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使得当地的通讯中断,顾疏在打第二个电话还没有接通时便上网查看了太平洋另一头的天气,浓重的云团和风旋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席卷而去。
顾疏心烦意乱地合上了电脑,他还真的不清楚温巉此次出差是去做些什么。
顾疏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副画,那是他去年生日的时候温巉画的满园玫瑰花,顾疏当时还笑话温巉,让他赚够了钱就去当园丁种花算了。
温巉拿着锤子钉钉子,头也没回:“我已经有一朵玫瑰花了。”
顾疏没由来得想起这件事,他猜不到温巉所谓的“玫瑰花”是指谁?
狸花猫察觉出了主人的情绪变化,撒娇似地扭到顾疏的脚边蹭个不停。
猫咪跃到顾疏的腿上,顾疏轻轻抱起,他猜不到,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身份去问温巉。
翌日,顾仰眼底青黑来到剧院,化妆师见到后都一惊,问顾疏昨晚是去做什么了,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夜没有睡?
顾疏皱着眉喝了半杯馥芮白,糖放得不够,有点苦。
这两年顾疏已经学会了要怎样将温巉的面具戴在脸上,所以对于他人略带关心的疑问能应付得很好。
“是啊,昨晚在想……结婚时,我该随什么样的份子才不丢脸。”
化妆师还真煞有介事地和顾疏讲了讲随份子买点什么、给多厚的红包的事。
顾疏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话语经过时脑子里嗡嗡响。
剧团里在排新的曲目,顾疏刚首秀,正炙手可热必须得顺势将这顾疏这块招牌打得更响亮一些。
顾疏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跳完一场名为《荆棘》的新编芭蕾舞后,谢幕时的掌声几乎要将剧院顶掀翻!
“技惊四座,大杀四方啊。”“跳得时候我差点被顾前辈吓死,那气势简直不是要挣脱荆棘,而是要一把火点了,让荆棘跪下来喊他叫爹吧?”
落幕后众人走向后台叽叽喳喳地讲述着今日的演出:“顾老师今天怎么回事啊?”
“杀气好重啊。”
“……听那台下的掌声,诶,你听说了吗有个老板要给顾前辈修个舞馆。”
“铁定没戏,顾前辈要是吃这一套几个亿都有了,还用得着住在小公寓里头?”
“温前辈不是送了大平层吗?”
“嘘!”对方压低音量:“可别在顾老师面前提大平层!一提顾老师就脸黑!”
“为什么啊,我也想要大平层,顾老师不要这泼天的富贵能不能让给我接着?”
穿着芭蕾舞裙的群舞演员因为跳了一场身上大汗淋漓,她说:“你受着?你确定?”
回想起一些有关于顾疏的传闻,群舞默然片刻,她家庭和睦幸福美满,没那么想不开:“算了算了,顾老师的经历不是一般人能扛下来的,我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顾疏拿起手机,有未接电话,是温巉打来的。
想必是信号恢复,温巉第一时间就拨了顾疏的号码,不过顾疏在台上没接到。
顾疏划开手机屏幕,消息窗口弹了出来。
温巉:“不开心?”
下面一张便是顾疏今日的舞台演出时的照片,王子服饰的顾疏困于荆棘丛中,是冲破囚笼时遍体鳞伤的姿态。
应该是温巉特意让人拍的。
顾疏凝神盯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后,什么都没有回。
演出结束众人复盘,顾疏还去楼上开了个会,一折腾就到了晚上。
顾疏谢过老师一起吃饭的建议,他打开车门,半握着方向盘顺顺利利地驶入车流当中。
车外华灯初上,夜幕没能吞噬城市反倒照出高楼奢华的轮廓,人群来来往往,恍若一粒微尘。
茶色玻璃上倒映着顾疏的五官,没有表情时给人的感觉颇为冷淡,对向驶来的车辆打着近光灯穿过玻璃擦过顾疏的手背,因为用力那略微起伏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是的,顾疏不开心。
因为温巉什么都没和他讲。
因为他的情绪总是能被温巉一眼看透。
还因为,他讨厌自己仰慕温巉的状态。
不能攥在手里的光,对顾疏来说留着也没有任何作用。
等顾疏回到自家楼底下将车停好时,他打开车门,一愣。
公寓不过是个老式筒子楼,物业聊胜于无,胜在有个大院子能让业主们停车。
院里的灯老早就坏了两盏,剩下的一盏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光线并不明朗,所以顾疏先前停车也就没有注意自己车位附近的情况。
顾疏看着自己左手边停车位里的奔驰G650,沉默了片刻。
这是温巉的车。
他回来了。
……
顾疏是温巉捡回来的小孩,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打趣甚至不礼貌,但如果从事实出发的话,似乎又确实如此。
顾疏八岁被送进孤儿院,待了几年后,老院长深感时日无多,撑着抱病的身体为顾疏多方走动,求爷爷告奶奶将顾疏安排进了一家艺术学校。
顾疏领着特困生的补助在学生出身非富即贵的艺术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且与内敛沉默、不善交际的性格结合在一起的还有顾疏初见端倪的相貌以及那令人艳羡的舞蹈天赋。
被他人针对的恶意铺天盖地一股脑地向顾疏涌来。
撕破的舞服、浸湿的芭蕾鞋、众人的排挤,甚至在寒冬夜里顾疏还被人锁在练舞室里。
顾疏在满是污水脏乱的巷弄里被人打断了肋骨,可他连一声哭喊声都没有,顾疏抱住头挡下攻击时他记住了每一个人的样貌。
总会有人像他这样,会有落单的时候……
没人管他没人为他撑腰,那他总要用自己的办法反抗回去。
从那以后,顾疏身上免不了会带伤,更令人意料的是舞蹈室里的一些男生似乎也有点一瘸一拐。
像是被人狠狠踹中了腰。
在温巉来艺术学校为舞团选徒弟之前就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并加倍用工,期冀能够被选上。
温巉是什么人?
那是年少成名以最快速度席卷了各项芭蕾大奖的天才!
温巉这颗明珠闪耀之时几乎无人可撄其锋芒,可在斩获了各项大奖后温巉却急流勇退,宣布退役。
芭蕾界一时哗然,关于温巉退役原因,温巉伤病的传闻甚嚣于尘,只不过这一切温巉都未曾出面解释。
温巉在学业完成后转而从商,打下的商业帝国囊括教育、艺术,科技等多个板块,在芭蕾界留下一道耀目浓重的一笔后又在经商上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温巉本人几乎成了芭蕾圈的传奇!
与温巉同师门的师妹章蘅至今活跃在芭蕾圈内,这么多年温巉也没有管过师妹章蘅舞团的事,这次竟然亲自来招生?!
不少人猜测,温巉如今功成名,为舞团招新实则不然,温巉多半是想为自己选徒弟,亲自教导!
能入温巉门下,这是什么含金量压根就不需要多讲!
心怀期待的小天鹅们闻风而动,练舞室里的灯几乎整夜都亮着。
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原本对着顾疏快下去的霸凌势头再一次燃了起来,他们故意冲顾疏的脸下手,其中一人看看时间,道:“快点将他锁起来,“天云”舞团就要来了!”
用手臂挡住额头的顾疏眼底冰冷,他找准机会从这五人之间的空隙中逃了出去!
顾疏头一次没有还手,没有和他们厮打在一起,顾疏在身后几人怨恨的叫喊声中咬住后槽牙,那不重要,最起码相比于舞团选人这件事而言,不重要。
来日方长,可顾疏不想让自己烂在这里!
顾疏没有任何退路,他必须抓住爬出这里的机会!
眼见追不上顾疏后,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点慌乱地问:“怎么办?他不会去报警吧?为了不让他参加选拔我们可是随便找的地方打他,说不准还有监控拍了下来!”
为首的男生再次看了看时间,有点急了,道:“别管他了,反正他也不知道舞团会在哪里选拔,等我们这边弄完顾疏都不一定能找到地方,到时候再收拾他。”
温度宜人的室内,学校领导陪着笑向天云舞团的领导人挨个介绍这些练舞的小天鹅们。
男女各站成两列,他们连面部表情都不敢有丝毫松懈,一身常服的温巉坐在靠椅上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眼神之中的威压和本人强大的气场让这群小天鹅们蠢蠢欲动的心全都凉了下来。
温巉隔空用手指着一个学生,道:“屈膝,再来个二位中跳。”
被点到名的学生欣喜若狂,他做好起手式刚开跳,温巉便起身对同行的人说道:“去下一所学校还要时间,赶紧着吧。”
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基本上将练舞室里的人都浇了个透心凉,温巉在本子上又划上一杠。
校领导还想再试试,他巴结地笑着硬着头皮问道:“温老师要不再看看,他们这群学生很用功的,年纪轻轻就拿过不少奖。”
温巉年少成名出身又好,骨子里的矜傲从不为外人所晓。
温巉看着刚刚被他点出列的那个学生,道:“跳芭蕾脚跳断了都正常,那你和他们,”温巉又指了几个人,“手指关节青成那样,打人了吧?”
“欺负谁……我管不着,”温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但好歹遮一遮你手臂上的牙印呐。”
被点名的学生在温巉说完这句话后欲盖弥彰地遮着手臂上的痕迹,校领导心里就知道完了。
“领导,这样的素质和人品,我可不敢收。”温巉笑笑后往外走。
正当温巉来到停车场要打开车门时,一截纤细到有些过于骨感的手臂拦住了他。
温巉颇觉有趣地看着拦住他的人,他问伤痕累累顾疏:“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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