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淋浴房一个人没有，又没有天然暖气，许嘉清三下五除二脱光的以后冷得抖抖索索，赶紧找了最大水位的隔间洗了起来。他们一整个宿舍楼就这么一个大浴室，平时都是抢着去洗澡，鲜少有机会能抢到这个水流最猛最大的莲蓬头。

不过多久，暖意席卷全身，身子几乎都烫了起来，浴室里也腾起了白茫茫的水雾。他的思绪也跟随着缭绕的烟雾飞荡起来，镜一会回消息吗？会像往常一样关切地问一下自己情况吗？刚才临走之前，他还看了眼消息，可是屏幕上只有自己那句感谢。

镜一这是打算和我彻底分离吗？许嘉清这样想着。

“而我，仅仅作为你的朋友，不敢，也没有资格再去分享你的时间，我们的道路会变得不同，彼此之间越来越远，那便是分离。”

难怪会觉得这么耳熟，原来是高镜一说给他的。

那时候的他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傻不愣登反问镜一为什么。

现在明白了，镜一只是有了女朋友而已么，他就再不能肆无忌惮地找他了，以后呢，彼此的人生一定会被更多的新人新事填满，镜一的道路比他宽阔太多了，毫不夸张地说，也许以后连见一面说一句话都很难。

这种分离让许嘉清感到无比痛苦，为了逃避痛苦，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稀里糊涂接受镜一的表白。毕竟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是爱镜一的，但是这种爱是爱情的爱吗？

恢复记忆后，他有无数次认真地思考过他对镜一的感情，每一次都是无果而终，究竟该如何区别友情与爱情？

“嘉清？”

许嘉清一转身，一人就站在他面前不到20公分的距离，他吓了一跳，眼前全是泡沫星子也没来得及瞧清楚，下意识喊叫着给出了一拳，力气还不小，那人吃痛，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瓷砖地上，像只西瓜落了地，发出噗通的声响。

“呜哇——”罗栎叫道。

许嘉清急忙盛水抹了一把眼睛，一看，居然是罗栎，他惊呼着：“阿栎？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垂涎你美色的变态偷窥狂吗？”

“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担心你一个人在浴室昏倒了。”罗栎朝着许嘉清伸手：“来，拉我一把。”

“怎么会呢……”

许嘉清将他拉了起来，罗栎看着自己的衣服裤子，抖了抖，自言自语道：“哇，都湿透了……”

“我也洗个澡得了，昨晚回来晚都没洗上。”说着罗栎跑向了外头，没一会就光溜溜地回来了，他在许嘉清的隔壁间洗了起来，哗哗的水声交叠在一块，浴室里雾气越来越多，白茫茫一片。

“对不起啊，刚才没摔疼吧？”

“没事。”

“你应该在外头喊我的。”

“我喊了，喊了好几声呢，你都不应，想什么呢？”

“没有，是水声太闹了。”

“骗人，我看你就是有心事，今天上课都不专心一直看手机。”

“这都被你发现了！”许嘉清无力辩驳，罗栎也没有继续追问，浴室间沉默得只剩下了水声，良久，许嘉清才问道：“阿栎，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啊。”

许嘉清一惊，脱口而出：“什么！谁啊？我们班的？”

“怎么，你很在意我和别人谈过恋爱吗？”罗栎的语气里有种故意挑逗的玩味。

“不是，我只是……”

“别的学校的，高一那会谈的，现在我单身。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你喜欢她吗？”

“现在当然不喜欢了。”

“那当初呢？你是怎么确认自己心意的？”

“这真是把我问倒了。”罗栎笑了，笑中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意味：“喜欢就是喜欢了呀，难道你没有喜欢过谁吗？”

许嘉清想了想道：“算是……没有吧。”

“非要解构一下的话，喜欢就是想要占有对方，想要成为彼此的唯一，永永远远不分开。”

“可是，友情中也会存在这种占有欲吧？”

“为什么要区分友情和爱情？难道……让你苦恼的人是男生吗？”罗栎见许嘉清没声，接着半玩味地问道：“该不是高镜一吧？”

许嘉清心中一惊，连忙反驳道：“开什么玩笑，我们俩都是男生怎么可能呢！”

“这样啊……”继而是良久的沉默，水声像针似地落在两人心上。

约莫五分钟后，罗栎开口道：“嘉清，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一个真正让你心动，一个让你永远不想分离的人，而他对你也抱有同样的感情，但是他是个男生，你能接受吗？”

“干嘛这么问，我都说了……”

罗栎打断道：“我纯属好玩，你回答就是了么！”

许嘉清想了许久，说道：“我不知道。但起码这样的感情，是不会被家人被社会接受的吧？你呢？能吗？”

“能，我觉得真正的喜欢是会阻止思考的，根本来不及想这些，至于友情还是爱情，你的心会告诉你，是只想和对方勾肩搭背，还是想要抱抱他，亲亲他，甚至……”

“甚至？”

罗栎关掉了自己的水龙头，浴室里只剩下了一个哗哗作响的莲蓬头了，吵闹变成了静谧。

许嘉清一转头看到罗栎正站在自己背后，罗栎的下身围着毛巾赤足站着，身上肌肉比普通男生要更紧实也更明显，水滴从他卷曲头发上不时滚落，划过他绯红，闪着光的皮肤。

这次许嘉清没有被吓到，只是吃惊地望着他，罗栎的脸上没有笑意，几乎是一反常态的严肃认真，尖翘的眼角犹如准备猎食的豹子，只有双眸含着情，似水温柔，他说道：“全身心地占有他。”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不会产生怀疑的。所以……”他忽然眉毛一扬，咧起嘴嬉笑道：“你一定不喜欢高镜一！”

“什么呀！”许嘉清也跟着笑了。

-

两人一同回到宿舍，许嘉清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桌面上摸手机，他打开消息界面，高镜一什么都没回，他心里一凉，对着屏幕又划拉了一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是网络加载的问题。罗栎看他一眼，说道：“我去找阿姨热饭，你赶紧穿好衣服，别着凉生病了。”

“哦，好。”许嘉清放下手机。

约莫十分后罗栎怀抱着饭盒回来了，打开盖子，冒着腾腾的白气。

“这屋里怎么这么冷，空调坏了吧？”罗栎边说着边拿起了遥控器研究。

“你别弄了，学校宿舍的空调是这样的，一般冬天开了没什么大用。”许嘉清道。

“真抠门！”罗栎把遥控器扔到了一边去，他转而抓过许嘉清的手道：“你冷吗？手真凉。”

“没事，吃了饭就暖和了。”

“要不咱们裹着被子坐床上吃吧？”罗栎的面容忽然灿烂起来。

“别了，会弄脏的。”

罗栎拿起自己的被子从背后抱住了许嘉清：“来，披着。坐我床上，咱们铺点废考卷，小心点，不会有事的。你上床坐着，我来弄。”

“我盖了你的，你怎么办？”

罗栎看了眼石壕宇的床铺嘟囔道：“我不要盖他的，他都不洗澡。”

“那你盖我的吧。”

罗栎笑道：“好，我会小心的，绝对不弄脏。”说着他将许嘉清的被子从上铺拖了下来，裹到了自己身上。两人一同在罗栎的床上面对而坐，捧着盒饭吃得香喷喷的。罗栎说他家里没空调，小时候到了冬天晚上，他妈妈不在家，他就这么钻在被子里吃饭，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阿栎，你今天怎么不去医院照顾你妈妈？”

罗栎放下了手中的饭盒，低着头道：“我担心你，想见了你再去。”

许嘉清一愣，问道：“担心我？为什么？”

“昨天你不是喝断片了么，我和龚杰学长说好了来接你的，结果等我到了店里，你已经被高镜一接走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一个也没接，也不回我，真担心你出什么事……”

“啊？可我怎么……”许嘉清连忙翻出手机的通话记录，他指着屏幕对罗栎道：“我这儿没收到啊……”

罗栎也找出了自己的通话记录来，扬给许嘉清看：“我给你打了17个电话。”

“那怎么会……”

“我还以为是高镜一又和你说了什么，你不想理我了。”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昨天其实我醉得不省人事，连谁送我回去，怎么回去的都记不得了。我要是看到的话，肯定会回你的。”

“真的吗？”

“嗯！”许嘉清用力地点点头。

“本来有点生你的气，给你留了整场的位置你不来，打你那么多电话你不回，下了课又不等我。”罗栎抿着嘴，垂眸看向旁边，时不时又瞥许嘉清一眼。

许嘉清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对不起，阿栎，下次不会了。”

“嘉清学长，我们……”罗栎直视着许嘉清，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吗？”

许嘉清连忙点头，说道：“当然！”

罗栎笑笑：“好吧，原谅你了。”

许嘉清也笑了，无奈着说道：“阿栎，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对别人可不这样。”罗栎盖上饭盒下了床对许嘉清道：“下午的课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和老师说一声，我要去医院照顾我妈妈了，晚上见。”说着他穿上外套带着书包离开了寝室。

许嘉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