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贤重重地把笔记本合上，屏幕熄灭的瞬间，那些刺眼的画面却已深深刻在她脑海里。她抓起电脑，冲出卧室，几乎是将它摔进小张怀里，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和颤抖而变形：

“你告诉他，我不信！”

说完，她根本不等小张反应，转身冲回卧室，“砰”的一声巨响将门摔上，反锁。

“林薇不会的……”郁贤跌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苍白地安慰自己。郁贤苍白的安慰着自己，可怀疑的毒蛇已经钻入心窍。

回想起来，昨晚林薇只字未提苏怀瑾。

郁贤蜷缩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伤害。黑暗中，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因为父母的压力，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切的、被背叛的恐惧。她交付出去的、远超自己生命的信任。

真的会被辜负吗？

门外，小张和夏竺面面相觑。小张尝试打开笔记本，但需要密码。他无奈地看向夏竺，夏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小张只得走到阳台，拨通了郁贤父亲的电话，低声汇报着刚才突发的情况。但似乎那边也不清楚。

另一边，L市的清晨。

林薇睡了一周以来最安稳的一觉，昨晚跟郁贤的“长谈”让她像充了电一样。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手机，给郁贤发去一个灿烂的笑脸和“早安，郁老师！今天也要加油哦！”，然后神清气爽地起床准备新一天的行程。

早餐时，周玥依旧缺席。林薇端着餐盘，心情明媚地坐到兰泽和苏怀瑾旁边。她发现苏怀瑾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一直低着头默默吃东西。

“学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不会你也着凉了吧？”林薇伸手去探苏怀瑾的额头。

苏怀瑾却避开了她的触碰，低声道：“没……没事。”

兰泽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牛奶，语带双关地笑道：“是着凉了，拔凉，拔凉的。”

林薇没听出弦外之音，更加担心：“我那还有退烧药，你要不要先吃点预防一下？真发烧了可就耽误演出了。”她又想伸手去摸苏怀瑾的额头。

苏怀瑾再次偏头躲开，声音有些生硬：“不……不用！……不用。”

兰泽笑了：“吃药可好不了。”

林薇按住她肩膀，伸手摸了摸额头，说：“倒是不热，休息一下？还是去医院？”

苏怀瑾看了兰泽一眼。

兰泽忙说：“不逗你了，她就是昨晚没睡好。“

林薇：“为什么？”

兰泽拿起没喝完的酸奶，起身笑着说：“这咱就不知道喽。”

林薇等兰泽走了，悄悄问苏怀瑾：“你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

说到这里，林薇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她脱口而出：“你那禁忌之恋？”

苏怀瑾叹了口气，也站起来走了。

·

上了车，林薇没看到罗姐，以往她都是第一个到的。

等了许久她才慢悠悠的走过来，完全没了以往的忙碌。而且她脸色十分的不好。

林薇跟其他三人对视了一下，知道一定是有很糟糕的事。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生怕被她怒火喷到。

罗姐上了车，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说：“第一波数据传回来了……”

昨天公司把这半个多月来，各平台、媒体，榜单反馈回来的数据统计成表格。检验“四季序曲”的反响如何，好及时调整策略。

林薇原本很期待，她很想知道自己努力了这大半年，最终结果怎么样。

从宣发活动来看，林薇觉得还不错，至少现场观众反响不错，媒体关注度也很高，而且她还有了应援会，虽然只有三个人。

怎么也不会太差。

但是林薇看着罗姐的脸色，不由得心里一沉。罗姐的表情，压根不像数据好的样子。

果然，罗姐挨个看着林薇她们，冷冰冰的说：“很不理想，公司这样大的投入，换回来的数据惨不忍睹。“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我入这行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差的，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去路边拉只狗，砸上这么多钱，也比你们关注多。”

车里一片沉默。

罗姐接着说：“还有十来天，你们多努努力吧，如果反响还不好，那就要给你们放假了。”

放假，对新艺人来说，就意味着公司砍掉了宣发活动。

罗姐锤了锤后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最后感叹了一句：

“网络时代不像以前，公司决策快的很，一个月就能定生死了。

·

这之后的几天，整个团队笼罩在数据惨烈的阴影里，所有人都提不起干劲，尤其是苏怀瑾，完全不在状态。

林薇是个例外，她对舞台的热爱，让她能保持情绪饱满，站在台上仍然斗志昂扬。

做饭要放迷迭香，也时不时举着牌子，出现在现场。可以说这是最好的鼓励。

然而郁贤的回复，比之前，更慢更少。

林薇看着屏幕上那冷冰冰的几个字，热情也一点一点降温了。

她知道郁贤手机坏了，也知道她要期末考试，压力很大。

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多想。

还有几天就能回去了。

至少还有几天，就能看到郁贤了。

·

虽然林薇因为惦记郁贤，心情也很不好，但看着苏怀瑾低落的状态，林薇觉得不能视而不见。毕竟苏怀瑾帮了自己那么多。

她打起精神，想为她做点什么，但无论林薇怎么问，苏怀瑾都紧闭着嘴，甚至开始刻意躲着她。

林薇私下问兰泽。兰泽只是笑笑：

“还是别打听了，这就像水痘，闹的时候凶，但总会过去的。”

·

行程的倒数第三天，所有人都士气低落，精疲力竭。

罗姐连妆都懒得画了，带了个框架眼镜，在车上看着第二波反馈数据。

她脸色严肃，不断的划着。

林薇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到惊喜，看到团队未来的希望。

看到这些天来自己得努力，能有回馈。

但是，罗姐把数据翻到了底，依然面无表情。

林薇这下彻底跟大家一样，陷入了低迷。

罗姐抬起头，给众人宣布：“等宣发活动结束，给大家放一个月的假。让数据再跑一跑，如果有起色，再进行第二轮的宣发。”

虽然林薇早已预感到是这个结果，但真的听到罗姐说出来，心里无比的难受。她想回家，想回到郁贤身边。

在郁贤身边，她可以承受这些挫折，可以整装重新出发。

·

说完，罗姐带着大家去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这档节目收视排行很高，罗姐原本很重视，但是数据差成这个样子，有没有这档节目，也没区别了。

节目的流程很简单，四季序曲只需要通过问答宣传一下专辑，做个小游戏，然后现场演出一下《明日午后》就可以了。

问答环节，主持人将话题很自然地引向了公司主推的苏怀瑾和周玥。

周玥即便是这个时候，也表现的完美得体，回答滴水不漏。接着是苏怀瑾，

主持人将话筒递过去“听说这张专辑里，你有很多自己的想法，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镜头瞬间聚焦在苏怀瑾身上。

然而，她僵住了。

整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拿着话筒，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林薇在旁边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社恐又犯了？在这种场合？

周玥反应极快，笑着接过话头：“怀瑾是我们的音乐担当，她对作品要求很高，常常一整个晚上都在抠细节，对吧？”

她轻轻碰了碰苏怀瑾的胳膊。

苏怀瑾这才回过神，对着话筒，很轻地“嗯”了一声。

主持人愣了一下，立刻打圆场：“看来我们的音乐才女比较害羞啊，没关系，我们用音乐说话！”

林薇悄悄看了眼台下，罗姐的脸已经铁青了。

到了游戏环节，是你比我猜。

林薇和兰泽一组。兰泽似乎放开了，她表演欲极强，“风情万种”这个成语她都不用演，只往那里一站，林薇就猜到了。

其他成语也全都被她演绎的风姿绰约，两人虽然没猜对几个，但节目效果拉满，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轮到周玥和苏怀瑾，简直是一场灾难。

她站在台中央，整个人都在梦游。

一个“手舞足蹈”的成语，她极不协调的比划。

周玥实在猜不到的，罗姐喊停了录制，让两人交换一下，又给了苏怀瑾答案，才勉强录完。

最后的演出，苏怀瑾也心不在焉，重录了好几次才过。

罗姐在演播厅就气的骂人了，等节目录制结束，罗姐带着她们快步走向保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压抑的气氛炸开了。

“苏怀瑾。”

罗姐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车厢的温度降到冰点。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目吗？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上的机会。”

“公司花了多少资源推你和周玥的CP，你就这么回报公司的？！”

接着就是各种问候，把宣发以来所有的不顺，甚至数据惨淡都怪道了苏怀瑾头上。

仿佛，是苏怀瑾搞砸了一切。

罗姐在回去的路上，一路不重样的骂苏怀瑾。

林薇几次想打岔，结果就是跟苏怀瑾一起，被罗姐骂。

而苏怀瑾低着头，一言不发。

晚上到酒店，苏怀瑾没回房间，去了酒店五楼的玻璃房咖啡店。

林薇觉得她不对劲，也跟去了。

兰泽想劝她不要去，但想了想，最后什么都没说。

·

林薇陪着苏怀瑾，坐在咖啡店角落里的环形沙发里，要了两杯咖啡，却谁都没喝。

林薇安慰她说：“罗姐是气头上找人发泄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

“嗯。”苏怀瑾答应着，但心情并不好。

林薇试探着问：“那天到现在，你都是这个样子，你到底怎么了？”

苏怀瑾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也许我帮不了你，”林薇放柔了声音，“可是说出来，总会好受一点。”

苏怀瑾笑着摇摇头。

林薇：“真的！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就当是可以倾诉的树洞。”

苏怀瑾看看她，看了很久才说：“说……说出……说……出来……会……会……朋友……朋友……也……也……没法……做”

林薇：“那你现在做朋友，开心吗？”

苏怀瑾摇摇头：“很难……很难……难受。”

林薇：“那你还是告诉她，至少你对自己有个交代。你不会在某一天后悔，当初说出来就好了。”

苏怀瑾认真的想了想说：“她……有……有负担……怎么……怎么办？”

林薇：“你这样暗恋也是负担啊，你对她好，她只会觉得欠你的。”

苏怀瑾点了点头：“没……错，她……她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啊，你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说不定也能成呢？”林薇举起咖啡说：“祝你表白顺利。”

苏怀瑾没有举起自己得那杯咖啡，而是说：“我……我……我……我……“

这一次她努力很久都没说出来。

林薇看她认真的表情，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苏怀瑾没再说下去，她不想这么结巴着告白。她起身，站到了环形沙发中间，像站在一个小小舞台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错愕的林薇，眼睛里燃烧着决绝的光。

“林薇，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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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