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用不着你多说……”洛心知暂时认怂,因为他感到手腕上的力气愈发加大,令自己这细长的胳膊都快断了。他尬笑着将封默言的手推开,然后走到那个玉霞门弟子前蹲下:“你没事吧?”
那弟子皱着八字眉,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慌中脱离而出,只摇摇头茫然道:“没事,我没事,谢谢你,这位师兄。”
“我扶你起来。”洛心知将手伸出,那弟子迟疑片刻,还是搭上了手。
“你人真好……”他低着脑袋,挠了挠头,“我叫殷遥,是刚入门不久的玉霞门弟子……”
“这么巧,我也刚入门。”
“方才你说,结界是被眀曜门之人误触?”封默言忽然插话问道。
殷遥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对啊。”
“别胡说!”一人立刻呵斥了他。
洛心知一看,是刚刚那个同为玉霞门的弟子邱远木。
邱远木走上前来,面色难看:“我这新入门的师弟是个呆子,眼神也不太好,肯定是看错了。”
“没有啊,师兄,我没看错,是红衣服的……”
“你还说?那么我问你,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看见吗?”
殷遥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你又是为什么,到那结界附近?”
“我……我看到一只很漂亮的黑蝴蝶,所以才……”
“黑蝴蝶?你这种解释,是不会有人信的。”
洛心知见他这番模样,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走上前道:“那个,我有些不明白……”
“什么?”
“他说看见红衣之人,又着急前来提醒大家,明明是出于好心,你不相信他就算了,为何与刚才那几人似的,把他当罪人一样审?”
“这是玉霞门的事,与你们天城无关。”
“哦。被突破结界、生死攸关之时就需要别人帮忙,眼下又成无关了。”
“……”
时间流逝,陆陆续续离开了一些弟子,却又有部分被这里的情况所吸引,逐渐围了过来。
邱远木抬眼望向一旁的封默言,幽幽道:“听说昨夜是封师兄跟魔教之人交的手,也是他去修复的结界,或许这事问他更清楚。”
“……”洛心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过,既然都碰了面,又怎么让人从偌大的天城逃离了?那位月使虽然灵力高强,伤了数十名弟子,可阳天乾宗八百弟子,竟能让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跑了?”
不男不女,听着真难受。
洛心知不安地皱了皱眉头,忽然感觉全身都很别扭。
封默言并没有说什么,相反,他就跟听不见似的,一直在看着远处灰蒙之地,似是在想些什么。
洛心知看得出来,这人似乎对天城有不小的敌意,万一让他知道封默言并没有让月使逃离,还将其禁锢在身边,而且近在眼前的话……
他脑子里快速地规划了一些东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不说自己服下了那只能依靠封默言才能活命的毒药,以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清不楚的情况,留在他身边和让所有正道之士知道他的身份,哪个更安全,想必也不用再思虑了。
见人没反应,那邱远木更是黑了脸,过了许久才又道:“殷遥,该回去了,还要救治昨夜被打伤的同门。”
“啊,是!”殷遥就像紧绷的弹弓,弹走到他的身后,乖乖跟着离去。
洛心知此刻并不想问封默言天城与地国的八卦,只觉得得赶紧离开了。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怎么感觉那些人都在看着我们……”准确的来说是看着自己,他们好像很少见到像他这样……的人?
“听说那个是封师兄的表弟,也拜入门下了。”
“真的假的?!”
“我方才就注意到那个人了,他长得……”有人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怎么说呢,好怪,居然是黑头发,看起来并不像江浙一带的人。不是说那边的人都是浅发浅瞳的吗?”
“是啊,跟封师兄不是一个类型的。”
“不过他长得可真好看,像封师兄那样温柔的人肯定会把他表弟捧在手心护着吧。”
温柔?
捧在手……
游戏制作人,要不要看看你都设定了什么鬼玩意儿啊?!
这八卦传的可真够快的,才一天功夫,这紫衣、绿衣、红衣各种颜色衣服的弟子似乎都听闻过自己的来头,对自己投来打量的目光。
“诶,我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啊?”洛心知不太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更何况自己随时有可能遇见会认出自己的人,但很奇怪的是,封默言就像是被定了身似得,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迟师兄难得来地国一趟,你们说我要不要上前去找他说两句话?前几日他所钻研的《神农百草论》已比我们玉霞门的医术精进不少,若是能与他成为同门该有多好……”
“你别在这儿伤春悲秋了,他除了医术,哪方面不是优于常人?去哪个门派都不是我等之辈可以随意攀越的,依我说啊,只要与他是同宗,偶尔能见上一面,就已经很幸运了!”
“你不回去我可要回去了哦?”这家伙真是怪得很……
洛心知抬起头,看见雾茫茫的一片漂浮在半空,遮住了万丈高的天城界限,也将依稀闪烁的星星所笼罩,虽然能够直接安全落地,可要如何回去,还真是毫无头绪。方才那些弟子似乎有的是御剑而回,有的则是走进了一旁的法阵之中,还有的看起来厉害的紧,闭眼念咒,人就“嘭”地消失了。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什么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看着那些弟子开始跃跃欲试地要朝这边走来打招呼,而那些选项竟然也没出现,好歹让自己有选择的路啊!
不多时,就看见一个弟子已经羞涩着脸走过来,他脑中已经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罚站很久的画面,于是立刻冲到封默言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似在一瞬间恢复了神光,封默言斜眸看了他一眼,嘴角竟浮起一片难以言喻的笑意,在那个弟子就要走到他身旁开口之时,洛心知看到自己的脚下出现了一道光圈,那纹路像蛇一般环绕而成,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封默言失去笑意的脸在光芒中消失,而自己也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再回过神来,他们已回归天城,但此地不是其他地方,而是一开始那间无名地牢之中。
洛心知撇了撇嘴,道:“我先说好,我只是说让你‘参详’一下我的身体,但你可不能伤害我,否则我……我会自爆!”
“你见了谁?”
“什么?”洛心知都已经准备好被这家伙研究,哪想他突然问出了其他问题,疑惑片刻,突然想起那个前来提醒自己的黑衣人,但封默言那会儿不是已经跳下去了吗?“……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块儿吗?你们那些弟子我也不认识。”
再怎么样也不能出卖同僚,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昏暗的地牢中,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表情,但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脸上直扑而来,洛心知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捏住了。
“你利用身体改造,让自己变得毫无魔气,可是下去之后,身上却多了一缕。”
糟糕……
不就说了两句话,这魔气凑的近就能沾上?
他用鼻子嗅了嗅,也没闻到什么“魔气”,反倒是封默言身上似乎有一些木屑沉香的味道,随着冷流悄然滑进。
“……是吗?该不会你们门派里还有其他卧底吧?说不定我在无意中碰到了。”洛心知作恍然大悟状,“魔教的人我也不是全眼熟的,教主大人说不定还派了其他人来。”
“即是如此,你作为灵力高强的月使,却未能发现?”
“唔……啊……”洛心知被按在墙上,背部一阵撞击让自己疼的喊了出来。
“难道不是故意隐瞒?”
洛心知感觉这人现在好像想杀了自己,这力道快要把骨头捏碎一般:“我没有……”在疼痛愈来愈明显之时,他忍不住抓住了封默言的衣领挣扎道:“你不是知道……我……我身上有很多毛病吗?虽然……我利用改造身体让自己变得更强,但我也失去了很多……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他的眼泪和口水竟然顺着捏力渐渐流出,声音也变得娘不拉几的……
可恶啊,真是可恶……
作为战力巅峰的魔教月使,难道没有办法对付这个封默言吗?等他会完美使用这副身体之后,一定第一个打死他!
但他似乎感觉到还有其他身体异样,在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之后,不由得立刻绷紧了整个身体。
封默言似乎对其来了兴趣,眼睛盯着洛心知那双泛着紫光的眼眸,他知道这状况在他们这些妖邪中代表了什么。“哦?即便如此对你,也会来感觉吗?”
“放开……”洛心知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雷,血脉涌动,像是想要杀人的冲动,又像是其他。
似乎十分了解他的临界点,在他将要失控之前,封默言猛地将他甩开在地,放他继续呼吸。
“这里上下都有封魔结界,一旦触碰便会触发天雷,到时莫怪我未提醒于你。待我将四方结界之事查毕,自会放你出来。”
“我同你一夜都在房内,那叫殷遥的弟子也说了是穿红衣之人接近过结界,凭什么把我当犯人?”洛心知心有不甘,却听见一句冰冷的话。
之后,地牢之门重重关上。
一片死寂。
他后退几步,靠着墙滑坐了下来。
摸了摸下巴和脖子的地方,“嘶”了一声,暗骂那家伙不是人。
不过,无论封默言如何对待敌对的自己,但他很明显是个人前君子,方才在那些人面前为何又表现地有些失礼?
而且,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
“是我免了你的死罪。”
洛心知想不通他所说的话,昨夜折腾许久,觉也没睡够,如今又在这暗沉沉之地,很快就有了困意,他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在混沌的梦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些东西,一些难以描述的场景,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些都是原来的魔教使者所拥有的记忆,无论是那些冰冷的,还是炽热的。
但他被这样的梦境所困缚,不安与窒息滋长在心底,似乎时刻在针刺他的神经,他好像被吸入了一个以时间和空间形成的漩涡之中,无法逃脱。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自己将要窥清梦中的一切的时候,地牢之门却被打开,此时离封默言离开不过一个时辰。
洛心知在朦胧睡意中醒来,打起精神快速走到了门边,期待着有人将自己救出,但一只冰冷的手将他手腕捏住,从里往外拉出,月光也在此刻变得有些刺眼,让他别过了眼睛。
“你……”在看清是封默言之后,他紧张地想要开口辩解。
第二个字再也发不出声,他便被捂住嘴。
封默言贴近他的脸前,慎重其事道:“别出声,我们得赶紧逃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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