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夏当年是高一转学到一中的,在学校里的人缘并不好。有些同学表现出想要和他说话的倾向,却总为了游夏身上那些不好的标签或传闻所顾虑。这一点,游夏竟和陈惊杭的处境有点类似。
在学生时代,游夏最好的朋友当属齐球。他和齐球一起打游戏,齐球喜欢他的随性。在他心里,游夏没有和其他人误解的那样脾气暴躁、私生活糜烂。不过打架时下手确实很重。
游夏挣脱他的拥抱,嘴角抽搐,“差辈了,我是你爷爷。”
在场的人以为齐球这家伙喝得不省人事,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抱着稚嫩的高中生喊孙子。
小闹剧过后,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齐球的确是喝多了,脸和脖子第一次一个颜色,红彤彤的。他坐在游夏的旁边,张着嘴巴看了游夏良久,掐痛了自己的大腿,发现这好像不是幻觉。
游夏给自己倒了杯鸡尾酒,眼神向齐球挑了一下,懒懒地笑着,“你不是连宝宝巴士级别的恐怖片都不敢看,现在看见我怎么不跑?”
齐球摸了把脸,眼睛红了,抬手擦擦眼角,颇为感动道,“鬼是你的话,把我吃了都行。”
“咦惹。”游夏鸡皮疙瘩起来了,酒都没胃口喝了,“少整这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齐球低着头,他也有很多话想问游夏,不过人回来就好了。“我这七年和一般人一样,升学毕业找工作,就我那次自习课上和你说的那些梦想,差不多都实现了吧。”
“可以啊。”游夏拍拍他的肩膀,他记得齐球和他说过的梦想,“那你也娶到隔壁班的李梦瑶了?”
“你记性这么好?!还能记得到七年前的事情,”齐球震惊,“我都快忘了我当初还想娶她呢。”
七年前的事情对于游夏来说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他后仰靠着沙发上,叹气,“谁能想到我那天那么倒霉,所有厄运集中在同一天。”
“我死后发生了什么?”游夏看向齐球。
齐球忘记了自己曾经喜欢到很想娶回家的女孩儿,却永远记得游夏没了的那段日子。
没有人可以断定游夏死在了江水里。消防大队在江河里打捞了三天,不见人影。他们甚至开始调查那天晚上究竟有没有游夏的存在。问游夏的父亲,他父亲一向神经质,总是说出惊世骇俗的粗话,说游夏不知道跑哪去了,从学校出来后压根没跟他回家。
“别提他,烦。”游夏中断了齐球的回忆。
“也就这么一嘴,”齐球蓦地抓住他的膝盖骨,说,“不过在你出事半年后,学校里发生了好大一件事。”
说到这里,齐球意味深长地顿住了,游夏很好奇,催他继续说。
齐球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凑到他嘴边小声说,“那一年,姜如月被轮了。”
游夏脸色凝住了,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视频都传遍了,她肚子还被搞大了,当时真的很震惊,全市都传遍了,校长都被撤掉了。”
齐球叹气,“唉,姜如月她妈没多久就吞农药自杀了,她爸一下子老了很多,带着他奶奶回了南方的老家,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前面的话,游夏听得很平静,直到听到后面的“吞农药自杀”“老了很多”,心里说不出滋味。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年冬天的夜晚,很冷,他快被他爸打死,姜如月她爸给他裹了一层棉被,绑在摩托车上,只戴了一层毡帽,顶着风雪把他送到了医院。第二天他醒来,姜如月她妈给他喂骨头汤,坐在病床边亲手给他织了一条围巾,很暖和,有妈妈的柔软气息。
姜如月的爸妈是一对朴实的底层劳动者夫妻。丈夫在工地上卖力气,妻子耳朵有些不好,在学校的食堂给学生打菜、洗盘子,两个人都不怎么爱说话,却对他很好,很好。
游夏低着头,良久不说话,仰头灌掉了一瓶鸡尾酒。
宣怀接到了陈惊杭的电话,混迹多年,他酒量算顶好的,喝了很多酒,还能顺利把趴在沙发上睡着的游夏带出去。
在KTV后门,他把游夏交给陈惊杭。月光下,游夏的脸颊微红,睫毛在晚风中轻轻扇动,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
“这小孩还真是个祸害。”他说。
陈惊杭剜他一眼,很不悦,“什么意思?”
宣怀手指打圈晃悠,有点醉了,意识不太清晰:“呃,用词错了,不能说祸害,是蓝颜祸水,带他出来,那些漂亮女人的心思全在他身上了,一个个都想让他喊姐姐,我风头都被抢了啦!”
“不是他的问题,是你的问题,自己反思一下。”陈惊杭嘭地把车门关上了。
徒留宣怀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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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跑车还停在KTV后门的停车场。陈惊杭拉开了储物柜,一包烟滑了出来。他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游夏枕在他的大腿上,安静地睡着。
嘴里的烟没有点燃。陈惊杭垂眸看着游夏,漆黑的眼里只有游夏的倒影。
游夏睡得不安稳,在他大腿上转了个身,手指无意识捏住了陈惊杭衬衫的衣角,含进了嘴里。
他的眼尾泛着红,可能哭过了。
陈惊杭在军校辅修了心理学。对他来说还是没用,他要找的药不在其中。此时此刻倒是体现了一点价值。婴儿度过口欲期代表成长,口欲期在成年人世界里却是一种心理创伤的表现,压力大、焦虑深埋于心,只能透过人类返璞归真的吮-吸动作泄露。
夜深人静的车内,暖黄的灯光下,两具创伤的灵魂交缠,依偎,温暖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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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会所的隔壁是一家四星级酒店。酒店大厅灯壁辉煌,门口的灯光不如那么亮,只有两盏复古的路灯照着宽矮的台阶。
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人从酒店大厅缓缓而出,婀娜多姿的身材显露在冷清的月光下,向上看,是一张清凌凌的绝美脸蛋。
女人朝停在酒店门口的加长房车走去,刚打开后座的门,就被里面伸出来的手拽了进去,男人压着她亲了好一阵子,潺潺的口水交流声传到了前排司机的耳中,司机面无表情地升起了车内的挡板。
十多分钟后,姜如月往上提了提抹胸,梳理有点乱的头发,看到男人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什么东西?”姜如月拿过来,低头拆开了信封,看到照片的第一眼,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这是都是当年逼得她妈自杀的那些污秽画面,照片中的主人公是她。
“这不是我。”姜如月强装镇定地说。她没有退路了。
男人尾指摩挲她的脸蛋,如同天底下最爱她的情人,呢喃道,“怎么还是学不会表情配合你的嘴巴说谎呢?”
他掐着姜如月的脖子,看她濒死的美丽面庞,看那张纯美的脸因充血狰狞变得丑陋:“以后在我面前装清冷你就是贱。”
下一秒,男人推开车门,搂着她走向了酒店旁边的KTV。从后门进去的,中途不小心撞上一辆黑色的跑车,车子自动响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车子自动响的那刻,游夏被吵醒了,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发现他正坐在陈惊杭的车里。
“唔,我头好痛,像是被人打了。”游夏揉着额角。
陈惊杭:“嗯,还被打哭了。”
游夏猛地抬头看他,“你不会真的趁机捉弄我吧?”
“二十四了,稳重点。”
陈惊杭从没如此觉得自己很老了,沉冷道:“闭嘴。”
游夏低着头刷手机,看几点了,点开宣怀的聊天框问他怎么睡得不省人事。
穿着红色短裙的女人身影拐进了KTV的后门,消失在了视线里,陈惊杭目光冷寂。
“你在看什么?”游夏顺着他的视线朝窗外看去,什么都没看到,“看美女啊?”
陈惊杭:“浪费时间。”
“不是说发病了?需要我怎么做,赶紧说,我还困着呢。”游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因为倦意催发出来的生理盐水再次晕染了哭过的眼尾,游夏的眼尾更红了。
“你睡着的时候还哭了,梦到了谁?”陈惊杭冷不丁发问。
游夏脸色变了,素来漫不经心的表情多了几分凌厉,顷刻间长满了藤蔓的尖刺,所有的刺直对着陈惊杭:“关你屁事,真当我爹了?!”
陈惊杭静默着,转动了车钥匙,踩下油门,跑车如黑夜幻影冲了出去。速度很快,在生命线上飙车,游夏忙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在生命线的坟头上蹦迪,游夏却冷静了,平静地问,“……你去哪儿?”
陈惊杭:“我家。”
游夏顿了几秒,“能不能开慢点?等会儿我和你一起死了,我天天在阴曹地府烦你。”
车速太快,他有点想吐。
“挺好的。”
陈惊杭不知道是不是在反讽。不过车速降下来了。
PS:正文不好提及,在此说一下,姜如月的事情与陈惊杭无关。
明天休息一天,不更。元旦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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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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