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书桌上铺满了书籍，角落里小巧的台灯投射出一片光晕，衬得她垂落的红发变得更柔和。

林念之撑着下巴，翻开江月白借给她的笔记本，空白的第一页有副潦草的简笔画，是这几年很流行的卡通贴纸常有的形象，旁边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南”字，不知其意。

当同桌有一阵了，林念之知道江月白的字写得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丑，可这个笔记本上的字却是一笔一划，虽然依旧称不上好看，却不难看出其用心和认真。

笔记整理得很详细，也很易懂，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学习这事更得循序渐进。不一会，林念之就感觉大脑里的数学符号缠成一团乱麻，她随手拿出张草稿纸，涂涂画画让脑子清醒下。

等到回神时，熟悉的侧颜已经清晰显现，她的指尖抚过画上人的下颌，笑喃道：“果然适合当模特···”

·

两人一起被“流放”，又有借笔记的事，林念之想来，怎么着她和江月白的关系应该都会因此亲近不少，但江月白却还是一如从前，除了闷头刷题就是盯着手机，依然不跟她多话。

闷葫芦。。。

课间，林念之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小憩，半眯眼偷看身旁奋笔疾书的人，合上眼后，不自觉在脑海中描摹她的模样。

与此同时，有个女生拿着本资料书走了过来，礼貌笑着，“江月白，能帮我看下这道题怎么解吗？”

正在解的题不太顺，刚有新思路又被打断，江月白心底有丝烦躁，抿唇看向女生指着的题，一眼能看出答案的概率计算题。

虽然她不记得这个女生叫什么，但是这个女生的数学成绩好像还不错，经常会问杨金旺问题，这么基础的题怎么可能不会？

江月白把书递还过去，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这本书的二十七页，例二，有详细的讲解过程，你可以先看看。”

“······你记忆力真好······”张丹很尴尬，她的目的确实不是问题，只是想跟江月白交朋友，奈何江月白这人并不按套路出牌。

“昨天正好看过。”江月白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噗—

这语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拽王在世路线！但好像有些萌是怎么回事。。。林念之睫毛轻颤，忍不住悄摸勾唇。

张丹脸颊泛红，干巴巴道了声谢，江月白早已低头梳理起解题思路，林念之虚虚睁开眼，盯着张丹脚步匆乱的背影，心里替她默哀片刻。

情商哪是被狗啃了，简直是离家出走的程度。

再一想，她对自己绝对是算得上礼貌中的礼貌了。只是，这人以后出了社会不会被打吧！？趴着的人暗自偷乐。

上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款款走上讲台，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知性优雅，讲课都是轻声细语。

“这次的试卷拿出来，今天咱们先讲题···”

林念之坐起身，翻出试卷，她此前并未细想自己理科成绩绝顶优秀的同桌怎么没去一班，直到此刻余光瞥见不远处那张试卷上大大的四十九时，才恍然大悟。

她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一百三十八，暗想果然当代卧龙凤雏必不会离得太远，的亏英语老师是个人很温柔的人，从不批评学生成绩，遇见杨金旺那种，可不得把江月白骂得狗血淋头。

基础选择题部分林念之全对，故而在老师讲解时，她的思绪并不能很好的集中，她这会更好奇身边的“大可爱”，注意力漫不经意留在江月白身上。

多数同学的英语水平一般，老师讲课也是中英文混杂，但对于跟英语实在没有缘分的江月白而言，依然宛如天书。

虽然听不懂，但江月白勉强认真记着笔记，当然对不对需要另谈。

林念之盯着某人的试卷晃神，忽然发觉那人的笔尖开始乱点。她瞄向江月白的脸，才发现江月白虽然坐得十分笔挺，竟然打起了瞌睡，除了眼皮在艰难扇动以外，其他地方一动不动，手还机械地记着笔记。

林念之眼底漾起一抹不自知的笑意，身畔人打瞌睡的模样无知无觉烙进她的心底。

“叮——”

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江月白晃了晃脑袋，瞬间解除了封印，她把英语试卷仔细收起，利落地取出张物理试卷演算起来。

黑框眼镜下漂亮的眸子忽闪着，林念之散漫地撑着下巴，凝望着身侧人这一系列好笑的动作。

几分钟过去，那道视线还是不容忽视，江月白拧眉看过去，“有事？”

林念之明眸轻转，笑了笑，“嗯···有点···你的数学笔记总结的很好，我昨晚写了张卷子，有几道题不会，可以请教你吗？”

兜里的手机震了下，江月白垂眸边回信息边说：“嗯，你拿下卷子。”

天空零落飘散着雨加雪，后门不大严实的缝隙不断有冷风钻进来，寒风配着江月白冷淡的语气，没有丝毫违和感。

可她望着手机的时候，那双时常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好像看到了明媚的春天。

天气原因，接下来的体育课只能在室内，体育老师象征性地来教室转了一圈，宣布本堂课改为自习后便离开了。

“这道题，先用等差数列前n项求和公式，然后···”江月白耐心讲解完，低问：“懂了吗？”

“前边懂了，后边不太明白···”林念之弱声。

“好，我的问题，是我没讲清楚，是不是这个地方？”江月白又问。

拽王高冷酷姐不但没有不耐烦，还自我反省。林念之不禁又想起她刚才平静回张丹“例二”时的模样，感受到差别对待，她心情有点愉悦，勾唇点了点头。

“这是等差结构列项相消，这么理解···”一节体育课在细细的讲解中悄然结束。

林念之笑着伸了个懒腰，“讲的真好～都懂了，谢谢江老师～”

江月白依旧面无表情，低声回：“不用。”

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又一本正经的低音撩动心弦。

·

之后，林念之每晚对照着江月白的笔记挑灯夜战写一张试卷，白天课间江月白会帮她讲解不懂的地方，两人之间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

纵然有些地方需要江月白重复讲，她却从未有过不悦的语气和神情。

也就这张冷脸唬人，脾气这不也挺好的嘛。。。

·

写完试卷，林念之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出江月白的身影，她随手描摹过的画纸越来越多。她倒没深思过为什么要画江月白，在她看来好看的事物随手描摹再正常不过。

如此又过了几天。林念之好心问：“要不···我给你讲讲英语，你觉得怎么样？”

江月白想到自己的分数，蜷了蜷指尖，声音里藏着一丝难堪，“可以—”

林念之耐心讲解许久，她发现语法、时态对于江月白来说简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眼见着江月白已经忍不住要开始打盹，林念之脑子转了转，只好换种方式。

“你爱刷题，也可以多刷点英语，语法题可以直接放弃，多背点单词，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就没大问题···嗯，再背几篇作文，改错题其实也都是有套路的，我给你总结一些容易出错的点，应付高考不成问题。”

终于不是各种进行时萦绕在耳旁，被困意包围的大脑渐渐复苏，江月白因不好意思，极浅地扬了下唇角，尴尬道：“抱歉···谢谢···”

像个犯错的大狗狗似的，被她带着羞意的浅笑可爱到。林念之歪头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客气，我们是难姐难妹，互帮互助嘛～”

“嗯。”

·

岁末将至，天气愈发寒冷，教室前方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逐日减少，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角落里的数学困难户和英语困难户，双双将成绩提至及格线以上。

高一高二已经进入寒假模式，悲催的高三生还要加补小半个月的课，但好歹晚自习少了一节，也算没那么累。

北方腊月的寒风似刀子刮得脸生疼，林念之顶着夜色，双手插兜将下巴缩进围巾里，低头疾步向前，以期能少吹点冷风。

二中的教师公寓在二中校区后方，学校跟周围的居民区之间有条长长的小巷，林念之刚拐进巷子，眼盼就能到家，怎料眼前出现一道黑影拦在她面前。

影子的主人直接油腻十足地开口：“学姐好～”

傻叉！

林念之心里骂了句脏话，沉着脸抬头，冷眼看向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生。

男生盯着林念之眼镜下的双眼，嬉皮笑脸：“学姐，我叫薛攀，我喜欢你，能交个朋友吗？”

薛蟠，还真是好名！怕不是被这个名字瘟到了。。。林念之心底吐槽。

“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跟你交朋友。”压根都不认识的人，跑出来碍眼，真是烦透了。

林念之拒绝完，就要绕过他。薛攀却不顾她的抗拒，移动脚步挡在她身边，继续流氓兮兮地开口：“只是交个朋友嘛，又不是要结婚，这也不行吗？不用这么拒人千里吧。”

被恶心人的声音激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林念之可不是好脾气的主，不耐道：“听不懂人话吗？能不能滚远点！”

薛攀死乞白赖地盯着她，“只要学姐答应我，我就滚给你看～怎么样？”

小巷路灯稀少，这一块相对很暗，大冷天外边又没什么人，对上薛攀不怀好意的眼神，林念之心底开始打突，想着自己跟他打起来能有几分胜算。

正愁怎么摆脱这个无赖，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比腊月的寒风还冷淡的女声。

“要一起吗？”

乍然听到意料之外的声音，林念之有些愣住，薛攀却抢先开口：“有你什么事，看不到我们还在聊呢吗？”

江月白单腿撑在地上，双手扶着自行车把手，只是侧身看着林念之认真询问：“需要我先走吗？”

她刚才远远看到林念之的背影，猜测是被骚扰，但也拿不准他们的关系。

“劝你识趣点，别多管闲事！”薛攀低声威胁。

江月白校服里是件连帽外套，她头上扣着外套的帽子，夜色让她半边身子没入黑暗，脸上的表情不甚清晰，问话时的气息凝成白雾飘散开来，眼神专注地看着林念之。

一股暖流涌向心头，林念之有种错觉，好似眼前的人此刻注视着的，是独属那人自己的全世界。

朦胧夜色下，眼中只映着林念之的江月白，在林念之眼中无期限定格。

“不需要，我和你一起。”林念之呼吸浅浅停驻半拍，迟钝地摇了摇头。

“坐吧。”江月白单边眉尾轻挑，眼底似有淡淡的笑意，偏头扫向自行车后座。

从始至终，薛攀在江月白眼里宛如空气，江月白未曾施舍给他半个眼神。

自行车平稳地骑出十几米，林念之才堪堪回神，好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不是在另一边吗？”

“找人。”话题终结者江月白轻而易举杀死对话，不过很快她又补了一句：“你住哪？送你。”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然后斜斜投向地面，视觉错位让地上的暗影好像依偎在一起，恼人的寒风被前方的背影遮挡了大半。

“前边的教师公寓，桃李小区。”林念之呼出一口白雾，盯着不断向前的影子应声。

有朋友，就是这样吗？她没感受过，但是好像还不赖。

“嗯。”这回冷场王彻底结束对话。

一路沉默，进到小区，江月白长腿随意撑着地面停下车，低声道：“到了。”

道完谢告别后，林念之站在台阶上，见江月白还没动。她问：“你、怎么还不走？”

江月白没顾上看林念之，指尖快速敲击着键盘，“我等人。”

“哦，好。”

走到小区楼门口，林念之没忍住回头看向不远处路灯下的高挑身影，身影的主人仿佛是这冬夜的主角，让刺骨的寒风都温柔了许多许多。

楼下的这一幕，凑巧落入窗边的周络眼中。

“妈。”虽然有带钥匙，但知晓周络在等自己，林念之习惯性敲了敲门。

周络关上门，试探道：“今天、怎么晚了一会？”

林念之眼神飘了下，盯着脚尖随口胡诌：“在学校耽误了几分钟。”

“嗯，以后我去接你，你们放学太晚了。”现在这个节点明显不是适合早恋的时间，了然的周络如是道。

不知周络的误会，想到今晚遇到的糟心事，林念之点头应下。

·

“叮——”

暮色苍茫，最后一节晚自习终于结束，教室里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念之开始整理东西，身旁往日放学后第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居然没走。

“你晚上回家，有结伴的人吗？”江月白收书的手顿住，好似随意一问。

林念之笑眼看她，理所当然道：“我的人缘···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嘛。”

“那、你怕吗？昨天晚上···”江月白想着如何措辞。

“你在担心我？”林念之看着她端正坐着拧眉纠结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半是玩笑道：“那···如果我怕的话，你还会送我吗？”她问完后，心底莫名有些忐忑。

江月白想起最近看到的负面社会新闻，快速端详了眼身旁纵然戴着丑眼睛，却依然难掩气质的脸，顿了一顿，本着乐于助人的目的，点头。

“可以。”

“又是因为顺路？”林念之继续试探，心跳微微异样，可此刻的她还未觉察到什么。

“不顺路、也行。”江月白思索后，答得认真。

虽然不知为何要逗一本正经的江月白，但得到的答案很满意。

林念之心湖起了一抹涟漪，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嗓音上扬：“以后我妈来接我，你早点回家吧～”

“嗯。”江月白面色无澜，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多事，眼睛不自觉快眨了下，继续有条不紊地将书包理好。

怎么这么乖，想rua～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吓了林念之一跳，对着一脸冷淡疏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冒昧的想法。

江月白伸头：老婆，请r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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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