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完,站起来朝外面走。
沈柏主动到柜台上结了账。
单技问:“江教授,你往哪个方向走呀?”
“我往人民公园的方向走。”
“那师哥跟你一个方向,你送一下他吧,他今天来电视台的路上车突然坏掉,送去4S店修理了,我和他南辕北辙,你们是一个方向,拜托啦。”
单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江木白心软便答应了:“好,没问题。”
三人坐电梯下到电视台的地下车库。
单技用手指着停在电梯间旁边的白色的Panamera说:“这是我的车,我走了,二位回头见。”
上车、关门、系安全带、打火一气呵成。
江木白和沈柏站着目送着单技的车驶离。
江木白说:“那沈老师我们也走吧。”
手指并拢朝前,示意“请”。
沈柏抬了抬下巴让江木白先走,他在旁边紧跟着,语调平淡地说:“江教授,我们年纪相当,直接喊我名字就行,别老师老师的叫我了,我也不是老师,”笑着了一声,说,“倒是你,如假包换,是真的老师。”
“啊……这不太好吧。”江木白抬手摸着额角,显得有些为难。
沈柏看着江木白说:“这有什么不好的,江老师,大家都是朋友。”
才第一次见,怎么就一秒升级变成朋友了,江木白心想,这朋友还真是好当呢。
“那我也叫你沈老师吧。”江木白想想说。
沈柏见他一直皱着眉头,妥协道:“江老师,沈老师这称呼也太见外了吧,我们俩同年同月生,这么有缘分,那你不如叫我柏哥吧。”
怎么又见外了,本来就不熟呀。
江木白内心还是觉得叫沈老师好,毕竟“X老师”可以说是成年人社会里最保险的一种称呼,所以现在随处的老师,也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老师,是什么老师,凭什么能被称作老师,反正大家都是老师。
他见沈柏一脸严肃,心想,不过是一个称谓,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好,我就叫你柏哥了。”
“好。”沈柏扬了扬眉。
沈柏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下车辆解锁键。
叮叮~叮叮~旁边白色的丰田霸道车闪了闪车灯,江木白拉开驾驶座车门上车,沈柏走到另外一边也拉开门上去。
汽车驶出地下车库,江木白按下开窗按钮,想换换车里的空气,他眼睛直视前方,说:“晚上还挺凉快的,我就不开空调了,我们吹吹风吧。”
沈柏转头看了一眼江木白,“嗯”了声,也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柏哥,你具体住在哪个小区?”
“我在紫金苑下。”
“好呢。”
短暂的对话后,两人都陷入沉默,耳边只听得到从车窗外灌进的风声,呼啦啦~呼啦啦~地吹。
车辆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着,沈柏侧过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道路从眼前掠过,比起早晚高峰期的车水马龙,深夜街道上的汽车数量明显少得多,但速度都开得挺快。
他转过头喊了声江木白:“江老师。”
江木白听到沈柏叫他,“嗯”了一声,看了旁边一眼,作出聆听的样子。
“你们做了核污染水的海洋数据模型吗?”
“模型是学院的另一个团队做的,数据暂时是保密的,你要是想了解具体情况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认识下。我和她刚好是同门。”
“好呀,你帮我问问吧,江老师是研究哪个方向的?”
“我主要是做海洋生物学的。”
“哦,你主要研究方向是哪些呢?”
“我的方向是海洋生物养殖与环境研究……”说起自己的研究课题,江木白简直滔滔不竭。
车速慢慢地降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行驶到了紫金苑的大门口。
“今天辛苦江老师送我回来,”沈柏向江木白道了谢,抬手攥紧安全带,说,“挺晚的了,你到家给我发个信息报下平安,讲了一路,你肯定累了,我怕你疲劳驾驶。”
江木白愣了一下,心想这人还挺心细,他开玩笑地说:“我还好,习惯了,我这不是老师答疑嘛,哈哈哈。”
沈柏也跟着他“哈哈哈”的笑,低头按下红色按钮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到马路牙子,回过身手抓着车门对江木白说,“慢点,再见。”
江木白向沈柏点了点头,朝马路前方抬了下巴:“走了。”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沈柏站到人行道上。
江木白直视前方,用脚踩住油门,汽车开始加速行驶,他微侧着头,斜着眼睛看着后视镜上沈柏的人影从大到小,直到消失,然后打开了车载音乐,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一路上讲得是挺累人,几乎是他在说,沈柏在听。
江木白回到家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虽然学校还没开学,但自己手头还有好多事儿,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他把手机放到卧室床头柜充上电,走进旁边的浴室,迅速地冲了个澡。
吹完头发,去厨房倒了杯水,端着水杯进了卧室,在上床躺下来,又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一旁的手机点了下屏幕,屏幕上竟然显示有好几条未读信息,他解锁手机。
23:31沈柏:到了吗?
23:41沈柏:路上发生什么情况了吗?看到速回。
23:51沈柏:?
00:00——沈柏来电
江木白吃惊地盯着手机屏幕,嘴里的水还没咽完,立马按下接听键。
手机那头儿传来了沈柏焦急的声音:“你没事吧?怎么不回信息,到家了没?”
江木白立马咽下嘴里的水,却被水呛了喉管,大声咳嗽起来。
电话那头儿的声音更加急了:“怎么了?怎么了?出车祸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江木白赶忙扯着嗓子说:“没事儿,我刚被水呛到了,不好意思,忘记第一时间给你发信息报名平安了,我刚才在洗澡,没听到手机响声,所以一直没回复。”
“到家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等了半天不回信息,吓我一跳,都准备出门沿着大马路去找你了。”那头儿的声音冷静了下来。
江木白抬手摸着自己的额角,继续道歉:“真是太抱歉,我的错,想着明天还要早起,就急着去洗漱,一时忘了之前说的发消息这事儿了。”
“没事,那这么晚了,你休息吧,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江木白的困意已经所剩无几,心里反倒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他迫使自己不去想,盖好被子,闭眼睡觉。
第二天。
昨晚睡得不好,早饭也没胃口吃,江木白干脆早早地去了学校,打开电脑在系统里看了眼自己教学的《细胞生物学》挂科率,双手挠头,叹了口气。
虽然刚批改完试卷的时候就已经创伤过一次,但二次创伤仍旧致命,又记下了自己的补考监考时间。
叮~叮~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你过来一下。”
“好的,我马上过来。”
江木白出门,上了一层楼,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抬手轻叩了下开着的门,步履轻快地走到红色木质办公桌前,拉开椅子直接坐下。
对面的人听到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的响声,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看了江木白一眼,说:“来了,昨天第一次上节目,感觉怎么样?”
江木白靠在椅背上,双手自然地下垂,像肌无力的病人一样,他苦着脸回,“我社恐呀,您知道社恐什么意思吗?”不等对面回答,解释说,“就是社交恐惧症,演播厅里那么多的机器、人,昨天在台上可要紧张死我了,这节目邀请的本来就是您,您非要我去参加,昨天单技还问我您怎么不去呢,我还帮您找理由说身体不适,下回儿可别让我去了,老师~”
江木白抬手合十,眼神虔诚地望着贾海。
贾海瘪着嘴斜着眼看他,阴阳怪气地怼:“那你昨天在外面没丢为师的脸吧?没让我在教育界的名誉扫地吧?”
江木白嘿嘿一笑,看情况不对立刻道歉,他挺直腰板,满脸严肃地说:“我错了,我知道您对我的良苦用心。”
道完歉又立马皱起眉头抱怨:“我跟着“海洋壹号”出海回来还没几天,现在手头还有好多数据要分析,”他张开手,手心向上摊着,边说边弯下一根手指,“报告要写,学生的论文要改……”
贾海转过去,整个人正面对着他,眼神好像在说:“还有什么借口都一次性讲完。”
“过几天我还得去监考,你知道的呀,我们学校挂科的学生都是要提前返校补考的。您看,好多事儿呢。”越说声音越小,心虚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
“你说的那都不是事儿,是你的本职工作,”贾海用手轻拍办公桌,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志向不是保护海洋生态环境嘛,大众传媒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你想要传达的内容就会被更多的人接收到,你离你的愿望就更近一步。”
“难道你现在的愿望变了?”贾海话锋一转,盯着江木白看。
“没有变,我明白的,老师。”江木白端坐着,低声答。
“行,忙你的去吧。”贾海向江木白摆摆手。
江木白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院长办公室。
贾海是江木白的本硕博导师,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是他熟悉且敬重的长辈,他和江木白的父亲是高中同学,同时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在江木白人生最为艰难的时刻,亦是仰仗于他的帮助,才能有现在的江教授,他在江木白成长过程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是看他长大的长辈,是传道授业的老师,更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所以贾海的话,江木白不得不想,不得不在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