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朝玉出来看到宿以山时,愣怔一瞬。
从前宿以山只是和季淮长相相似,从秘境出来后,原本大相径庭的气质竟然也微妙的吻合起来。
他恍然间,以为自己还没有出幻境。游朝玉死死掐着眉心一言不发,觉得自己离疯不远了。
宿以山瞧着游朝玉这副模样,眉间染上一丝担忧神色。
他起身朝着宿以山大步走去,伸手想要用手背探探游朝玉额头温度,却被一把抓住,攥的手生疼。
游朝玉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动地盯着他,手上力道更大,宿以山想要挣脱却挣不开,眼看着手掌寸寸变形,他感觉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捏碎了。
十指连心,宿以山忍不住蹙眉,生理性的泪水被刺激出来:“游朝玉,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一开口,游朝玉才恍惚发现眼前人不是季淮。
游朝玉松开手,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剧烈起伏的心绪安抚下来。
宿以山收回手,暗暗吸气,不动声色的揉了揉手腕。
如今季淮的旧物已经拿到,游朝玉看宿以山的眼神更加淡漠,左右他也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护着宿以山,看他暗自吃痛也不为所动。
只要保证宿以山在那天之前死不了就可以。
但不明的,看见宿以山含泪于睫,他心里像被拨动一下。
他再次抓住宿以山的手,只是这次动作轻柔了些。
游朝玉垂眸,将宿以山的手细细查看了一遍:“哪儿疼?”
宿以山一顿,对游朝玉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受宠若惊。
他只是摇摇头:“没事,我回去擦些药就好了。”
游朝玉确实也没看出来明显的淤青,只放下手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走出洞穴,一行人或坐或立,正等待他们出来,
村长看见两人出来,哆哆嗦嗦上前,一脸希冀地看着两人:“仙长,那魔物可是被解决掉了?村子以后还会闹鬼吗?”
那几个畏畏缩缩的村民闻言也看向他们,经历这么惊险的一遭,虽然没受伤,却也忍不住后怕。那魔物看起来法力高强,两个仙长在洞穴里呆了那么久,若能把那魔物解决了,之后也能睡个好觉。
游朝玉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解决了。随后需要再去村里收尾后续工作,就不会再有婴儿啼哭声了。”
村长闻言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谢游朝玉:“谢谢仙长,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万死不辞啊!”
游朝玉淡然颔首:“无妨。”
随后几人回村处理好相关事宜,游朝玉找借口出去一趟,回来时剑身淌着血。
看来是出去把婴魔解决了。
等回到门派时,宿以山发现手掌上已经有了淤青,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先将受伤的弟子安置好开始处理,一直忙到天黑。
圆脸弟子不敢抬头看宿以山。自己和那几个人说了一路宿以山的坏话,把宿以山说成了个大奸大恶之辈,如今还需要宿以山来帮他治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宿以山神色依然平静,有条不紊的为圆脸弟子治疗,手法利索,圆脸弟子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
直到最后,圆脸弟子脸都憋红了,终于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对不起。”
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但宿以山听到了。
他不为所动,像是没听见一般朝圆脸弟子叮嘱伤口后续不能沾水,每日都要换药,直到完全愈合为止。
圆脸弟子如获大赦,连连点头逃离此处。
宿以山这才有时间处理自己手上的伤。
刚才太专注,浑然不觉疼痛。现在只要稍稍动作一下,右手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应该是骨折了。
宿以山忍不住叹了口气。
伤筋动骨一百天,弟子选拔大会还有不到十天就要举行了,右手又是他的惯用手,如果不能早点好起来,他要怎么通过弟子选拔?
宿以山去药堂拿了些塑骨丹,希望能加快伤势愈合。
回到寝殿后,他坐到桌几前,继续自己还没完成的礼物。
右手不能动,他只能换成左手继续歪歪扭扭地在花灯上画符咒。
他原本就想在元宵那天给游朝玉送一盏花灯的。
花灯准备了有半年之久,制作起来并不难,难的是花灯内部的符咒需要一笔一划的画完,画的时候灵力不能断,他几次失败,旁边已经堆了一堆失败品。
画成之后,花灯可以替所持之人挡下一次致命攻击,算是符咒里最难的那档了。
宿以山从前并未接触过符咒,靠着藏书阁里的书一点点自己琢磨,从头开始练习,练了许久,才磕磕绊绊能画出符咒来。
灯火摇曳。
宿以山也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他很久没休息了,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只强撑着想画完符咒,把花灯给游朝玉。
明知游朝玉想要的花灯不是他做的,但他还是想做完。
落下最后一笔,墨汁从笔尖落下,在结尾凝成一个黑点。
他沉思片刻,掐了个法诀,把原本体型略微庞大的花灯缩成了个摆件。
这样既方便游朝玉携带,原本的符咒效果也不会变化。
宿以山长出一口气,再也抵挡不住困意,倒头就趴在桌几上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
游朝玉坐在虞衡闭关的门口处,脚边摆着几壶酒,手上还拿着一壶,抬头目光不明地看着月亮。
“师兄……我马上就能见到师尊了,你高兴吗?”
“我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了。”
“师兄,我知道你因为从前的事情恨我,但我别无他法。”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能处理好这些。”
他举起酒壶,酒壶又空了。
游朝玉摇摇晃晃起身,抬手摸了下胸口,确定玉佩还在。
“马上……师尊就能回来了。”
他跌跌撞撞回到寝殿,倒头便睡。
或许是太过疲倦的原因,他没能注意到有人蒙面破窗而入。
眼见游朝玉已经被酒壶中的迷药药倒,蒙面人开始在寝殿里四处寻找那只猫。
猫正在床底呼呼大睡,他指尖一点,将一缕神魂放入猫体内,白猫立马睁大双眼,随即像是魂灵被抽走,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形如傀儡。
蒙面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
第二日一早,宿以山起来时浑身酸痛,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右手伤势有所好转,换药包扎好后一如既往地准备去竹林练剑。
右手还是有些不方便,宿以山咬牙坚持下来了。
等回到殿前时,道童迷迷糊糊地揉眼朝他行礼,看起来刚醒不久。
宿以山淡淡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又居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小道童张开手心,露出手掌里的两颗糖果。
道童眼睛一眨一眨,满脸惊喜地指着糖果:“这是给我的吗?”
宿以山依旧嗓音冷淡:“嗯。”
道童小心翼翼接过糖果,笑得开心:“谢谢道长!”
在山上待了这么久,他很少能接触到人间的吃食。
但每次宿以山下山做任务回来,都不会忘记给他带点小玩意儿或者是吃食,所以他从来不信外面那些针对宿以山的风言风语,他家仙长就是最好的!
想到此处,道童攥紧手里的糖果,朝着宿以山展开笑容。
宿以山颔首,回到寝殿把花灯摆件拿出来,眼看天色还早,准备去游朝玉的寝殿一趟,把花灯给他。
路上的雪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两旁树木枝丫上还堆着一部分尚未融化的雪,偶尔有鸟栖息在树枝上,雪就被震得抖落下来一些。
一路走到游朝玉寝殿,宿以山停下,叩门。
“进。”
他拿着花灯摆件,推开殿门。
游朝玉挑眉,不解宿以山这是何意:“这是干什么?”
宿以山抿唇,将摆件轻轻放下:“给你的。”
游朝玉顿了顿,只说:“嗯,放那儿吧。”
花灯摆件被放在角落里,如果不注意都看不到。
“喵——”
宿以山视线一扫,很快就锁定了在桌几下盯着他的白猫。
竖着的瞳孔一瞬不动地凝视着他,宿以山心中升起一丝警觉。
平常时候白猫看见他早就扑上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情愿是自己想多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的猫……”
游朝玉蹙眉,他知道宿以山和猫平时总是不对付,但他以为宿以山这么久也应该懂事了,不会与一只猫置气,说出的话就带了一丝不耐:“又怎么了?”
话这么说,他还是低头看了眼猫。
突然间,变故横生。
白猫瞳孔骤然放大,后腿一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宿以山。
游朝玉下意识想拦,但白猫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及看清,白猫就已经攀上宿以山身子,张口就要朝着脖颈咬去。
宿以山眼疾手快,一把拎起白猫后脖,然而白猫扭动身躯从宿以山手中迅速挣扎出来,一把扒拉住宿以山肩头,张口便咬。
在牙尖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一缕幽蓝光芒也趁机进入伤口之中。
白猫用的力道太大,肩头的衣服都被扯破,赫然露出肩头被咬穿的两个血洞。
随后白猫浑身软瘫下来,无力地从肩头滑落,倒在地下一动不动了。
宿以山眼看伤口迅速蔓延,心道不好。
他试图止住伤势,手中法诀都还没成型,就感觉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似乎都被痛意冲刷。
像有人一寸寸将他的筋骨捏碎。
宿以山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去。
游朝玉手疾眼快,一把接住宿以山,眼看露出的皮肤已经被大片的青黑色纹路覆盖,当机立断点住宿以山各个穴位,纹路这才停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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