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和幻想,不过一日多一些的时间,她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心焦过。
为了不让大人和夫人看出异常,她白天的时候依旧满府乐呵,丝毫没将那教习嬷嬷要来的事情当回事,上蹿下跳把府里最有活力的小孩子都闹得困了起来。
约定好的头一个晚上,她一宿没睡,害怕自己看上去憔悴强迫着自己早早睡着,却是过了子夜也未曾合眼。
终于,日色笼罩了这秀气的楚宅,着樱早早地准备好了她平时常穿的衣服,还有她之前到山庄里小住的时候会带的东西。
楚安然早就已经恢复了清醒。从前日日盼,夜夜盼的,可是真当时间越发近了,她竟有些紧张起来。
好不争气!
安然气得将冷水疯狂拍在自己的脸上。自己从小在玉棠山庄上长大,什么样子师父他没有见过,轮得到自己这么费心?
不,这不一样!
楚安然闭眼咬牙,“这一次之后,说不定我就不用再叫他‘师父’了。”
“姑娘在说什么呢?”着樱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笑道。
“没什么。”楚安然大大咧咧的将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坐到了状态前面,“着樱,你一直说自己很会弄些发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是么?”
“姑娘今日终于肯任由我摆弄了。”着樱咧嘴笑笑。
“试试看吧”镜中的面孔语笑嫣然,仿佛连眼里都带着笑,“今天上午,我就将我自己交给你了。”
“那么姑娘的眉毛、眼睛、还有衣服?”
“全都交给你。”
“得嘞。”
那天是楚安然的印象当中最深刻的一天,她穿着一身海棠花开的衣服,骑着小时候师父送给她的那匹小马,一路向着和他约定好的地方飞驰。
临走的时候,她略有些忐忑地问过着樱,师父她会来吗?
着樱十分真诚地看着安然,她说:他若来了,今后会是您的夫君,他若不来,只要您愿意,他也依旧还是您的师父。
着樱还说,他若拒绝,她亦可以笑着对师父说这一切只是一场玩笑,那些酸溜溜的诗是玩笑,今日的约定是玩笑。师父早就看惯了她的各种玩笑。
可是安然不想,年少轻狂的她还片不甘心让这一切都草草的过去。她偏不甘心。
师父啊师父!您既然十年前将我从绑匪的手中救了出来,您既然当成孩子一般的将我养大,那么这最后一个条件,您就答应了我可好?
清风拂过,吹的她的发丝微微凌乱,衣袖也跟着沾上了尘土,可还是盖不住她身上那淡淡的海棠花香。
玉罗湖上,夕阳铺满了涟漪,看日头,大概已经到了他们约定好的时间了把。安然怎么也没想到,她这样连罗黛都不会涂的姑娘,竟然也会有这样一个苦苦等待,等她前来的日子。
母亲常说,扬苏的女子虽然温婉,但是如若穿上血红的衣服,也依然好看。湖水中荡漾着她的影子,就好像一朵炫丽盛开的莲花。
申时,她蹲下身来撩拨着湖水。
酉时,她坐在草坪上轻轻的拨弄着草丛。
虚时,天色已经一片漆黑,她终于不在觉得刺眼,眼睛却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六月二十的申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师父,师父他……
她等来等去,终是没有等来她期盼的马蹄。
是忘了吗?还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会不会是他记错了日子?
楚安然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了木屋,这个木屋她记得清楚,四处漏风,空无一物,那是儿时的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他的地方,白衣出尘宛若一个仙人。
“你是谁?”她懵懵懂懂地揉了揉眼。
“丫头,你面前的这个,可是玉棠山庄的兰亭公子。”
“兰亭……集序?”
从那开始,她就开始了跟随着他步伐的十年。
她一开始不知道该叫他什么,他像朋友,像哥哥,像父亲,后来她进了山庄,便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叫他“师父”。
在记忆里,从那之后,她就在还也没有了害怕的时候。外面时不时有小孩挑事,她也不怕,因为天塌下来有师父罩着,天大的问题也有师父顶着,她已然成为了他羽翼之下的孩子。
半年之后,她的亲生父亲急匆匆的赶到了玉棠山庄,那时的安然才知,自己原来还有父亲,而自己的母亲则在与自己的那场劫难中为了护她失去了姓名。安然是个天护的,只是单单失去了儿时的记忆。
她当时还不到六岁,她记得那时她是哭着离开的玉棠山庄。她以为自己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他师父的身旁,哭天喊地赖了整整两天,后来师兄弟们也跟她一起哭嚎。师父没有办法,只得一边敲着她的背,一边温柔道:“莫要害怕,今后无论你走到何处,都还有我这个师父。”
又过了一年,安然正式开始了道玉棠山庄的学艺,再去的时候,跟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几位哥哥。从此她与玉棠山庄之间好像便有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远离此地,远离了他。
外头又下起了她儿时最怕的雷阵雨来,这雨已经连下了三天,今早起来明明是个晴天,着樱说过不会下雨,想不到还是没有逃过漫长的夜。
师父没来,而她好像很快就要失去他了。
不行,这怎么能行?
当初既是他捡的她,今日怎能由得自己将他亲手推开?
能够拥有他这样的羽翼已经是老天爷给她的天大恩赐,她究竟是在贪些什么?
楚安然啊楚安然……
她死死咬牙,有些自嘲地笑笑,猛然迈开了步子推开了门冲了出去,吓坏了来此处躲雨的旅人。
她接下来的路就算再难,也绝不能没有师父!
她翻身一跃跨上了马,雨水冲刷了眼帘,遮住了视线,那她就干脆闭眼不看,反正天也是黑的,反正玉棠山庄的位置,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他会等她,会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看着她一颠一颠的跑到他的身边,她冲他做鬼脸,他只淡淡的笑。
她可以嫁到天顺,她可以放弃安乐,但她不能没有师父。
她究竟是何时生出了那样的一个糊涂想法?难道她占有的还不够多吗?
马蹄被雨淋的跑不动了,楚安然的意识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师父……”
暴雨之中,她好像看到了那白衣翩翩的影子,还有那个从远方传来的马蹄。不知是不是幻觉。
她深呼了口气,随后一呼一吸之间便越发的困难。她费力的想要揉眼,却禁不住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彻底的模糊。
双臂稳稳地接住轻的如同羽毛一样的姑娘,他撑开了伞,口中轻唤着她的名字,她却好像已经听不见了。
楚二公子跟在赵兰亭的身后,见状飞速下马,他午时的时候才刚刚回了玉棠山庄,三刻钟前,他见兰亭公子神色慌张的骑马冲出山庄的时候,联想道那天桌席之上安然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二话不说也跟着追了出来。
下雨了,是雷阵雨,她从前可最怕雷的。
“安然……”
“安然!”
“兰亭公子,敢问您是否与我妹妹约定了什么?”
兰亭公子并未搭话,轻轻抚摸着她冰凉的小脸。
这对于楚二公子来说,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大踏步的走上了前,一把拽过了她无力垂着的手臂。
“这一次是我妹妹胡来,我这个做兄长的这就带她回家。”
楚元成企图抱起安然,奈何那白衣公子却如同抱着一个稀世珍宝一般,使得他无从下手。
“这里离玉棠山庄不过几步,我送她回去。”
“兰亭公子误会,既然您不肯接受我妹妹做你的家人,那么属于她的家,便只有扬苏那一处。”
楚二公子的声音冰冷,可他却好像充耳不闻,如同木头人一般的将她抱到了马上,将她的头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二公子也随我一同回吧,我有事情要同你说。”
兰亭公子轻轻道,随后轻夹马腹,黑马徐徐奔跑起来。楚元成心中虽气,却也只得上马跟在他们的身后,那毕竟使她的亲生妹妹,他已万分后悔那日祠堂当中要同她说那些话了。
天边年一道刺目的闪电,伴随着如注的雨帘。怀中人的身子动了一动,却并未睁眼。还在怕么?赵兰亭微微勾起了嘴角,浅笑,随后静静地俯下身来,纤长的手臂轻轻环过她的面颊,扣住了她的耳,挡住惊雷阵阵。
如此,你便不再害怕了吧。
十八章了,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到这一步安然的人生就要开启新的篇章,希望大家可以继续一起看着她一路幸福啊,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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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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