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求见

两三日后,嘉言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这要多亏两个人——尤月清和她介绍的孟大夫。

孟大夫是齐王府的府医,医术甚是了得。一贴膏药休息一晚,嘉言就差不多痊愈了。

当然,这也让嘉言背上了二两银子的负债。

——周景云把妹妹当礼物送人时,竟然连一点傍身银钱都没给她。

也是,都不顾她的死活了,还会大方给钱?

孟大夫不同意嘉言用首饰抵债,她就只能先欠着了。

嘉言越发觉得,向萧遇自证身份一事迫在眉睫。

在她的印象中,萧遇对朋友还是很大方的。

不过,要见萧遇可不容易。

嘉言醒过来已有好几天了,除了最初那天在门口的匆匆一瞥,她连萧遇的半片衣角都没看到。

说来也奇怪,当年还在皇宫时,两人隔三差五就能遇见。现在齐王府远不如皇宫大,竟连见一面都这样难。

罢了,与其等待偶遇,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晚间厨房负责送餐的小刘要去给萧遇送晚膳时,嘉言主动上前帮忙。

——反正菜多,每次都需要好几个人。

谁料想,她的手刚伸过去,就被小刘一巴掌拍开。他神态凶狠:“老实待着,别打歪主意。”

嘉言吃痛,倒抽一口冷气:“没打歪主意,我是想帮你送。”

“你会说话?”小刘一惊。

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厨房其余人等亦是一惊,纷纷看了过来。

“我自然会说话。”

“会说话也不行。哪里轮到你给王爷送膳?你倒会偷奸耍滑。平日里脏活累活不见你干,只盯着这种王爷面前露脸的巧宗儿。”

这话过于严厉了。

除了第一天当透明人以外,后面几天,嘉言也做过一些活。

但她不想和小刘在厨房争论,就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旁人的各色眼光,她只作不曾瞧见。

待小刘走后,嘉言略挑一些菜肴盛好,直接去找萧遇。

可惜,还没等她靠近齐王所住的院子,就被王府守卫给拦住了。

年纪不大的守卫态度冷漠:“王爷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我是送膳的。”

守卫态度愈发冰冷:“胡说!王爷每日膳食,皆由专人负责。”

嘉言有些无奈,立刻改口:“好吧,其实我是有要事求见王爷。”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一脸诚恳之色,“劳烦小哥帮忙转交。王爷见过之后,定会见我。”

然而守卫连瞧都不瞧一眼:“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们不会转交。”

“没有毒药,不是暗器,是一封信。”

“去去去……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说话间,守卫拔出兵刃,作势威胁。

嘉言轻叹一声,心知遇上这种尽职尽责、不肯变通的守卫,她想越过他们的防线去见萧遇,无异于难上登天。

而且,看他们驱逐她的架势,竟是连守株待兔的机会都不给她。

若在以前,她还能与守卫走上几招,将动静闹大,来引起萧遇的注意。

可现下,以她的身份和身手,不管不顾地硬来只会自讨苦吃。

面对明晃晃的利刃,嘉言后退两步,悻悻而归。

才刚行得几步,迎面就有人叫住她:“周,周什么来着?说你呢,过来。”

是王管家。

嘉言瞧了瞧他,近前几步:“王管家,你叫我?”

“果真不是哑巴。”王管家蹙着眉,“不是让你去后厨打杂吗?怎么有人同我反映,你每日不干活,只想着往王爷身边凑呢?我本来不信,没想到还真在这儿碰见你。”

嘉言心如明镜,知道这是有人告状。

“这个时候厨房正忙,你来这儿做什么?”王管家语气逐渐严厉。

嘉言垂眸,如实回答:“我来求见王爷。”

“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王管家脱口而出,“你怎么不说你想见皇上?年纪不大,心倒不小。连‘本分’二字都忘了?你求见王爷做什么?!”

嘉言不说话,只垂眸盯着袖口花纹。

以前在皇宫,她求见皇上次数不多,可还真没被拒绝过。先帝还在世时,也对她态度友善。如今换了身份,不到两刻钟内,接连被数人抢白。

这落差也太大一些。

“听说你要给王爷一封信?什么信,拿来给我瞧瞧!”

嘉言看他神色,料想他看到信后不会转交给齐王,只怕当场就打开了。信中内容,她不想给萧遇以外的人知晓,就含糊道:“没什么信,就一首词而已。”

王管家自诩见多识广,看她神情异样,猜想不是什么好词,多半是些不入流的手段。

不过这也不能只怪她,她是驸马爷送来的美人儿,美人儿想接近王爷获得宠爱,可能也是奉命行事。

但是齐王府容不得这种“奉命行事”。

看她毕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又是初犯,王管家稍稍和缓了语气:“不管驸马爷是怎么教你的,到了王府要守王府的规矩。老实本分,自不会有人为难你。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别怪我心狠。去吧!”

嘉言点一点头,十分受教的模样。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太过离奇,她并不想还没自证身份,就闹得人尽皆知,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回想着今日遭受的指责,嘉言心中不快。

一个两个的,似乎都把她当成了千方百计勾引萧遇的狐狸精。

事实上,不管是她,还是周三小姐,都对齐王并无他念。

一起进王府的尤月清,也宁可在西侧院洒扫,都不愿去伺候萧遇。

真当王府侍妾是什么香饽饽,人人争着抢着去做么?

看时候不早,嘉言没去后厨,直接回了西侧院。静静坐了一会儿后,将原本要送给萧遇的菜肴拿出来自己吃。

别说,味道还挺不错。

她才吃得几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尤月清风风火火进来:“言言,是真的吗?我刚才去厨房,听他们说你千方百计想在王爷面前露脸。”

嘉言放下筷子,按了按眉心:“不是想露脸,我有事找他。”

“啊,我就知道,他们是在胡说八道。我想起来了,你跟我说过,宁做下人也不愿做侍妾。”尤月清松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

嘉言静默一瞬:“……我也没想做下人。”

受到的限制太多了。

“那,那我们努力攒钱,早点赎身出去?”尤月清想起一事,犹豫着问,“言言,你,你想不想和你家里那边……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后厨打杂,会不会接你回去?”

“不会。送出去的礼物,没有再讨回去的道理。”嘉言摇头。

若是周景云对这个妹妹有一点怜惜之意,就不会不顾周三小姐死活了。

“好吧。”尤月清甚是失望,继而又打起精神,愤愤不平,“不回去也好。这次把你送给齐王,谁知道下次会把你送给谁。这样的家人,有还不如没有!”

嘉言点头,深以为然。

她的确不想再与周景云有任何往来。

晚间,嘉言躺在床上,默默思索。有了今日被拒的经历在前,她若再搬出别的由头,只怕很难取信于人。

怎么才能见到萧遇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

次日嘉言还没走进厨房,就听见里面的议论声。

“没看出来,不声不响的,竟然还存着那种心思。”

“可能是仗着有几分姿色。”

“想多了,王爷要是能看上她,还会把她打发到咱们这儿?”

“那也不一定,听说王爷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

嘉言心想,看来这会儿是真不忙了,都有闲情逸致背后议论人了。

短时间内接二连三被胡乱猜测,不能置之不理。

她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走进去。

一看见她,徐嫂子用手肘捅了一下还在说话的高婶,拼命使眼色。

高婶立时噤声,佯装忙碌。

嘉言缓步行至她们身边:“徐嫂子,高婶,你们刚才是在说我吗?”

两人面面相觑,尴尬极了。

——她们虽然爱背后说嘴,但并没有真想得罪这个美貌姑娘。

“你们刚才说的那种心思是哪种心思啊?”嘉言似乎没看出她们的尴尬,语气轻柔,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认真盯着她们,大有非问出个结果之势。

徐嫂子咬一咬牙,将心一横,干脆道歉:“没,没什么。妹子,我们就是随口胡说,你别生气。”

高婶也神情讪讪:“对不住,对不住。”

她甚至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原来是随口胡说啊。”嘉言笑笑,恍然大悟的模样。

对方既已道歉,那她见好就收。真结下仇家也不好。

她点一点头:“那以后不要这样说了,我找王爷是有要事,没别的心思。”

“我们也是第一次说。”两人干巴巴解释。

“嗯。”嘉言也不考虑她们这句话的真实性,微微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分配到后厨,可能是因为我善于烹饪吧?”

她本意是说想笑一句,谁想不远处忽的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善于烹饪?口气不小。”

嘉言扭头看去,是大厨老范。

他双手抱臂,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能做几道菜?就敢自称善于烹饪?”

从这个新来的第一天进厨房开始,老范就注意到了她。

每天干活不勤快,吃饭倒是很准时。且吃饭时双眉紧蹙,仿佛食物有多么难以下咽一般。

这简直是对他厨艺的侮辱!

是以一听到她大言不惭自称善于烹饪,老范的火气就蹭蹭直冒,再也压抑不住。

嘉言想了想,诚恳回答:“四五道吧。”

她可能继承了一部分母亲在厨艺方面的天赋。以前皇后姑姑身体不好,有时没有食欲,她就亲自下厨做几道菜。

尽管没有专门学过,但是做出来的还颇为可口。

不但姑姑满意,连恰巧留下用膳的萧遇也挑不出错。

“四五道?”老范轻哼一声,“哪几道菜?正好还有剩的食材,做出来我看看。”

嘉言不说话,心中仿佛有光亮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悄然萌生。

既然求见萧遇无门,那何不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主动来见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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