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回到了维克托的住宅后,两人一言不发径直走入各自房间。

她知道他需要时间缓缓,而她也需要梳理现在的发展。

如今的时间节点,是龙族快要退化成人类了,但体内的侵蚀也快进入了极限状态。

再不处理,龙族会变为被瘴气彻底夺走心智。

她画了一个对钩。

这件事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有了对策。

笔尖轻点纸面。

阵法所需要的元素、符石已经集齐。

还差一样东西。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

“是我。”

维克托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她开门轻叹,指着漆黑夜色似笑非笑。

“或许等到白天再谈心,双方都会更加清醒。”

维克托木讷的表情裂出了一份痛苦。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向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所有事都和她无关!

他上前半步关上门,深深凝望着她,企图能够看出她的一点煎熬。

可惜,在她澈蓝的眼眸中,倒映他的始终是无波的水面。

“欧若拉,我好难受.......”

阿芙拉听见了一声呢喃。下一瞬,黑暗突如其来。

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眼上,打断了她的注视。

已经不清醒了。

“没关系的,会结束的。”

睫毛缓缓闭合,它们轻柔又宁静地扫过他的掌心。难言的安心与贪婪自手心处滋生。

温热的吐息拂过手臂,他再也无法忍耐,紧紧拥抱住那位唯一清醒地记住过往的旧人。

纷扰与迷茫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彼此的存在是清晰而真实的。

他觉得,三百年的跨度在这一刻才衔接上,漂泊许久,终于不是自己一人。

此刻的时间究竟是在流动,还是在停滞。

呼吸停滞,又心跳交叠。

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肩膀处传来点点湿意,阿芙拉抬起手臂,还是轻抚上他的后背。

“好孩子……”

这样的称呼,就如以前一样。

属实令他沉浸其中,他明知不该如此。

一会儿,就放纵一会儿。

欧若拉说过,他可以多依赖她的。以后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良久,阿芙拉感到他呼吸渐稳,才发现他已经挂着泪痕睡着了。

站着睡着了!

怪不得自己肩膀这么酸。

“维克托,回去睡觉吧。”

徒劳的,无功的,叫不醒的。

阿芙拉只好拖拽着他到自己床边,思考下一个问题。

缓缓将他放倒,然后把他翻动到毛毯上。

“睡眠这么好,睡地上肯定问题不大。”

阿芙拉坐在床边,托腮看着地上那熟睡的男子。

末了一声叹息,上床给自己盖好被子,翻身背对着他。

抱得太紧了,热得她自己也有点晕头转向的。

闭眼,却是以前的场景流转在眼前。

明明以前还只是会蜷缩在腿上休憩的受伤小龙,怎么光长个了。

“阿嚏——”

阿芙拉随手丢下旁边闲置的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日光大作,等睡醒时,她发现地上已经没有了人。

便简单收拾一下,戴好兜帽前往龙池,继续帮忙检查稳定龙骑士的健康。

不知是维克托故意躲着自己,还是身为城主的他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总之这几日倒是难得清净。

夜间,垂下的枝叶牵住繁星。

阿芙拉来到欧若拉树下,怀中的星盘隐隐泛出光点。

还有谁在呢?

成批的天才与浩劫的灾难总是同期出现。

大约是四百年前,生灵战争中使用的绝对力量使大陆分崩离析,焦土遍地。神明动怒,世界病变,裂缝逃逸出致命瘴气。

流离失所,是大多数孩子成长的必经之路。

破烂的袍子下脏兮兮的孩子们,被大人怂恿着,畏缩地深入丛林,小心翼翼寻找食物。

欧若拉隐隐看到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不妙的感觉瞬间从心脏的跳动处如潮涌入天灵盖。

饿虎!

她拔腿就跑,但风声迫近,血液直升,仿佛要在生命最后一刻放肆奔腾。

一颗巨型动物的利齿骤然出现在视线里。

欧若拉极限拐弯,抄起利器。

身侧猛虎已经张着血盆大口飞扑。

下一瞬,两声血肉刺穿的声音。

利齿自下而上贯穿饿虎的下颚与头部。

而虎爪划烂了孩子单薄的肩膀。

与此同时,欧若拉的灵魂被一个温柔的女孩抱起,她茫然看看那位光芒温和却看不清面庞的圣洁少女。

又有些不舍地低下头,不过见自己的躯体被匆匆赶来的小龙护住后,她释然蜷缩在如羽毛般舒适的怀抱中。

这就是欧若拉人生转折的契机。

求生欲,让神明青睐。

欧若拉天生聪颖,知道如何好好利用孩子的优势,去取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知道了神明大人分身乏力,他们世界的侵蚀由那位姐姐帮忙解决。

在少女的授意下,欧若拉轻戳一个小球,感受到外表有层很薄的膜。

她立马心有余悸收回手。

少女解释道,“这便是世界与世界之外瘴气之间的保护膜。它承受不住我们的直接力量。所以寻找到了你们。”

那群有极强求生欲,又聪颖又善良的孩子们。

在一片能够复活愈合的副空间中,他们互相鼓励配合,不断进行着和怪物的厮杀。

神赐降临到那些通过试炼的孩子身上。

他们被告知,只要将所有超凡的力量归还给自然,世界里的裂缝便能修补。

他们分别前往各个离散地区进行修复使命。

盘面几经旋转,阿芙拉取下了星盘里的晶石,攥在手心里,感受星引。

星盘投影出天空,星云构成大陆的痕迹,星光满布,或闪烁,或长明。

阿芙拉轻轻抬手,试图触摸那些长明的星光。

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又飘远。

光能检测裂缝修补情况。

他们相约,谁完成了任务,一直亮着的星星,就是日后相聚的意思。

沉睡期间,又有几盏星灯点亮。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向已经成功的好友,发出的信从未得到回复。

直到,三百年前的她规划出了如今正在驶向的未来,一切轨迹都是已经设计好的。

力量带来毁灭,超然力量的拥有者的下场是固定的,包括他们这些神赐者。

那夜,她独自一人,坐在山丘处,望着星空,知道泪也是流不尽的。

形成的那片泪潭,便是如今的龙池。

现在的地图上,只剩她这里亮度还差一点。

她收起晶石,抱膝而坐。

如此最后一个缺少的物件也收回来了。

“欧若拉。”

她下意识不动声色侧头,又重新扭回来,微笑看着他。

“大人。”

维克托的脚步一顿,如无其事坐在她身旁。

“……受不起。”

“你……”

他有些犹豫,但总感觉欧若拉突然出现,又会在不久后突然消失。他便觉得那些变扭非常无关紧要。

美好的时光总是让人恃宠生娇,任性总会带来后悔。

“算了,”他还是觉得从他说起比较好,改口道,“当时在森林,我想了一段时间……”

“你说,你是阿芙拉,不让我把别人的情感代在你身上。可我就是,”他顿了顿,声音明显弱了下来,“喜欢你带给我的感觉,喜欢贴贴。”

阿芙拉本来看着草地静静听着,闻言一撩眼皮,鼻翼轻动,疑惑怎么没有闻到酒味。

“我也很讨厌我自己,觉得对不起欧若拉。但她已经去世了,应该会希望她还活着的旧人幸福快乐。然后我就想明白了。”

前不搭后语,大概是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吧。

他想说,在他还不知道欧若拉和阿芙拉是一人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喜欢阿芙拉。

聪慧如她哪能不知。心中一叹,真是难为他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那道血符,知道契约具体内容的人,只能是欧若拉。”

那一刻,他无比庆幸二人是同一人,又无比难过。

他前倾身子,轻柔牵起她的手,不经意地摩挲。

“我想不明白,你既然回来,为什么不和我相认?”

阿芙拉从来不知道,黑色的眼睛也能这般灼眼。她想推开他的手。

他不安地收紧手,补充道。

“你也可以自私的,你也可以尝试依靠我的,就像你曾经这样对我说过的。”

闻言,阿芙拉一愣,抵在自己膝上埋头轻笑。

笑得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末了憋出小声的一句——“好啊。”

或许是那颗心怀大事的心,早在三百年前救下他时,就已经有失偏颇了。

维克托虽然不明所以,重申一下主旨。

“我喜欢你。”

夙愿终偿,俯身,头与头相抵,他也释怀地笑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沉浸在注定短暂的快乐中。

回想起什么,维克托撩起自己额前碎发,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一秒后,他等不到回应,露着额头凑近她的眼前,仰视看着她。

虽然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阿芙拉看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尤其是那巴巴的眼睛。

“怎么会伤着了?”

阿芙拉抬手轻抚他的疤痕。

“刚当城主的时候,有些人类不服,砸的了。”

“呀,用什么砸的?怎么愈合不了,他们针对了龙的自愈能力吗?”

“不,我自己留着,等着以后见到你告他们状。”

“……”

阿芙拉哭笑不得放下手。

“那后来呢?”

“找到几个好手帮忙管理城镇了,做得还挺好。有不少人类还会帮我说话。”

维克托把玩着眼前之人的棕发,思索回忆道。

“故意找茬的揍一顿就好了。人类还是挺好玩的。”

他点头下了结论。

当晚,黑龙载着阿芙拉来到了龙窟。

一进入,阿芙拉被耀眼珠宝闪住了双眼。她有些不适地轻眯,但发现龙窟里只有漂亮的珠光宝玉,它们堆成了半人高的小山,但和宽大的龙窟比起,以龙爱敛财的本性来讲,或许算得上贫瘠?

阿芙拉眨巴双眼,不解望向它。

“怎么了维克托?”

黑龙傲然一拍尾巴,矜持地颔首,状似无意开口。

“以前攒的金币我都下发投入到城镇的发展里了。”

因为这是她所愿的。

“这是给你留的珠宝。”

她轻愣,上前摸摸它的脖颈,轻吻上去。

“哇谢谢维克托。”

黑龙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用尾巴圈起她。

它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如果声音有力度的话,它想镌刻成永远。

“现在,你也是我的了。”

化作人形的维克托捧住她的脸,热烈而疯狂地相吻。

他抱紧她,低声控诉她的傲慢,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无人理解,情感也如同火山爆发般强烈,唇齿相依,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融为一体。

世界在此刻凝缩。

但这样,也无法消除内心的不安。

他们想将它深藏,只能更热烈地彼此回应。

真相常与孤独相伴。

阿芙拉答不上来的话,终究是成了回旋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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