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兰因絮果

“没人说话……看来都没什么问题了。”微生梧左右两下弹弹手,风在指尖绕过,“那走吧。”

顾自转头,像是认定了会有人跟上。

夏知微确实近乎本能地动动脚。

背影决绝,不可能回头。恍若十年前兄长赴死前那一刻的从容,温柔而不许反驳。微生桐脑子里那根弦,终究是断了。“——那你算什么!”

“噗——”淡樱色的唇瓣被染到刺目的艳红。

微生梧没用帕子,回头,淡淡扫一眼没怎么动地方的夏知微,想拦着不知道说什么的袁茗卿,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笑还没收回来的小归,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却被突然之间吓得站起来的小归。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微生桐身上,微生桐已经突破,带来在外表上的变化是最显而易见的——与她的双生哥哥愈发相像,宛若镜里镜外的一对影子。

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抹去唇角的血迹,抿得唇色发白。“你倒是……从没让我失望。”

四目相对,过于相似的五官带来一种类恐怖谷的感受。

“不然你以为,什么能瞬间封住你质问的话。”

“可惜,即便是我的魂魄也没什么用——可能是吝啬了,毕竟只有一点点。”

魂魄……疯了吗!微生桐面无表情,一派冷漠肃穆不近人情,一如无数次在周家对着兄长打探兄长时对手那种完美无缺的表演,本能地去模仿着影响最深的人。心脏却疼得仿佛在滴血。

“……哈,”梧哥闭了眼,脸上渐渐晕开笑意,却不免带着几分凄厉与诡异。“可我也,会怕……多了伤人。”

——他也不曾,真的想过……滥杀。

袁茗卿一愣,好像被火灼了一下,手指不由得蜷曲,为自己刚才的腹诽抱歉。

梧哥对着她笑得温文尔雅,像不世出的贵公子。“玉楼,哥是带你去不得了。”

夏知微心里发虚,别说茗卿,就是知秋也看着呢。哥……不管最初是顺口是恭维还是礼貌,也不管在慢慢相处的日子里这个称呼化成了多少分的温情,此时这个情况,都分外的扎眼。

“哦……”梧哥又对着茗卿点头致意,“感兴趣,你们两个小年轻,可以一同去看看。”

微生梧解下了腰间挂着的香囊递给夏知微,其上大红底色,鸳鸯戏水。“玉楼楼主给我的信物,拿着总不至于进不去门——倒也不算我失约。”毕竟入门的东西都给了。

“你问。”对上知秋,梧哥又恢复了漫不经心,云淡风轻。

却转眼把另一把刀子平等地喂给所有人吞下,包括梧哥本人,扎进嗓子,鲜血淋漓。

——“反正我这一生,什么事都虎头蛇尾。也算……也总得习惯了兰因絮果。”

有人泛泛之交,于是血管划破,濒死的疼。有人了解更多,于是继续向下,剖开脏腑。

微生桐不在其列。他们是血脉至亲,怎么会是袁夏之流的泛泛而交?但兄长又什么都瞒着她,怎么配做小归那种知心明志的人?于是幼时往事里记忆的碎瓷片刺入肌肤,缓缓透骨,宛若凌迟。

“……”兄长……

“不问了么。”

微生桐拼命地把哽咽下压,眼皮却湿重得抬不起,乌黑的睫羽湿漉漉的,琥珀色的瞳孔被水光晕染得可怜极了。

在又一次压下哽咽时,没小心,微生桐将眼睫落下,顿时泪珠无声滚落。拦之不及,悔之晚矣。

眼泪停不住,像是她被抛弃了九年的佳节里兄弟姐妹各自有家而她形影相吊的委屈,和一次次被拒而不见的从满心欢喜到怀疑绝望的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一大颗一大颗地不断落下,顺着脸颊滚到下巴,有一些滴滴答答淋在交叠于小腹前被掐出血痕的掌心,咸水沾伤,很疼……连眼眶鼻尖都逼得通红。

“桐桐……从来,没有!想过质问,兄长……什么……”

微生梧只是沉默,片刻后重新转身,离开。行两步时停了下来,谁都在期盼他对着桐桐说句软话、不,甚至只是一句平常的,就好。

他抬手,掌心向上,手指张开,血迹仍刻印在瓷白的指尖上,灼的人眼睛发疼。

等约两三秒,毫无预兆的,微生梧收了回去。

召出佩剑的那一刻,夏知微冲过去搂住还没御剑飞走的梧哥,“……跟你走,哥。”

离地两尺,少女的呼吸打在脖颈处,软软的,痒痒的。看不见脸……其实更方便想象——眉目骨相都很英气,不知道随了哥哥还是父亲,但笑起来眼睛却爽朗的像一对小月牙……‘大哥?’

“哥?”

夏知微发现脚下的剑……有点抖?

“没……”微生梧闭上眼,眼睫都是颤的。没什么可怕的……微生梧睁眼向下看。

也只需一眼,两尺的‘高空’便扭曲成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夜幕落下霓虹亮起,灯红酒绿川流不息。

假的……他没见过,他其实没见过……他甚至没见过……

被众人忽略很久的小归眯眯眼,他想起久违了的一个词——归峦前辈教白眼狼御剑时长老哥哥的逗趣——“恐高”?

好、机、会!

夏知微怕梧哥身体不舒服还要硬撑着载她,试探地接管佩剑的控制权,不管是重新回到地面,还是梧哥去哪指个路她来,都行。

但其实可操作性不高,她对修者的规则也算有些了解,不像刚来时凭一腔信任就敢让知秋搜魂的小白——搜魂也好,抢夺控制权也罢,都是把身体或者安危全权交给另一个人,很要命的!

好消息是梧哥对她……说信任也好,说容忍也中,反正接管竟然没遇到什么阻力。坏消息……小归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啊!

——他突然把夏知微辛勤努力好不容易要安全够到的崖边的那片石头,给削掉了……削掉了……掉了……了……

夏知微不想评价这一剑怎么这么厉害,怎么怎么颇具梧哥风采——她被气的想爆粗!

眼睛还又被遮住了!嗯?这个角度……梧哥?

对,手指还有点细微的抖……“别看。”

微生梧足尖一点,佩剑瞬间碎裂,朝着小归攻去。

揽着夏知微,微生梧欺身而近,单手镇压一切攻击。小归身形变换,竭尽全力——早把在袁茗卿身边的魂魄收回,此时失去动作的傀儡任由反应过来的微生桐一刀砍成两半。

劈、砍、刺、挑……小归不惜借用天机阁的天威,每一道攻击都是死手。电光火石间,天星地棋阵芒大绽,那光点沾之即烂,金丝红线根根断裂,化成勾命的锁链,稍有不慎躲不过去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微生梧却仍有余力,连交流的幻境都顺手护的严严实实,不受半点影响。

三招,微生梧的小臂虚隔着几寸抵在小归胸膛上,片刻,借着夏知微的灵力凝成一把冰剑架在小归的颈侧——竟也如臂挥使。

退后一步,冰剑却紧逼一步。

“小归,认输。”尴尬地笑笑,他单膝跪下。

微生梧收剑,遮着夏知微眼睛的左手一直没有放下。天底下有什么事都向来瞒不过天机阁的鹰犬耳目,何况是自己家中像被捅了天拆了家一样的大动静——只能说谁都没打算瞒着。

不过细究原因,一个人是有心无力,另一位却是单纯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反正不可能压不住。小归输了,正好把他这些属下过来引过来收拾残局。

莫主事已动身前往迷谷森林,裴主事一直在魔渊看守,黎主事也得替代自家阁主坐镇天机阁,小鬼大鬼本直属小归是家仆暗卫,虽然也能代表小归,但莫说大鬼送人还没到地方,就是小鬼在阁中,出来也不合适。

来的是上次不在,无缘分见礼的另两位相使,“山楂”/“使君子问长老安,见过阁主。”

微生梧理也不理,“跪下。”

小归不发一语,也不抵抗,对比平日简直堪称乖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双膝跪地,“请长老赐罚。”

阁主跪了,二使也跟着跪下。自称山楂的那个眉目中带着几分桀骜难驯,袁茗卿看着便总觉得她要惹事!偏梧哥也不看他,知秋还说他小题大做——天机阁主身前伺候的人,哪个那么沉不住气还能叫他看出来?

“长老要罚,天机阁上下不敢有话。只望长老容山楂禀一句,三位主事不在——”

微生桐凝眉,天机阁素来神秘,她也不甚了解,这是要拿三位主事压兄长低头?!

想多了。微生梧连哂笑都懒得,山楂自己便圆回了话,“无人配取金锏。阁主日日辛劳,更兼理溁园庶务,旦有些许错处,盼您怜惜天机阁立阁不易,山楂愿代受罚,请、死!”

奉上本命法器——两枚巴掌大小的铜球,由一截银色光链联结。

微生梧不应,长袖一震,背在身后。带起的劲风卷了铜球瞬间穿心而过,山楂护主心切的表情还没消去,对死亡的惊恐也没来得及摆出,一切便已定格。

从前袁茗卿只道知秋的凤目凌厉,而容貌相似的梧哥却总眉目清浅,笑语嫣然。现在才知道,凤眸,天生便是格外凶戾威严的。

梧哥抿着唇,不笑不语,神色淡淡。那一身杀伐,慢说是对比之下仿佛梦一般的旧日里的温文随和,便是昨夜的脆弱今日的崩溃刚才的仓惶等等印象,也全都洗刷尽了。

袁茗卿告诫自己,这是天机阁在处理内务。却免不了闭了闭眼,静一静心。

除了此行,这在殇弃的一年多,便是在北岭的大比中,也毕竟有各派长老带队有上玄弟子看护,少有比试之人失手受伤……见血。

睁眼却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看清……山楂怎么还在?

当然,也不是还在原地。

袁茗卿仔细一看,便也发现山楂换了位置,离着梧哥更远了些,身体也像影子一般,浅淡而飘忽。

哦,对,天机阁里的‘人’,其实大部分都不是人的——是鬼。袁茗卿对照着先前和现在的清晰程度,估摸着这位“聪明‘人’”被梧哥那一下子弄得,至少损失了半数以上的修为。

山楂垂着眼睛,旁人也看不到里面藏着的是恨意还是恼火。

却是微生梧不必管的,就像他不必管……山楂究竟是真的心直口快不拘小节,还是装的以便成则护主、败了想必平章长老也不至于和她一个率直的小女子较真,亦或听信了他亲自带着“跋扈”的夏柔,便想当然他格外看重此类人而投其所好。

活下来的,有用的,人,才会是能用的,能活下来的。

反正我这一生,总归兰因絮果。锦毓啊……qaq这个他说的是全文,不是节选!

我这一章,诚意满满!【小猫翘尾巴.jpg】(突然想起零点算今天的话……这岂不是第二章?)

虽然,还没有补完,但是……【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jpg】只是想球收藏和评论而已→←【笔芯.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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