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戴上耳机。

音乐响起，一个堪称完美的声线流入耳中。

是姜妍。

技巧无懈可击，转音、气口、共鸣……每一处细节都像是教科书般精准。

但林薇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歌声里，没有初恋。

没有那种想触碰又收回手的羞涩，没有心脏被小鹿撞得七零八落的慌乱，更没有望着对方背影时，甜蜜又酸涩的怅惘。

姜妍唱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像高级珠宝店里陈列的钻石，切割完美，光芒四射，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唱的不是情窦初开，而是情场老手，回忆某一场无足轻重的风流韵事。

就像一个成熟的大人，无论如何努力，都再也唱不出儿歌里真正的天真。

林薇摘下耳机。世界瞬间恢复了安静。

她懂了。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利唯说姜妍不适合。

也懂了当初苏怀瑾在会议室里，看着自己时那无比坚定的眼神，和那句脱口而出的——“天作之合”。

原来，自己才是这首歌唯一的主人。

林薇抬起头，看向利唯，露出了笑容，灿烂得像雨后初晴的太阳。

“我准备好了。”

利唯看着她脸上那种焕然一新的光彩，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容错过的绝佳时机。

她猛地站起身，抓过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走，我们现在就去。”

林薇愣住：“现在？！录音棚能用吗？”

“可以见缝插针。”

利唯一边利落地穿上外套，一边说。

“你现在的状态，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两人几乎是跑着冲出公寓，骑上那辆熟悉的电瓶车，冲入城市的正午的阳光中。

微凉的风拂着林薇的脸颊，她忽然觉得无比畅快，忍不住笑出了声。

风将她的声音送到了前面。

“别笑了！省着点嗓子！”利唯的声音里，透出罕见的焦急。

但林薇偏不。

她笑得更畅快了，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彻底笑散在风里。

太久了，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她紧紧抓着利唯腰间的衣服，像抓住了一个崭新的开始。

到了录音棚，利唯火急火燎地跟朋友沟通，硬是挤出了宝贵的一个小时。

林薇走进录音间。

这一次，她闭上眼，脑海中没有了郁贤决绝的背影，也没有了姜妍冰冷的歌声。

只有那份独属于她的，青涩、慌乱、甜蜜又酸楚的，独一无二的初恋。

她一气呵成。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林薇睁开眼，看见控制室里的利唯摘下了监听耳机。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林薇，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满意。

林薇的心，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喜悦与满足彻底填满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在录音棚里手舞足蹈，随口唱起了搞怪的儿歌。她对着玻璃另一侧的利唯，表演的非常投入，逗的利唯忍不住笑了。

但笑着笑着，利唯忽然收起了笑容，紧紧的盯着她。

林薇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怎么了？”

利唯：“如果满分是100，你刚才的《FirstCrush》已经做到了100分。

“但是现在我发现，你能做到不止100，

“而是120，甚至更多。”

林薇：“为什么？”

利唯：“你基础很好，发音习惯经过严格学习和矫正。这让你很稳，但也给你套上了一层壳，减弱了你声音里最宝贵的特色。

“你刚才唱那首儿歌时，那种浑然天成的质感，那种不被技巧束缚的灵气，更动人。”

林薇：“可是……那是瞎唱的……”

利唯：“没关系，可以慢慢研究，怎么把你的潜意识的习惯，融到你的歌声里。”

说着她看了看表：“今天来不及了，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利唯说：“不着急，你慢慢摸索

“现在这个100分的可以用了，我回去修一下，就可以各处分发了。”

把录音分发出去，是播种。

至于哪颗种子能破土而出，结出怎样的果实，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运气。

林薇的心里，充满了万分的期待。

·

回家的路上，路过中央商业区，忽然林薇看到一张巨幅海报，海报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怀瑾。

林薇第一反应是四季序曲的海报，但是组合早就解散了，苏怀瑾也没有过这个造型。

“停一下！”林薇喊道。

她跳下车，走到海报下仔细端详。

那是苏怀瑾的个人专辑——《盛夏》。

海报上的她，与四季序曲中的她完全不同，成熟了很多，更像她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样子，眼神锋利，气场全开。

林薇掏出手机搜索，苏怀瑾的名字，赫然已经出现在了白金榜上。

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虽然排名不高，但对一个新人来说，这速度堪称坐上了火箭。

她不是说去休息了么？怎么转眼就偷偷爬上了白金榜，真不愧是苏学姐。

林薇心中羡慕，但更多的是佩服。她从那场演讲就知道，苏怀瑾只要站在舞台上，就是绝对的焦点。

想到这，林薇兴奋的转身，指着海报对利唯大声说：

“这是我的朋友！我以前的队友！”

利唯骑着车滑过来，淡淡地点了点头：“苏怀瑾，听你说过。”

林薇：“她真的超厉害！《First Crush》被改的面目全非之后，她居然一听就说，这歌适合我。”

“嗯，那是很厉害了。”利唯的回答没有波澜，但是简单敷衍的回答，已经透露了她的情绪。

林薇还沉浸在对苏怀瑾的怀念中：“她猜到《初恋》被改过，我们还想着能不能复原，花了很多时间，都白废了。如果她知道我找到了原作者，一定会很高兴。”

原作者，利唯只是“原作者”。

利唯听着这三个字，嘴唇无声地抿成一条直线。

林薇欣赏了一会儿海报，才坐上车子跟利唯一起回家。

·

晚上林薇躺在床上，听着苏怀瑾的新专辑，她终于不用再忍受韩总监和李老师的束缚了，她做了自己喜欢的音乐。

市场证明了她是对的，她的直觉远比那一堆冰冷的数据要精准得多。

林薇由衷地为她高兴，也从那歌声里，再次感受到了属于苏怀瑾的力量。

·

苏怀瑾此时刚刚结束一整天的宣发活动，回到酒店。手机收到兰泽发来的短信，恭喜她登上白金榜。

苏怀瑾坐下来，跟老朋友聊了几句，然后打了林薇两个字，顿了一下，又删掉了。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又坐下，重新打了林薇两个字，又删掉。

反复了许多次，终于她发了一句：“林薇她最近还好吗？”

兰泽：“好久没联系了，上回见她，她好像跟女友在闹矛盾。”

苏怀瑾立马问了一句：“为什么闹矛盾？”

“好像原因很多，她女朋友不太支持她做歌手。”

苏怀瑾坐不住了，她恨不得立刻冲到郁贤面前，质问她凭什么这样对待林薇。

但是……她又深感无力，自己根本没资格去管。

苏怀瑾用手机敲着手心，敲了许久，才又跟兰泽发了一句：“能代我问问她近况吗？”

发完，苏怀瑾紧紧握着手机等待回复，很快兰泽回了两个字：“可以。”

苏怀瑾略微松了一口气。

·

第二天，兰泽约林薇吃饭，约在一家新开的川菜馆。

林薇进来时，兰泽察觉她气色好了很多，神情也没那么沉重，脸上的笑容也不像之前那么虚浮无力。

“薇薇！”兰泽张开手臂。

林薇见了她格外亲切，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次，兰泽没有像往常一样蹂躏她，只是轻轻抱了一下，便放开了手。

寒暄之后，兰泽开门见山：“你最近怎么样？跟你女朋友的矛盾解决了？”

林薇叹了口气说：“彻底解决了，已经分手了。”现在她已经可以甩平常的语气说出来了。

兰泽笑着问：“那你又找吗？”

林薇摇摇头：“哪有那么快。”

“缘分这东西，谁知道呢。”兰泽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喜帖，推到林薇面前，“下周我要结婚了，来吗？”

“当然了！新郎是谁？！”林薇最关心的，是那一众被兰泽迷得神魂颠倒的弟弟们中，到底是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娶到她。

兰泽给林薇看了照片，一个相貌还算周正，但浑身上下写着“有钱”两个字的年轻男人。

林薇恭喜兰泽之后，心里还是难免泛起一阵涟漪，当初郁贤也说过，自己是她的未婚妻……

聊了一会儿结婚的话题，说到了周玥，林薇问兰泽有没有跟周玥联系。

兰泽摇头：“她好像受韩总监牵连，也被公司起诉了，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说完周玥，两人都默契的没提苏怀瑾，忽然就冷场了，兰泽知道林薇和苏怀瑾之间的事，她的沉默，让林薇更不好开口。

两人各自喝了口饮料，最终还是林薇问：

“苏学姐她去不去？”

“她当然来呀。”兰泽笑了，笑容里别有意味。

林薇犹豫了，她又喝了口饮料，琢磨着自己还要不要参加兰泽的婚礼。

兰泽看出她的犹豫说：“如果你想见她，你就来。反正，她肯定想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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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