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分以后，各学校的分数线也逐一公布，郝升是第一个来给他报喜的，说他考上了北大的物理系，还有周韵仪、龚杰、柏雪他们都挺顺利的，连张梦妍这个吊车尾都破天荒考了个还不错的一本。

徐思扬虽然没考好，但架不住他是保送生……

而他自己的呢，郝升猜得不错，他的分数刚刚好够上一本分数线，将将超过两分，可是换句话说，如果他真的去了这样一所学校，他肯定够不上想去的专业。

要是被调剂到乱七八糟的专业，将来就业就很麻烦。再说了，以他的实力，这样做，实在不值当。

台风天刚过不久，这两天天气舒服得像是春秋两季。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治疗，顾朝说看来他的病情已经开始趋于稳定，过了这周就可以出院了，接下来就是定期复诊，按时吃药，多去户外走走，和朋友说说话。

他谨遵医嘱，除了躺着睡觉，便在医院里四处逛逛，沪申的绿化做得很好，就像个小花园似的，闲走完了，就在病院里四处走走看看，但不能走得太多，会被护士说话。

他去看过清叶，但没有直接打照面，清叶她有惠林阿姨和她的亲爸每天照顾着，他看得出来，虽然每天康复训练很辛苦，但是清叶整个人状态都很好，脸上虽也不怎么笑，却是容光焕发。

谁家的孩子会不想自己的爸爸妈妈陪在自己身边呢？

他买了瓶乌龙茶上天台去坐坐，他的病房离天台很近，那儿又鲜少有人去，无人打搅很安逸。

“最近还会有幻觉，幻听的现象吗？”上次复诊的时候，顾朝这么问过他。

“完全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些症状了，甚至可说，他整个人异常地平静，他很难评价这种平静的好坏，但他知道这和普通人口中的内心平和绝对不是一回事，普通人的内心平和可说是一种主观行为，而他现在属于是被迫平静，或者说是麻木才对。

麻木，这不是一个好的词汇。

假说现在有一个第三方听到这样描述，这个人一定会手捂着嘴巴投出同情的目光，然后可惜地说道：“真可怜。”

没错，他应该为自己的麻木感到悲伤才对，可是他没有感觉。

无云的蓝天，细腻不吵的微风，舌尖清苦的甜味，他应该感到舒心才对，可是他没有感觉。

他将这件事告诉过顾朝，可是顾朝说，这是正常的，是一件好事。对于精神病患者来说，重要的就是杜绝刺激，让情绪进入一个平稳的状态，久而久之，再恢复内在神经递质的正常传输功能，之后，就是康复，但这是一场长线苦战。

他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感到恐惧，想要逃避的天台，母亲在此一跃而下，摔死在自己的眼前，现在，他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与幻想了。

这么想来，确实是件好事？用顾朝的话说，就是他已经试着开始真正接纳这个事实，而不是去回避，去遗忘。

“你在这儿啊。”背后传来高镜一的声音。

“镜一？”高镜一朝他走来，手中还提了一个礼盒袋子。

“又带什么东西来了？别总是带这带那的，我多不好意思。”

高镜一落座他身边，是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系着蝴蝶结的透明盒子，里头是一个不足六寸的小蛋糕，高镜一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许嘉清接过蛋糕，白色的奶油蛋糕，裱了浅蓝色的花纹，还用银色的珍珠糖球做点缀，他仔细端详着：“好可爱，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

“啊？”许嘉清吃了一惊：“你……亲手做的？”

“参加了一个蛋糕工坊的活动，里面有教。”

“啊？为什么突然……”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回想起郝升说过高镜一好像有喜欢的女生了，他故意拿起腔调来说道：“恋爱中的男生就是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高镜一瞪大着眸子盯着他。

“郝升和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他猜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想留在上海的，是这样吗？”

高镜一叹了一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道：“嗯。”

“真的假的？你这么喜欢她呀……”许嘉清觉得难以置信，在他看来，镜一是个在感情方面很淡漠的人，无论是哪一种感情。他与父母缘浅自小就习惯了独立一人，长这么大，似乎又只有自己与他为伴，其他个同学基本都是泛泛之交，至于爱情方面，他是那么冷酷无情地拒绝过那么多女孩子。

“是谁呀？我认识吗？”许嘉清追问道。

高镜一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

“不想说吗？好吧，反正我以后肯定会见到的。”

“见不到的，他又不喜欢我。”

“啊？已经表白过了吗？”

“算是吧。”

“她说不喜欢你？”

“那倒也没有，只是好像没有受到重视，被当作耳旁风一样忘记了。”

许嘉清想，难怪他总觉得这几天见到高镜一，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原来是为情所困。他接着道：“那再认真地表白一次不就好了？没有明确拒绝，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吧？”

“你是这样子想的吗？”高镜一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许嘉清愣了一下，结巴道：“我想是……可以的吧。”

“算了，再说吧。”高镜一叹了一声。

“你还为了她留在上海，只是算了不觉得可惜吗？”

高镜一摇摇头：“我本来就不应该要求太多，留在这儿，还能见到他，对我来说就够了。”

许嘉清想，高镜一一定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吧。一直以来自己都是镜一最亲近的好朋友，现在镜一居然有了自己的秘密，有了想要更亲近的人。

“那我可是沾她的光了，以后也可以常常见到你了吧？”许嘉清解开了蛋糕盒上的礼带：“我可以吃吗？正好有些饿了。”

“等一下。”高镜一从袋子里拿出了蜡烛了和打火机：“该有的仪式还是要做足。”

许嘉清看着高镜一点火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这个画面和眼前的高镜一重叠起来，他垂眉低眸，微亮的火光在他的脸上波动。不，不对，记忆中，自己应该要离得更近一点，更近一点，许嘉清不自觉地向高镜一靠近了起来。

“许愿吧。”高镜一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他猛然回过神来，双手合十，轻声念叨：“希望我的病可以快点好起来，明年考到理想的学校。”

“准备复读了？”高镜一道。

许嘉清“呼”地吹灭蜡烛，一边切蛋糕一边说道：“嗯，跟爸爸商量过了，勉强拿这个成绩去念个不中意的学校，不喜欢的专业浪费四年时间，倒不如就浪费一年，再努力试试。”他将一块蛋糕递给高镜一，苦笑着道：“要是再不行，我就认了。”

“别胡说八道。”

“想去北京，去念新闻。”

“嗯。”

许嘉清叉起一块蛋糕吃了起来，他不喜好太甜的食物，这个蛋糕味道淡淡的只一股子奶味，甜味全是水果馅给的，他赞叹道：“你这家伙，手艺不错啊！”

“是吗，你喜欢就好。”

“光我喜欢可不行，得你喜欢的人喜欢才好。女孩子会更喜欢甜一点的东西吧。”

高镜一没有说话，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四方礼盒，礼盒的中央印了个精美的马车图案，他说道：“还有这个送给你。”

“不是说好了不用送的吗……”以前小的时候，高镜一每年都会送他生日礼物，本来是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后来送的东西越来越好，越来越贵。

许嘉清记得，有一回镜一送给他一双鞋子，知道价格后他差点惊掉下巴。自己的回礼相比较之下就是不值钱的玩意，虽然镜一让他别在意，可他总也觉得过意不去，因此他就与高镜一约法三章，不准再送礼物，至多请吃饭就行了。

“之前生日的时候，答应了要送你。”

许嘉清打开了礼盒，里头是一副格子花纹的灰色手套，他笑了起来，想起高二那年他和高镜一吵了一架，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争吵的事情，于是他就买了副手套在生日的时候送他以示握手言和。

难怪他看到手套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不过……细看又有些不一样，做工也更精细。

“你特意挑的同款吗？Hermes是什么牌子吧？”许嘉清嘀咕着：“哇，那我送你的那个该不会是仿制这个的盗版吧……”

“好戴就行了，吃蛋糕吧。”

“明年不准送了。”

“你是我老婆吗，花钱要受你管着。”

“说的什么话，都还没开始挣钱的人。”

“知道了，挣了钱再送你。”

“你这家伙，我是这个意思吗！”许嘉清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他看了眼时间说道：“我得回去了，有个检查要去做，护士该来找我了。”许嘉清手忙脚乱地整理起东西来。

“你先去吧，这些我收拾好帮你带过去。”

“行，谢了。”许嘉清快步走向门口，可就在他要开门离开的时候他听到高镜一喊他。

“嘉清！”

他回头去看，高镜一还在原地，不过站起了身正看着他。

“怎么了？”

“我喜欢你。”

“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我的世界本来很无聊，总是考试啊，成绩啊，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每一天都很美好，每个明天都变得有盼头起来。盼望能见到你，见到你就是开心，见不到就想念，你难过的话我会伤心，你开心，我就开心。以前我不明白这种感情，现在我知道了。嘉清，我喜欢你，想陪你承担痛苦，想分享你的喜悦。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高镜一微笑着道：“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风动吹得枝头的叶哗哗作响，吵闹的蝉一下子叫唤了起来，其余一片宁静，静得能听到胸口蓬勃跳动的心声。许嘉清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说什么，准确地说是，他那迟钝的大脑现在还没处理完高镜一说出的话。

“我应该就这样再去表白一遍对吗？”高镜一笑着道。

“啊？”许嘉清猛然回过神来，他哈哈大笑起来：“吓我一跳！对！就这么说，我都快被你打动了，她肯定会接受你的。”

高镜一又笑了笑，他一手提上东西，朝许嘉清走近，一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那你能给我句回应吗？就当是，给我的鼓励？”

许嘉清咧嘴一笑：“好啊，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吧，镜一。”

祝镜一生日快乐哈哈哈！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就给镜一一些糖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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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 1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