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点多的时候许嘉清醒了，许儒树给他去买了点东西吃，边吃着，他将徐思扬道歉的事情告诉了嘉清，许儒树道：“这件事，爸爸还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许嘉清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才道：“这件事情细究起来，其实是我有错在先，本来只是些误会，结果一步错，步步错，越滚越大，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既然现在我没有事，他也向我们当面道歉了，不如，我们就原谅他，让这件事过去吧？”

许儒树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道：“好，爸爸尊重你的意见。我去和宋老师打个电话说一下。”

许儒树和宋词在电话里商议过了，学校会做出资金赔偿，至于徐思扬，等嘉清康复后，他必须私下来给嘉清当面道歉，这样这事就算过去了。

“嘉清爸爸，思扬这边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请求？”

“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再亲近的好朋友，你也明白，人多口杂，坏事传千里，而这件事一旦传开来了，那就麻烦了。”

“明白，理解。我和嘉清都会守口如瓶的。”

“谢谢，我会转告徐思扬及其父母的。”

“嗯，麻烦老师了。”

就是因为如此，许儒树和许嘉清才没有把道歉的事情告诉自己，高镜一坐宋词的车去医院的途中，宋词将这一切告诉了他。

高镜一坐在VIP诊室中，右胳膊戴着固定用的吊带，肩关节脱臼和肌肉拉伤，刚才赵卫已经帮他复位了，疼得要命，可他愣是咬着牙关连呻吟都不曾。

“问题不大，我再给你开点止疼的药，晚上好好吃点补钙的。”赵卫道。

赵卫身旁身边站了个高个中年男子，身材比例极好，穿着黑色西服正装，很精神，但是眼神锐利，眉宇之间和高镜一有相似，让人不好靠近的模样，他就是高明磊，高镜一的父亲。

“赵医生，这样子多久能恢复？”高明磊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冷冰冰的。

“一般最多一个月，小孩子，恢复得很快的，别担心。”赵卫道。

“不会影响他高考吧？”

高镜一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高明磊。

“只要这一个月里头注意着点，别剧烈运动，尽量别用右手，没问题的。”

“好，谢谢。”

没等高明磊说完，高镜一便起身走向了门口。

“你给我站住。”高明磊对着他提高了音量。

高镜一停下了步子，但依旧背对着高明磊，丝毫没有转身的打算。

“我还有事，我先去别的诊室了。”赵卫和高明磊点了点头，绕过高镜一离开了诊室，顺便的还将门关上了。

“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高明磊绕到高镜一跟前：“先是放弃国际部，然后瞒着我和你妈签了别的学校，现在又搞出这样的事，我是管不了你了？”

高镜一瞪着他冷哼一声：“外头情人管好了，有空回来管儿子了？”

高明磊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高镜一后退几步，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继续怒视着高明磊。

“你少在这儿跟我叫板，真当自己能得不得了了？高镜一我告诉你，考几个第一名，拿些竞赛奖状回来，耍耍小聪明，有人吹捧你两句，这不叫本事。到了大学，将来再到社会上，没有人会来过问你高中考过几个高分，你的第一学历才是你的本事，你做成的事，才是你的本事。”高明磊指着外头接着道：“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觉得你这是在解决问题吗？你以为你这是在帮嘉清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这是，惩恶扬善了？”

“我告诉你这是什么，这是幼稚，自大，自以为是，是多管闲事。”

“难道我该像你一样自私，自利，自扫门前雪吗？”

“自私自利？”高明磊看着他摇了摇头：“好，我来问你，你有问过嘉清的意思吗？你有，尊重过他的意愿吗？”

高明磊走到他跟前盯着他道：“还是说，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一厢情愿？”见高镜一眼神闪避，他走向窗边点了一根烟，烟雾从鼻腔喷吐而出。

高镜一陷入了沉默，他想到徐思扬在楼顶上和他说的那句话：

“高镜一，你也活该，想想清楚许嘉清是为了帮谁才会这样的？真正害了许嘉清的人根本就是你自己！”

诊室门忽然被推开。

许嘉清穿着病号服，大概是跑过来的，他喘着粗气，额头滋出的汗亮晶晶的。

“嘉清？”高镜一吃惊地望着他。

许嘉清冲到他面前，目光在他的身上脸上游走：“镜一，郝升告诉我你受伤了，严重吗？是手臂吗？手臂怎么了？”

“肩膀，脱臼而已。”

许嘉清轻轻摸了摸他的肩膀：“还疼吗，镜一？”

“没事。”高镜一摇了摇头，许嘉清望着他，感觉他的眼神中有一丝茫然。

“没事？你这样都不能写字了还没事，你的高考怎么办？”许嘉清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摇着头喃喃道：“对不起，镜一，是我没有把道歉的事情告诉你才会变成这样的，为什么我每次都会害了你，害你放弃保送，害你......”

“嘉清！”高镜一喝住了他。

许嘉清这才发觉诊室内原来还有另一个人在，他记得这个人，高明磊，高镜一的父亲。这是许嘉清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皱着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嘉清，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高明磊问道。

许嘉清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拦。”高镜一打断了他。

-

徐思扬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瞒住，成了沪嘉一中的“头条”，真相，揣测，谣言，在整个学校里传得满天飞，尽管如此，徐思扬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因为真正触及事件本身的所有人员最后都选择了隐瞒真相。

那天后来，警察便只是对徐思扬企图自杀的行为进行了口头批评教育。

针对校内各种说法，第二天校方给出的官方说法是同学之间矛盾纠葛，并且下达命令给各个班主任要求学生不要再提及这件事，更不要在互联网上传播，要是被发现给予警告处分。

许嘉清回到学校后，能感觉到氛围怪怪的，班级乃至整个校园，学生们在沉默中议论纷纷，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到他跟前问个明白，毕竟谁也不想在毕业前吃个处分。

许嘉清看到徐思扬的座位上空空如也，桌肚里的书都被清空了。据郝升说，徐思扬的父母和校方商量过了，为了稳定徐思扬的情绪，在着高考前最后两个月，就让他自己在家复习吧。

许嘉清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心情很复杂，关于这件事的一切都已经变得太复杂了，但是就目前看来，这或许是对徐思扬对大家来说最好的选择。

但愿，这事情就这样真正地过去吧......

接下来，对自己最重要的，是高考。

许嘉清站在黑板前，擦去了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并重新用粉笔写上“45”，还有45天。

“嘉清，吃饭去吧。”高镜一喊他。

许嘉清跑了过去：“嗯，来了！”

食堂照旧是人声鼎沸，许嘉清将餐盘递给高镜一，问道：“昨天后来，你爸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

“真的假的？你爸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刚要塞进嘴里的红烧带鱼又放了下来。

高镜一看着他道：“我也要吃带鱼。”

“啊？”许嘉清没明白他的意思。

高镜一左手抱着右手，朝着许嘉清筷中的带鱼扬了扬下巴：“喂我吧。”

这个回答许嘉清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下子红了脸：“我不是给你拿了勺子吗？”

“带鱼怎么拿勺子吃？”他又用下巴指了指菠菜：“还有这个，也不方便。”

许嘉清嘀咕道：“平时，也没见你喜欢吃带鱼和菠菜啊......”

“今天喜欢。”

“可是......”许嘉清朝周围看了一圈，有些吃得快的学生已经起身离开了，但还是有不少人在。

他说道：“还是不太好吧。”

“你昨天不是还满怀歉意么，结果这点事都不愿意为我做？”

“......”

“快点，我饿了。”高镜一催促道。

“那......”许嘉清红着脸，躲闪的眼神在餐盘上扫：“那你要先吃哪个？”

“菠菜吧。”他像国王一样发号施令。

为了吃起来方便些，许嘉清将长长的菠菜像卷意大利面似的在筷子上绕了绕，撇了撇多余的汁水，然后送到他嘴边，看着他轻咬着筷子将卷起的菠菜挪进了嘴里。

“好吃吗？”

“好吃，还要。”

许嘉清又卷起一根：“你这么聪明，学学用左手吧。”

“学不会。”

“拜托，你脱臼是肩膀又不是大脑......”许嘉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心智还退化了呢？”

高镜一压根没搭理他的意思，接着道：“现在我要吃带鱼，大的那块。”

“行啊，你奶声奶气叫声嘉清哥哥我就夹给你。”

高镜一瞪他一眼，真凶。

鱼这种东西自己吃有时候都嫌麻烦，喂别人那就更不方便了。许嘉清横夹一块，这样方便高镜一咬掉两侧的刺，高镜一微倾身子，一点点剔刺，不紧不慢，像是很享受似的，要是现在能切一个第三视角，那这画面一定是诡异又暧昧。

“你要不还是吃别的吧，夹得我手都酸了。”

“你骨折的时候，我可是为你剥了一整盘虾。”

“别说得好像很多似的，一共也就六七只吧。”

嘴是硬的，手却没撒，但是夹久了真的手酸，许嘉清一不当心手一抖，汁水蹭了高镜一一脸，然后一路从校服滚到了桌子上。

“对不起。”许嘉清匆忙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帮他擦拭。

高镜一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小片青黄，那是挂水留下的淤青，他看向许嘉清的面庞，许嘉清还在认真地擦抹酱汁印子，身上的，脸上的，不时又偷瞥他两眼，脸上浮着浅浅的红晕。

可是突然，高镜一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个画面，他看到许嘉清脸色灰白，昏死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他看到他像是痴呆了一般一言不发却泪流满面，他看到他左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划痕，手掌心最深的那一处，皮开肉绽，鲜血沿着手指，滴滴答答像是珍珠断了线......

害怕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心里止不住的疼。

他握住了许嘉清的手腕。

“你干嘛？”许嘉清吃了一惊。

高镜一的眸色沉了下来，他注视着许嘉清的眼睛：“嘉清，对不起。”

“哈？怎么个意思？”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嘉清环顾一下四周，还好周围暂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俩：“快放手。”

“我昨天后来想了很久，我爸和徐思扬他们说得对，其实我是自己有愧才一意孤行，我自作主张给你和许叔叔添麻烦了，对不起。”

“他们都和你说了什么呀，你别胡想，我和我爸都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不怕任何人怪我，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高镜一垂着眸子道：“我怕你离开我。”

“你！”许嘉清又扫了一圈周围，已经有人朝着他俩看了过来，他赶忙挣扎着将手抽了回来：“你这说得跟告白似的！合适么，两个大男人这样！”

出口才知觉说错了话，高镜一的意思应当是怕他没抢救过来丢了性命，本来没什么的，自己这么一应，那是真变味了。

他偷瞥一眼高镜一，这家伙看起来很失落，真是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不，应该说是第一回见。许嘉清心想着：“干嘛这个表情，你这样岂不是要我当真了......”

他将手中的纸巾叠了一下，翻出了干净的一面，伸手将高镜一脸上没抹干净的地方擦了去：“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啦，我保证。”

余光中高镜一的眼神灼得他脸颊发烫，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发现高镜一在苦笑。

风水轮流转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第 8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