给林薇听了一段，她老师改过的，改的思路跟林薇是一样的。

林薇听过之后，惊叹了一句。“好听多了！不愧是C院教授。”

苏怀瑾却说：“还远远没到，老师也没法靠一个音符复原，只不过是改良而已。慢慢来吧，说不定哪天，真让我们找到了。”

林薇兴奋的点点头：“有种寻找稀世珍宝的感觉。”

说话间，周玥叫两人去排练室，听下一步的计划。

确定曲目后，便是高强度的排练和录音。

录音的地方在市郊，环境清幽，空气清新。起初，林薇觉得那是一段无比快乐的时光。每天都能和脾气相投的朋友一起，沉浸在最热爱的音乐世界里，连录音棚里密闭的空气都似乎带着甜味。

兰泽是个天生的自来熟，尤其喜欢逗弄苏怀瑾。她会趁苏怀瑾不注意，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那头蓬松的卷发上，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问：“小怀瑾，今天有没有想姐姐呀？”

苏怀瑾便会像一只受惊的猫，瞬间僵直，脸颊通红，半天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苏怀瑾，总是在跟制作人争论。

“李老师，我觉得这段编曲太满了，会盖住人声的质感。”

“李老师，这个鼓的音色太硬，和歌曲的意境不搭。”

制作人姓李，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每次被苏怀瑾问得哑口无言，都会攥着麦克风大喊：“市场，小苏，我们要考虑市场。你说的那些太小众了。”

苏怀瑾便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说话，只是手指会在桌下，无声地敲打起复杂的节奏。

每当大家在休息间隙开始走神时，总是周玥第一个把话题拉回来。

“各位，我们再来对一遍下一段的和声吧。”

她永远精力充沛，笑容标准，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提醒着所有人工作。

随着时间推移，最初的新鲜感和快乐渐渐被日复一日的枯燥消磨殆尽。专辑的录制过程，远比林薇想象的要漫长和痛苦。

尤其是主打歌《明日午后》。

那是一首被数据和市场精准计算出来的标准流水线作品。

林薇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被硬塞进一个完全不合身的模具里，每一个转音，每一次呼吸，都被制作人李老师严格规定。

“情绪再饱满一点！想象你正站在万人中央！”

“不对，这里要更甜美！”

“林薇，你的天赋呢？拿出来啊！”

李老师拉起累趴在桌子上的林薇：“这才哪儿到哪儿！”

林薇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唱到最后，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唱歌？

休息的时候，苏怀瑾安慰林薇说：“不是你的问题，是这首歌，它没有灵魂。”

“你说，世上真有灵魂吗？”

“……有……”

“有？”林薇来了兴趣，刚想问为什么有，只听苏怀瑾又说：

“……没……”

林薇反问：“没有？”

“……有”

林薇被她绕晕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有……没有……我……我也……不……不……知道。”

林薇笑着推了她肩膀一把：“你是故意的吧！？“

苏怀瑾没坐稳，差点摔下椅子，刚好被兰泽抱住，兰泽说：“林薇，你又欺负我们家苏苏。”

说着她转向苏怀瑾：“来，让姐姐检查一下。被打到哪里了。”

苏怀瑾被兰泽抱着一动也动不了，她惊恐的看向林薇，林薇早溜了。

·

经过了一个多月，《明日午后》终于录完了。轮到《初恋》了。

林薇和苏怀瑾对《初恋》的研究，虽然没有多少突破，但也有些零星的想法，提给了李老师。

李老师跟韩总监不同，他很认可林薇和苏怀瑾对曲子的想法，采用了两人的意见。

这让两人很是高兴。

排练之前，李老师先把大家召集到会议室，让大家回忆初恋的感觉，

周玥举起了手：“我没谈过恋爱。”

李老师追问：“暗恋过吗？”

周玥摇摇头。

李老师挠了挠头：“这可难办了，那大家聊聊自己得初恋，跟周玥分享一下吧，兰泽你谈过恋爱吗？”

兰泽笑得风情万种：“谈过五个男朋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她，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求知欲。

李老师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那初恋得需要你好好回忆一下了。你先自己回忆吧，我问问别人。”然后他看向林薇：“你呢？”

林薇带着幸福的笑容：“我现在的女友就是我初恋。”

李老师依旧愁眉不展：“没分手就不算完整初恋。”

林薇很意外：“啊？为什么？”

李老师：“这是一种感悟，感悟你明白吗？“

林薇听着这云里雾里的话，摇头：“我不明白。“

李老师叹了口气：“你看，这就是经历的重要性，经历过的人不用解释，没经历过的人解释也没用。”

林薇不服：“我可以靠想象啊，那些演杀手的演员，也不是真杀人才能演啊。”

李老师：“好，你先自己想。”接着他又转向了苏怀瑾。还没问，苏怀瑾已经在脸红了。

李老师知道她说话困难，便说：“你不用说话了，有就点头，没有就摇头”

林薇也很想知道，期待的看着她。

然而，苏怀瑾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下意识的看了林薇一眼。

林薇以为她在求助，安慰她说:“不用不好意思，大家都分享了。”

结果苏怀瑾还是没动，林薇：“怎么了？不方便说？还是……？”

说到这里，林薇恍然大悟:“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还没确认关系？”

苏怀瑾低了头，默认了。

李老师说:“看来唯一有经验的事兰泽了，你们可以找她分享一下心得体会。”

林薇却悄悄把椅子往苏怀瑾身边挪了挪，凑近了小声问:

“你喜欢的是谁呀？”

苏怀瑾没回答。无论林薇怎么问，她始终没说。

林薇心里疑惑的小火苗，越烧越旺：

大家都坦白了，为什么只有苏怀瑾藏着掖着？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林薇的脑海，她的脸颊瞬间升温，心跳都乱了一拍。

她又悄悄往前凑了凑，身体前倾，几乎贴到苏怀瑾的耳边，更小声的问:

“是不是那种……不让播的禁忌之恋。”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怀瑾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呼吸停滞，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座雕塑。

她快被林薇逼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兰泽笑吟吟地走过来，将《初恋》的歌词纸塞进林薇手里，打断了这场秘密审讯：

“好了，别审问我们家苏苏了，你先看看歌词吧。”

林薇听话的低头看歌词纸，看看自己分到了《初恋》的哪些歌词。其中最主要的是这几句

“

让心跳回到那个夏天

蝉鸣按下暂停键的瞬间

我会跑过泛黄的走廊尽头

对十八岁的你说别走远

”

这几句恰好是林薇最喜欢的，因为她和郁贤确认关系的那年，正好十八岁。她开心的哼唱起来，郁贤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仿佛她的怀抱触手可及。

然而这个时候，李老师突然过来打断了林薇的幻想，他“噌”的一下从她手里抽走了歌词单，说：

“你不适合这段。”

林薇反应迅速的一把拽住，她实在不想错过这几句，她赶紧央求道：“李老师，我能唱好！这几句写的就是我！”

李老师：“那你说说，是什么感受？”

林薇：“十八岁的甜蜜初恋嘛，我跟我女朋友在一起那年，刚好十八岁。老师，这唱的就是我们。我一定能唱好。”

李老师不听，试图拽回歌词纸，但林薇依旧死死捏着不松手。李老师：“你的感受不对！“

林薇：“哪里不对！？”

李老师：“你的初恋是进行时，是蜜罐里的甜，但这几句是已经失去后，被岁月淘洗、沉淀下来的五味杂陈。你没分过手，不会明白这句真正的含义。”

林薇不肯放弃：“非要分手才能理解吗？”

李老师斩钉截铁的说：“对！”

“那你等我，我想想！”林薇闭上眼睛，想象跟郁贤分手的情节……结果她想不出来。

林薇不相信郁贤会离开自己，如果她离开，林薇不敢想那是什么情景，

李老师见她“强说愁”的模样，无奈的说“你先松手，我再给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