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真

夏日的黄昏大片橙红色的晚霞一片连成一片,在高楼遥远的天际燃烧,绚烂盛大,地平线两道影子交错,高大的人影推着轮椅上的人渐行渐远。

戚浔想起来那日在筒子楼时许情说路钰刀子嘴豆腐心,他蛮好奇当两个人都是刀子嘴又该如何,还能相处地下去吗?最伤人的话啊,往往留给了最亲密的人。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呵。”

“你笑什么?”

戚浔抱着怀中被某人硬塞进来的大白鹅玩偶,玩味道:“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路钰忽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什么?”

“你好像——把衣服穿反了。”

路钰:“!!!!”

几秒钟之后,原本还在慢悠悠推行的轮椅突然之间加速,轮子转得飞快,疾风从戚浔耳畔两侧刮过,碎发被吹着后仰,大概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轮椅推成了摩的的速度,戚浔幽深的眼眸里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兴味。

一到家,戚浔被人放在一旁,忽然眼前一晃,露出大片的肉色,路钰竟在他面前毫不在意地脱起了背心,利落干脆,几滴奔跑出来的汗水随着动作挥洒,看上去格外的潇洒。

长年的风吹日晒路钰的皮肤并不白皙,是小麦色的但同样颜色也没有太深,保持着恰如其分的平衡的美感,多一分太土少一分太弱。光洁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起伏,十分精炼,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汗。

戚浔的目光不带任何的情绪,只是单纯的打量,说起来这也算是他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至于以前为什么没有,大概是因为之前对方对他并不感兴趣,不会做出超出界限的事。

而现在,如此毫不避讳,只能说对方更加不在意这种事。毕竟直男通常比较大大咧咧。

路钰这个衣服换的有点久,等戚浔一圈扫视下来,发觉这点不对劲,他挑眉嘴巴跟淬过毒一样:“路大公主是在挑选公主裙吗?”

“砰!”路钰羞恼,还不是对方一直在看他,亏他还大发善心地多让他看几眼。

最终,铁皮衣柜被重重砸上,某人气急败坏带着洗漱用品进卫生间。

淅淅沥沥的水声擦洗声欲盖弥彰,越来越大,似乎带着某种气愤,戚浔心情颇好,他兴致勃勃地推着轮椅来到窗前的小桌旁,将大白鹅压在胳膊下闭眼休息。

筒子楼地处城中村属实偏僻,奈何价格便宜,远离了喧嚣的车喇叭与吵闹声,不过片刻的功夫戚浔便睡着了。

路钰搭着白毛巾出来时就看到窗边安安静静的趴着的青年睡得格外香甜,哪里像他刚刚边冲澡边独自生闷死。

呵,想到这里更气了呢!!

他走近,在戚浔对面坐下支着下巴静静打量,几束略微黯淡的阳光落在他的脸颊,照出细细的绒毛。

在如此的季节,本该是炎热的,但戚浔并不出汗,他就像被人供起来的瓷娃娃般,精致,言行举止符合所有人期待,但却没有生命力。

是的,没有生命力。路钰很少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人,因为他总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人群尖叫,混乱而颠倒的夜晚,少年望着指间血亲淋漓的血,肩膀一点点塌陷,眼眸慢慢变得死寂。

大人啊,做起事来真的很胡闹。懦弱又自私。

谁能想象得到呢,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下这个只会冷着脸嘴人的青年,也曾是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很甜很礼貌地小可爱。

路钰至今都还记得对方趴在他肩窝,泪珠砸下来的感觉。

妈的!路钰低声骂了句,喉结活动痒意不断泛滥,有点想吸烟了。

他摸了摸戚浔的脸颊,一如既往的冰凉,没有温度的雪人儿。

其实,路钰并不是一直这么暴躁的,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对方只要见了他鲁莽的一面,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回到他的身上,不再死气沉沉。

尽管只是斗嘴,但……路钰微微勾起嘴角,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反正被骂几句不痛不痒,这么想,刚刚那点事好像不生气了哎。

“咣咣。”

突然传来细微的敲门声,路钰下意识捂住戚浔耳朵,停了一两秒后才顺手拿起被遗忘在一边的白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门轻轻关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动。浮尘于光束中转动,洋洋洒洒如同一场金色的雨,它们落在那如同鸦羽般的睫毛,接着一双冷静的眼缓缓睁开,瞧着外面的方向若有所思。

戚浔伸手碰了碰被摩擦过的脸颊,路钰的体温真是格外的高,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微微发烫,存在感特别强。

[醒了呀~]系统吸着珍珠奶茶,嚼嚼嚼。

“嗯。”

重生以来,这具身体都对别人的注视格外敏感,被那些毫不掩盖长时间的凝望,又怎么能不戒备呢。

[宿主你的右脸有点红哦,发生了什么?]系统明知故问。

戚浔面不改色:“被他手皮刮的。”

[……]

系统彻底闭嘴,它感觉再待下去自己会被污染。

这里的出租屋并不怎么隔音,即使门和窗户紧关着,在寂静的时候依旧能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

一道是温和慈爱的女声,一道是憨厚老实的男音,句句关切,宛如母子俩。

“小路啊,这碗肉拿去吃好好补补。年纪这么大了,也改找个女娃照顾自己了,别看自己年轻就知道玩,等到年龄大了想要结婚都找不到人。”

路钰头疼地揉了揉扎手的板寸:“不会的。”就是老了他也要吊死在戚浔那棵树上,他养的,收点利息怎么了。

“来看看这几个姑娘喜欢谁,阿姨给你说说媒。”

许情眼睛放光依次划动着手机里几个明艳漂亮的大美女照片。

路钰嘴角抽搐胡诌道:“许姨,其实不瞒你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啊……就是在工地上认识的一个女汉子,能够徒手扛三四袋水泥,可厉害了。”

许情翻了个白眼:“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尽来敷衍你许姨!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哎呀呀,她忙得很下次一定带来见您,许姨您真的不用为我操心这种事,啊,突然想起来我烧的水开了,不聊了不聊了。”

路钰落荒而逃匆匆进屋关上门,转身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戚浔给人的感觉更冷漠了。

“怎么不睡会,吵醒你了吗?”

戚浔看着对方做贼心虚地将从隔壁接过来的饭菜藏到身后,嗤笑:“没有。被恶心醒的。”

路钰转身走向厨房的动作僵住,整个人像是被钉子钉住般动弹不得。

许久之后,他没有杠回去,只是沉默地端着东西进厨房。

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再次如同利刃,兵戈相向。

时钟的指针一秒一秒跳动,滴答滴答,寂静的出租房再次只剩下老旧的风扇转动的声音。

戚浔静坐着不言不语,握住手腕的指尖一点点收紧,探入护腕的指甲掐进皮肉,不断用力。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当路钰出现在学校时,他想要如此不管不顾地随这个人离开,想要来这个简陋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房间。

但是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漫长,如此煎熬。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别人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干系,蠢东西,被卖了也只会担心别人卖价钱的不够高的蠢东西!

戚浔慢慢红了眼眶,他攥住大白鹅将脸狠狠埋进去剧烈呼吸,像是要将自己憋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啪”的一声,桌子上放下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鲜嫩的上海青摆在一侧,细面最中心卧着两个水嫩嫩的荷包蛋,清澈的汤底只漂了一点点香油的油花,淡淡的清香。

“医生说,你要清淡饮食。”

事发突然,今天他们也只是在途中吃了面包垫垫肚子。戚浔攥着大白鹅,鼻尖发酸,他觉得自己真的不知好歹极了。

从始至终,路钰都没有什么错啊,是他欠了他。

他拨动轮椅背对路钰移动到一侧摆放的狭窄沙发上:“你自己吃吧,没胃口。”

戚浔闭眼,俨然要睡觉的模样。

路钰攥紧拳头:“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想我应该没有胃病。”戚浔翻身,彻底眼不见心不烦,“一顿不吃没什么。”

“你要是气我,可以骂我打我……”

“谢谢,伤好就去学散打。”

路钰:……

“倒也不必,我不还手。”

戚浔冷笑:“那更要学了,避免没轻没重揍死人了蹲监狱。”

“别气了,下次一定一定不接隔壁的任何东西了,相信我。”路钰在他身旁蹲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他低垂着头轻轻撞了一下对方脊背:“许姨真的不容易,我们刚来时她帮过我们很多,戚浔,你不一样无论是凭借自身与生俱来的天赋才华,或者是得天独厚的外貌,都无需刻意去维持一段关系,自会有人为你前仆后继。”

“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关系是需要去经营的啊,这样才能留住那些关心你的人。”

戚浔被对方描述震惊到满头黑线,在路钰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他冷冷道:“蠢货,有没有想过别人对你好也许是别有所图呢。”

路钰继续用短发扎他的脖颈,报复一下这个小没良心的:“图就图呗,反正也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东西,最起码人家的帮助是真的,不能当作没看见,在那些目的暴露以前,做好我们该做的就好。”

戚浔转过来,一把撑住那乱动的刺猬头:“即使对方把你当做要养肥的猪?”

路钰当即呲牙类嘴:“喂喂喂,不要用这么恶心的比喻啊。”

戚浔忽然笑了,眼神里露出一丝幽暗的光让人看不懂:“路钰,要来玩个小游戏吗?”

“啊?”

路钰反应不过来,他有些呆滞,愣愣地用手掏了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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