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楼，天色还未昏暗，楼里早已歌舞升平。帷幕从高楼之上轻垂而下，厅堂里各色男男女女都有，或掩面嬉戏，或欲拒还迎。

中有莲池环绕，玉石铺就的高台上，歌姬轮番莺啼婉转，琴声缠绵。

其后拾阶而上，便是一间间独立的阁楼，若是住那的姑娘得空，便会支起窗户，挂上一只风铃。

常子乐算半个常客，一来就直奔楼上去找秋半姑娘了。

许明霁和姜序在一处屏风后落座，拒绝了倾情推荐的老鸨。

“两位真是无趣，哪有人跑来秋月楼净喝酒的。”

老鸨让人上酒，帕子一甩留下一阵香风，婀娜走远，“若是想姑娘了，记得喊妾身。”

“姜序，说认真的，别跟着我去南江。”

“看，钥匙。”姜序不回答，掏出了一把钥匙。

“什么东西？”

“凤山阁库房的钥匙。常子乐方才同我说，希望我不要被王玚挖走，留在京城算账，他保我富贵安康，这钥匙是他的信任。”

“这很好。”

许明霁倒了一小杯酒，本以为会是难入口的初加工粮食酒，没想到入口果香十足，清冽不刺喉，就是没什么酒味，有点像饮料。

他给姜序也倒了一杯，两个人都挺喜欢。

“确实很好。”姜序一饮而尽，“我还担心南下路费不够怎么办，这下可以监守自盗了。”

“......”许明霁噎住了，“不道德，你还是别去了。我给你写信报平安。”

“万一你死在哪条山沟沟里，人都臭了，我估计还拿着你的信乐呵。”

“......你嘴忽然好毒。”

“跟你学的。别担心，我会把所有的商业策划都理清楚留给常子乐，他也会看那些账务表，就当我先预支工钱。”

发小铁了心跟自己上一条贼船，许明霁也不再劝，斟满酒，高举杯。

“兄弟，一起干票大的。”

“我来当爱情小保安。”

酒杯一碰，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秋半原本歇在小榻上，惬意的让铃儿替自己染指甲，这凤仙花花色粉嫩，又掺了金粉进去，甚得她心。

不知趣的常子乐没管小厮劝他晚些在寻秋半，直接跑来敲门。

“秋半姑娘，送财神来了，快开门。”

“铃儿，拒客。”

没规没矩的，自己哪是说见就见的。

铃儿出去了一趟，回来说常子乐傻乎乎地也不走，还让她告诉秋半许明霁也来了。

稀客，秋半一下子来了兴趣，去轻抬窗户，往下正正好瞧见许明霁的身影。

许明霁的周围明里暗里早就聚集了许多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曾断。这书生一来，楼里的妓子娈童都不吸引人了，大家都想过来瞧上几眼。

“秋半姑娘，许久未见，今日依旧风采依旧。”

常子乐直接凑过来抵住窗户，小厮在他身后一脸歉意，秋半示意无妨。

他笑意盈盈，“有笔新买卖，姑娘可有兴趣？”

“和王家那位许公子有什么关系？”

“阿明是招牌啊......”

示意秋半附耳过来，常子乐说了一番方才许明霁的法子，秋半甚觉新奇。

“要我卖凤山阁的首饰衣裳没问题，可这是他二人之事，我能如何？”

“还请秋半姑娘移步，详叙。”

“不必了，铃儿，挂上风铃，去邀许公子上楼。”

秋半住在秋月楼顶层，这一层的都是花魁，平日里不轻易接客见人，如今却邀这书生入幕，众宾客啧啧称奇，一时之间人人侧目。

有一个小厮目睹了所有，静悄悄地往谢家去信了。

许明霁坦坦荡荡，路过却被一个肥头猪脑的纨绔子弟牵住了衣袖一角，太阳还没落山，看样子他就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

“多少钱？”那人推开怀里的姑娘，垂涎，看得恶心。

许明霁懒得废话，一脚踹翻，还在姜序身上擦了擦衣角。成为好朋友的人脾气大多相似，姜序在那人稀里糊涂地爬起来后，又补了一脚。

“许公子好气魄。”

秋半调笑许明霁，亲自给来人斟酒，她欣赏爱恨分明之人，臭男人活该被教训教训。

四人齐聚，不再绕弯子，直入正题。

许明霁不在乎自己声明如何，黑红也是红，他要秋半帮忙宣传自己和王玚的逸闻，力图人人关注。

秋月楼虽说是花天酒地的风流之所，可楼里的重金养着的花魁，无一不在诗曲上有所造诣，秋半更是其中翘楚，由她出任融资宣传部经理最恰当不过。

况且来找秋半的纨绔，全是富贵之人，枕边风最易吹进他们心里，后续常子乐去谈合作就容易多了，还能限定入资人数再抬价。

四人身上都是满满铜臭，言语间迅速达成共识，已经在列拉人投资的名单了。

问询而来的谢成，特意换了一身华贵衣服，美人去寻欢，他去寻美人。

姜序知道不速之客是谢成，觊觎许明霁的那人后，眼里带上了审视的警惕。

许明霁倒是眼珠子一转，三大家之一，谢成是第一个投资人的话，也是个招牌，因而他主动和谢成打招呼。

“谢公子，甚巧。不愧是秋月楼常客，还未入夜也能遇见。”

“许生怎么也有雅兴。”谢成有些惊讶，不过既然许明霁主动示好，他也不在乎此前三番两次被拒。

“来见见世面罢，不若谢公子见多识广。”

“非也，谢某今日不为这里的莺莺燕燕而来，只为一妙人。”

姜序悄悄对谢成翻白眼，他一眼就看出了许明霁的皮笑肉不笑，这人怕是要被小明压榨干净，他的钱包不保。

常子乐看热闹不嫌事大，叫来自己的小厮，去一趟王府。

许明霁邀请谢成到二楼的花悦亭一叙。

厅堂里又热闹了，人人都投来了目光，这又是哪出戏，怎么王家的书生和谢家的浪荡子在秋月楼里约见？

“谢公子可知我家公子将赴南江？”许明霁倒酒，大有畅谈一番之意。

“哦？倒是不知。”谢成试探，“许生亦同往？”

“自然，我同公子情深义重。”

“那今日相邀，许生何意？”

许明霁但笑不语，只是又斟满了酒。

谢成挥手招来小厮，让人清退周围这些有意无意靠近的人群，还落下了纱帐。

“谢公子以为，情意可以维持多久？”

话里有话，许明霁的柳枝一递，谢成立马心花怒放，他坐近一些，伸手就要拉许明霁。

许明霁侧身一躲，“谢公子，我现下，是王家的人。在其位，谋其职。”

“哈哈哈哈哈，许生要我如何？”

“在下不才，有一谋金银的法子，想留在京城经营，好为我家公子筹集物什。”

许明霁再把酒斟满，他一边手上动作示意缺钱，一边吐露自己不愿随王玚南下，要借谋财之名留下。

谢成一点即通，毫不犹豫叫来随从拿出钱袋，妙人开了口，他自然要有所表示，不过是些死物，能博来美人欢心最好不过。

掂量了一下，挺重手，还有一沓大面额银票，许明霁收下，说：“今日唐突，不若谢公子明日再多......”

话音未落。

“小心！”谢成的护卫把他一把拉开，一把飞刀擦颈而过，留下一丝血线。

王玚脸色阴沉，不发一言，看了一眼许明霁就转身离开。

在亭子外的姜序看着王玚气在头上，而小明还在眼神示意谢成别忘了送钱，他这个爱情小保安看不下去了。

姜序拉走许明霁，“你家公子快气成河豚了。”

“我会解释清楚的。”许明霁从钱袋里留了一块碎银，剩下的全给姜序，“钱给你，今日工资。银票全给王玚，明天还有一笔，这里药都金贵，估计能够一城两三日的药钱。”

南江水灾过后，疫病四溢，去赈灾必定烧粮食烧药材，许明霁想要尽可能多地筹集物资。

“这果酒后劲还是有些的，刚才多喝了几杯，你说我是不是该装醉吃点王玚的豆腐？”

姜序看着王玚都走到门口了，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许明霁。

“你是应该装醉，不过只是为了不被打。”

许明霁将信将疑，有这么严重吗？他和姜序下楼，发现王玚在轿子里等自己，心下觉得应当无大碍，和姜序道别后就上车了。

轿子里的空间密闭，一下子弥漫了果酒的醇厚香气，还夹着胭脂水粉气。车马前行，有些不稳，许明霁有点晕。

“公子，你猜我今日做了些什么？”

王玚不接话。

“公子？”许明霁凑近，带着邀功的笑意，微醺的神情很是勾人，况且还毫无防备。

可人离近了，沾惹回来的气味就更浓了，王玚转头不搭理。

许明霁内心警铃敲响，王玚真生气了。他低头嗅嗅自己，没闻出什么，但见王玚不喜，还是把外面的罩衣一脱，扔在角落里。

“别气，我同你说......”许明霁直接靠在王玚肩上，被躲开。他坐地上，趴在轮椅扶手一五一十地解释，抬眸求饶。

“我没气，阿明想做什么便去做。”

王玚相信许明霁，但他方才想，如果阿明有二心，自己是不是留不住阿明。

许明霁明显感觉人还在不开心，想去抱抱又担心自己身上还有王玚不喜欢的味道，决定一回到家立马换洗了再去找王玚。

王府门前，有两群人在等着。

一是宫里的太监，宣旨的，要他去南江，王玚波澜不惊地接下了。

二是常子乐，他通风报信后回家了，被常思远叫住来跑腿，送钱。

“王兄，阿明，子乐有礼。闲话不叙了，子乐此番前来是来给二位月奉的。”

“噢？”许明霁挑眉，心想今天送钱的人不少。

“阿明有所不知，自阿明的服饰风靡京城后，短短几日，凤山阁的买卖涨了好几倍。二位是功臣，分红自然得给足二位。”

话音落下，小厮就从车轿上抬下来了好几箱银两。常子乐还掏出一沓票子。

“这些是银票，只要是带着常家印记的钱庄，都可取银两。二位收好。”

许明霁接过来仔细清点，而后笑眯眯地道：“有劳常兄跑这一趟了。”

“子乐何时同阿明如此相熟？”王玚不满，现在看谁都不是很顺眼。

“......”常子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许兄收好，我先告辞。”

许明霁同王玚耳语了几句，王玚失笑。嘴角弯了不到一秒，就收回去了。

常子乐见许明霁有话想说，停住了脚步。

“常兄慢走，只是这剩下的银钱，常兄打算何时送来？或是王府派人去取亦可。”

坏了，常子乐知道自己被讹上了，连忙打太极：“许兄，这是......何意？”

“买卖的法子出自我家，现下这笔银钱且当是买法子的钱。我如此招摇过市、抛头露面地给凤山阁长名气，这笔银两何在？”

“......”常子乐很想扭头就走。

“想必常兄也听到了宫里的旨意，不日我家公子将前往南江，救灾救民，功德无量，置己身生死于万民之后。如此一来，常兄说买卖会不会再多涨百倍千倍？”

“是是是，子乐疏忽了。”常子乐赶紧截住话音，谁知道许明霁这满眼金银的书生还会列多少条收费名头，连他都使劲坑。

“此数，十倍。”许明霁狮子大开口。

“五倍，许兄，子乐确实没有这么多现银。”常子乐心在滴血，肉疼。

“银票亦可。”

“最多六倍，实在是没有了。”

“明日我去凤山阁拿，还是去常府找常兄？”

“八倍，莫要还价了。”常子乐上手抓住许明霁，言辞切切，“余下的用粮草补上，许兄，莫说了，莫说了。”

王玚盯着常子乐的手，咳了一声。

许明霁四两拨千斤，退后一步拱手道谢：“常兄慷慨解囊，许某没齿难忘。”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常子乐已经无意应和这两人，留下一句会尽快备好就匆匆离开这伤心地了。

已近黄昏，夕阳很漂亮，映出一片橙红的云海。

酒意上涌，许明霁忽然想接着执行自己的吃豆腐计划。

高估自己了，紧赶慢赶，凌晨也勉强算周三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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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努力赚钱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