陙帝龙颜大怒道:“刚才都是哪些人陪昭仪游园?通通拉出去砍了!”
“皇上息怒。”
“皇上饶命。”
卧房内伺候的宫女宫人们,哗哗跪倒一片,俱都面色惶惶,数名侍卫大步踏进卧房上前拖拽宫人。
言菱就在此时被常嬷嬷扯进卧房:“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报。”
常嬷嬷抬腿踢向言菱膝盖窝,言菱猝不及防重重跪在地上,常嬷嬷跪地向陙帝行大礼道:“此人是在娘娘出事附近发现的。”
两名护卫上前,一左一右压住言菱肩膀,
常嬷嬷欲膝行向前,被农保拦住。
“奴婢有要事禀报,皇上!”
“你要禀报何事?”陙帝面色低沉,轻睨常嬷嬷。
做下人的不能护住主子,甚至主子出事时都不在身边,这让陙帝十分不满。
常嬷嬷张口欲言,抬头看见陙帝身后立着宫女霜霞,她心生警惕加重语气道:“皇上,此事不便太多人知道。”
陙帝看向农保,农保心领神会靠近常嬷嬷,常嬷嬷掩嘴朝农保耳语。
农保听清常嬷嬷说的情况,急忙小跑到陙帝身边,轻声汇报。
“竟是这样?”陙帝捏捏自己的眉心,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言菱,只抬眸看向拔步床上面色苍白的连昭仪。
拔步床缂丝鎏金厚缎之中,连昭仪秀美的脸毫无血色,她正担心的望着侍卫拖拽宫人宫女,察觉陙帝目光她连忙道:“皇上,跟她们无关,请皇上别杀她们。”
陙帝抬手,农保立刻制止侍卫拖拽宫人宫女的动作。
卧房之内安静下来,陙帝想着农保与他耳语之事,他心生不悦硬声道:“来人,把东西带来。”
“嗻。”
农保朝领命的御前侍卫轻声耳语,侍卫领命而去。
“你是何人?”陙帝双目如炬盯着跪在地上的言菱,熟悉他的人见他这种神色俱都崩紧身体,大气都不敢出。
言菱没有抬头,只低着头瓮声瓮气答道:“我是厉尚书大公子的侍女。”
听她说自己是厉严生长子的侍女,陙帝表情微变,厉严生一向中立,是陙帝扶持对抗军中将领的心腹。
厉严生的长子幼时是第一批送往言家族学的孩子,陙帝隐约有些印象,据说年纪轻轻不学无术,沉迷于闺房之乐。
陙帝起身坐到拔步床边,他握着连昭仪的手轻轻摩挲,看着言菱低垂的头颅若有所思。
陙帝没有注意到言菱用的是我,而不是奴婢,连昭仪闻言却看了她好几眼。陙帝只略扫言菱几眼,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连昭仪身上。
他将锦被略提了提,轻掖连昭仪的被角,抬手抚额道:“农保,你问。”
“是。”农保从陙帝入宫起已陪侍在侧,帝王的言下之意他心知肚明。陙帝一向多疑谨慎,安排农保问话,只怕是要暗中仔细观察这个侍女的一举一动。
农保上前仔细观察言菱的打扮,见她穿的确是官宦人家侍女惯常的款式,问道:“你既是厉尚书大公子的侍女,为何不随侍在侧,反而出现在宫道?”
“我裙摆不小心撒了些酒水,为了散散酒气,才不知不觉走到宫道的。”
言菱猜测自己可能牵涉进什么事件中,联想到拔步床上这位娘娘突然昏倒。她决定隐下宫女带她换裙这段,不想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农保走近言菱,停步俯身耸了耸鼻子,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他朝陙帝点头。
陙帝嘴里迸出一个字:“查。”
言菱膝盖被大理石地面硌的生疼,常嬷嬷踢过的膝盖窝好像肿了起来,充盈滞涨之感。
她心中暗自祈祷厉澜能意识到自己出事,不要再另起波澜。
门外传来侍卫通报声,身手了得的御前侍卫扛着古亭外宫道边的常春木走进延祺宫卧房。
郁翠的灌木横在地上,根部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半人高的常春木枝叶茂密,被人修剪成团状,根部以上的树干涂着半臂高的白色涂料,圈附在树皮上。
“这不是连国舅亲手栽种的吗?毛太医,你来看看这常春木。”陙帝认出这棵常春木正是连昭仪最爱的那棵灌木,种在宫道边。
毛太医被宫人引到常春木旁,他蹲下身子先是嗅了嗅树干,把左手食指同拇指放入嘴巴内捻了捻,随后用食指和拇指对着树皮上白色涂料捻压。
口水浸湿的手指粘上白色粉末,遇口水后渐渐散发强烈气味。毛太医掏出手帕擦净手指上的白色粉末,双手举着手帕向陙帝道:“回皇上,此树上涂有麝香,且份量很重。昭仪娘娘月份尚小,只怕遇上没到半个时辰,便出事了。”
“是的。”浣纱挣脱侍卫钳制,噗通跪在地上,哭花了的脸上涕泪交加,她不住磕着头道:“娘娘刚站定没多久就疼白了脸,奴婢没能护住主子,奴婢有罪。”
陙帝手上青筋暴起,他按住连昭仪欲坐起的身子,任浣纱磕得头破血流。
麝香此物陙帝略有耳闻,怀孕之人如果不小心接触,就会有滑胎的风险。先帝在位时因为发现有人暗中使用麝香,就曾严办打杀了大批宫人。
没想到自己的后宫,也会出现此物,思及自己至今尚未有一丝血脉降世,陙帝面色又暗了几分。
厉严生的为人,断不会为了谁打皇嗣的主意,更何况知道连昭仪有孕之事的人屈指可数。
背后做局之人,不仅清楚连昭仪有孕,更是想把水搅浑。陙帝冷冷盯着农保,农保急忙代其开口质问言菱:“你为何躲在常春木后?”
浣纱连续沉闷的磕头声咚咚作响,毛太医口中份量极重的麝香,让原本不明所以的言菱意识到,拔步床上的这位娘娘可能被人陷害落了胎。
“我远远看见贵人出行,担心冲撞贵人才躲到常春木后的,请公公请皇上明鉴。”莫非那个宫女是故意将酒洒在她的裙摆,又故意将她引到那条宫道旁?
“何人引你过去的?”农保心道琼林宴外宫道数十条,怎会如此巧合正撞见怀有身孕的连昭仪,这侍女肯定有所隐瞒。
农保还欲再多审问,陙帝却已经丧失所有耐心,他骤然起身将拔步床边的圆凳一脚踢翻指着言菱道:“来人,把她拉出去砍了。”
“彻查宫中每一处角落,一个妃嫔的宫殿都不许放过!”
“嗻。”
陙帝双手背在身后抬步向外,边走边道:“把厉严生给朕请到御书房!”
陙帝身后候着的宫人,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两名御前侍卫架起跪地的言菱。
言菱刚被架起,一道浓墨似的黑影从眼前晃过。她抬头看去,陙帝身后跟着一名身段妖娆的女子,是琼林宴上喂陙帝吃葡萄的那位宫女。
灯火通明的卧房内,那宫女的影子竟比旁人的影子来的深重,影子的方向更是与其他人相左。
一刹那,言菱后背发寒毛骨悚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出声急急唤道:“皇上,我知怎么找到幕后黑手!”
陙帝闻言停下脚步转身,他身后的宫女霜霞默默退到一侧,目光幽深的盯着言菱,嘴角轻翘起一丝弧度。
待言菱仔细打量时,又发现那抹弧度消失,只剩紧抿的唇角。
“你待如何?”陙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看言菱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这是秘术,需有人协助。”言菱面不改色撒谎,直直看向农保:“劳烦这位公公帮忙。”
陙帝后宫佳丽三千,见惯了千娇百媚的丰润女子,她们平日里伤春悲秋,遇事哭哭啼啼。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言菱这类娇小纤瘦的女子,即将赴死还面不改色试图搏出一线生机。
“农保,去。”冲这位厉家侍女的勇气,就让她再多蹦跶一会儿。
农保走到言菱面前,问她:“如何帮忙?”
言菱学着先前常嬷嬷的姿态,以手掩嘴在农保的耳边私语。
听言菱说完农保点头,叫来一个小太监交代几句,小太监匆匆跑了出去。
“请皇上坐到娘娘的身边,以龙气稳定娘娘的心神。”言菱煞有其事道:“您握住娘娘的手就行。”
陙帝不置可否,大步走到拔步床边,坐到床边握起连昭仪的一只手。
“请皇上身边侍候的各位,按五行八卦分站各处。”
本想随侍在侧的霜霞顿住脚步,她抬眸观察言菱的神色,只见言菱看都不看她一眼,正指挥其他人站到指定的地点。
安排好其他人,言菱温和的向霜霞看来:“请这位姐姐站在此处白虎位。”
“为何要我们这么站着?”霜霞仗着这几日陙帝的宠幸,肆无忌惮的开口。
农保连同手下两个小太监分列拔步床两侧不远处,四名御前侍卫则分列屋内,霜霞被安排的位置靠近卧房门口,八个人呈环形排列之间都隔着六七尺的距离。
言菱站在离霜霞不远处的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门外道:“各位都是随侍真龙天子之人,身上大多浸染了龙气,可有助我这秘术功成。”
陙帝闻言似笑非笑,连昭仪盯着言菱的脸看,越看越是心惊,这侍女怎么这么像她那位嫁入言国师府的族姐?
“来了来了。”被农保吩咐跑出卧房办事的小太监声音从外传来,言菱迎了出去。
片刻后,言菱闲庭信步走进卧房,垂下的双袖遮住了她的双手。她一进房内,就围着八人身后转着,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
就这么绕了两三圈,言菱还没走累众人都站累了,霜霞不再注意言菱,只悄悄把左脚重心移到右脚。
正当霜霞分心之时,突然一股巨大无形的压力劈头兜脸而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巨力镇压动弹不得。
这杀千刀的丫头何时认出她的?
言菱一手拿着瓷瓶,对准霜霞身后的浓重黑影,黑影被控挤压进入瓷瓶,言菱另一手将泥团塞入瓶口。
众人尚未看清发生什么事,霜霞已直挺挺倒在地上。
陙帝震惊的站起身看着僵躺地上的霜霞,神情复杂地质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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