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童老大身边的人过来请白城和沈一宁。
此刻,沈一宁竟然没有一丝害怕,从容的跟在白城后面,往山洞走。
这是她第一次进土匪窝子,与爹爹口中描写别无二致,就地而居。他们不建房屋大概是以防外部侵入时更好逃走,也不必留恋所待过的地方。
这样想来,这窝子土匪原本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有更好的出路,偏要落草为寇,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之前爹爹军中收编的部分土匪,好似没过多久也就跑走了。
想到这,沈一宁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男人,他是否也一样做了那些勾当?
到了原先的山洞里,人比下午见到时多了一倍。沈一宁在路过一人身边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人身上似乎有几分熟悉,在她抬眸探究那人时,只见那人却转过头和一旁的人调笑,避开了她的视线。
“宁宁!”白城蹙眉看着站着不动的小丫鬟,这副傻样子,也不知道等会是否会惹事?
沈一宁回过神,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立马跟上白城的脚步。
白城转过身,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的拉住小丫鬟的手。
沈一宁一愣,才回想起来今日午后的事,心里的别扭也就淡然了几分。以前和爹爹在外,不也经常和男子待在一起,只要心中倘然,何必像个深闺女子一样在乎那些原本看不见摸不着的规矩。
童老大依旧坐在上首,白城被安排在了他的左侧。沈一宁随着白城坐下来,这次倒了没有看到那让人恶心的白面小生,她心里舒坦几分。
童老大举起酒杯,一来便连着敬了白城三杯,酒喝得越多,他脸色就越黑沉几分。
沈一宁心里打鼓,就怕这童老大突然发难。之前还有个火狼跟在身边,现下可只有白城和她,面对这一众人,俩人可能招架不住。
白城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意,看向上座的童战天,摩挲着扇子直言道:“有话直说,这可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童战天。”
童老大身后的手下听到那人如此直呼老大名讳,忍不住向前一步,手伸向挂在后面的大刀。
白城打开扇子,目光直视童老大身后那颇有仗义之色的手下,眼中不乏几分欣赏。
童老大扬手制止身后手下人的动作,黑沉着脸看着坐下的小子。若论辈分这小子可是低了他一辈。
白城不过是他以前友人之子,只是在他接过手后,以雷厉风行般的手段迅速处理了对他父亲旧部虎视眈眈的人,更是将他父亲旧部扩展了一倍。
那段时日,白城这个名字可谓是在这五台山上传扬千里,更扰了那高堂之位上的人,可谓是让人闻风丧胆。
“说来,你得叫我一声叔父。”
白城嗤笑一声,目光落于手中的折扇,如珍宝一般摩挲着:“当年若你不贪生怕死,带着部分人逃离伏牛山,我定然会尊称您一声。若不是我父亲当年临死前提了你那么一句,你以为你还可安然无恙的坐着这把椅子守着这伏牛山。”
童老大不过寻了有妻小之借口,当时他们几人谁没有妻小,就连坐下的白城也就六岁孩童。没错,是他对不起白城父亲,这几年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怕有人入梦中斥责他贪生怕死。
可是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梦,他不过是活在自己的愧疚中,才滋生出担心身边会出现一个和当年一样的自己,遭受背叛,甚至妻离子散的可怕念头。
童老大一想到这里,感觉到喉咙处一阵腥甜,他慢慢运用内力压下去,此时,不能再出现一丝纰漏。
可他刚想站起来时,就感觉到腿脚发麻,整个身子就像不受他控制一般。他还是立即压下身体的异样。
白城看了一眼坐上的男人,忍不住嗤笑一声,倒是要看看他能扛到几时。
“白老大,小的可是来迟了,该罚该罚。”白面小生突然从洞口走进来,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酒杯,邪笑看着白城,火热的目光却是遗落在沈一宁身上。
白城淡笑一声,不再理会童老大,端起酒杯站起来。可是就在他端着酒正要喝下去时,整个人突然软倒在身后的座椅中。
“公子!”沈一宁蹙眉,虽然童老大和白城的话很惊人,她还是注意着身边男人的动向。
临来赴宴前,这人还提醒过她不要碰任何酒水,怎么现在反倒是自己中招了。
“哈哈哈!”白面小生大笑着摔了手中的酒杯,怒指着白城,“你不是自诩聪明,不是能力强大?还不是着了我白面的道。”
童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下面的人,原来他刚才身体的另一种不适感是这白面搞的鬼,原本他对练功夫这事就没有懈怠过,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出现这么大的波动。
他大声呵斥白面小生:“白面,若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早就死在官兵手中,你现在是要恩将仇报?”
白面看着坐上的男人,摇头笑道:“童战天,我很感谢你当初救了我一条命,可是你老了,没有了那一颗雄心,不能带着兄弟们崛起。你啊!竟然想着投诚,还提前将妻儿送下山。”
童老大听到此,目眦欲裂的指着白面,“你……”他终是扛不住身子多年积压郁结,一口血水喷了出来。
白面懒得搭理他,只是慢慢走到白城面前,手中的剑指着他,“白城,你不是很强吗?原来还是会从山顶跌落!你放心,你走后我定会照顾好你山上的人,以及你身边的这漂亮娘子。”
沈一宁诧异的看着身旁的男人,他竟然就是白城,那个劫了她爹爹三次的江湖大盗。
就在沈一宁走神之际,白城慢慢站起来,闷笑看着对面的男人。
“这就是你白面的目的?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命,之前就说过送你去见阎王。”
“你怎会……”白面话才刚说出口,只见胸口被一把利刃横穿而过,鲜血慢慢从他唇角流了下来。
白面一倒,童战天身后的手下立即叫人制止了倒向白面的人。
拿着染了鲜血利刃的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笑看着白城邀功:“老大,我这次干得不错吧!”
沈一宁惊讶,这人竟然是先他们一步离开的火狼,刚才她就甚是奇怪,此人甚是熟悉,原来是火狼乔装打扮。
白城白了一眼火狼,懒得搭理他,反倒是拿起一旁白面掉落的剑,一步一步走向童老大。
童老大身后的手下立马走上前来,不想被童老大一声呵斥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城走向前来。
沈一宁也凝眉看着白城,难道他这是准备杀了童战天。
“阿城,能够死在你手中,我也能够安然的去见你父亲了。只是……我那可怜的妻儿……”
白城就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扬起剑‘嗤’的一声刺入童老大的胸口,鲜血慢慢流了出来。他冷漠的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的童战天,随即将剑抽了出来。
“呃……”可就在这转瞬之间,童老大剧烈的喘息一声,就好似活了过来一般,整个人竟比方才要精神许多。
他身后的手下立即唤了大夫进来,大夫查看一番过后,眉梢上挑,惹得手下忍不住差点一刀了解了他。
“之前我就看着老大不对劲,就似中毒一般,我几次三番要给他查看,可是他都把我呵斥走,现在胸口这一剑反倒是放了一些毒血,给老大多挣到了几分活下来的可能。”大夫一边说一边给童老大治疗。
手下听了大夫的话,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城,他竟然救了老大一命。
白城用帕子慢悠悠的擦着手上不小心染到的血渍,将帕子悠然丢落在一旁的桌上:“你还没有资格去见我父亲,我也懒得替人照顾妻儿。”
话音一落,白城扯着愣在一旁的沈一宁,慢慢朝着洞口走去。
阳光洒落白城一身,童战天向着那慢慢模糊的背影伸出手去,而后滑落在一旁的地上,他口中呢喃出声:“大哥……”
火狼哼着小曲,一脸崇拜的走在白城身后,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老大,你怎么知道童老大中了毒?还有你怎么知道那……白面小生就会造反?”
跟在后面的沈一宁也是疑惑地看着前面那伟岸的身影,原本她也是想问的,只是白城可能不会搭理她。
白城伸手接住被风带落的树叶,锐利的目光从火狼身上落在沈一宁娇小的身上,“平时叫你和明伯多学医识草药,现在知道自己如白痴一般了吧!”
沈一宁怎么感觉自己也一起被骂了呢?她琢磨了一下,抬起头悄声嘀咕:“眼周、唇角、乃至指甲都发黑……”
“老大,现在我们去哪里呀!”
白城身子顿住,回头望着不远处的沈一宁,目光一沉,整个人也微微出神,在火狼再次询问他时,他只字未言。
火狼突然又消失不见了……
“公子,我们要去哪?”
白城突然转过身,高深莫测的看着跟在他后面的沈一宁,唇角带着笑容淡然说道:“肤如凝脂,眉目盼兮,腰若扶柳,见识广博,李太尉府中的小丫鬟可真是厉害。”
沈一宁一愣,竟不知这盗贼竟早就怀疑她了,她父亲是沈辞的事情可不能抖出来,否则这人还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念头来。
白城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一个绝对的坏人,他不会轻易放过想要加害他的任何一个人,对他有利的人亦是不会轻易下手。
因着面前这男人,以及朝廷中那些落井下石的文官,爹爹都被处罚了三次。就算为了爹爹,她也不想这么轻易的离开。而且,她好不容易重燃起的那一点希望……
“平时爹爹就不允许我随意出府游玩,这次机缘巧合之下,看您也没有歹念,竟不知跟着你走了这么远……”
白城转过身,没有再搭理她,抛开她的身份,他也希望她能够早日离开,后面的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两人走走停停,天色放亮的时候,又到了一个沈一宁不认识的地方。
小溪流水潺潺,沈一宁慢悠悠的跟着白城走在他的身后,看着溪水里面上蹿下跳的鱼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头,被那石头一绊,还伤到了脚踝。
白城回过身蹙眉看着身后的沈一宁,之后才慢慢的朝着她走去。
“怎么了?”
“脚好像伤到了。”
“还能走吗?”
听见白城的话,沈一宁动了动,发现是真的不能走了。两条秀眉蹙在一起,看着白城摇摇头。
白城看着沈一宁,剑眉微蹙,之后在沈一宁面前蹲下来,似乎是要查看沈一宁的脚。女人的脚,岂是那般可以随意给他人碰的。想到娘亲的教诲,沈一宁立马想着往后退去。
“别动!”白城的手比她动作还要快几分,在沈一宁往后缩时强硬的握住她的脚,确是没有伤到她分毫。看过之后,白城确认沈一宁是伤到了脚踝,不能走了。
沈一宁看着拧眉的白城,已和他出来这么远,如果中途被丢下,她能找回去吗!就在沈一宁担心的时候,发现自己凌空而起,整个人被白城抗在了肩上。
从来没有被男人这般对待过,沈一宁立马挣扎起来,捏起粉拳便往白城的坚硬的背上招呼。白城不为所动,扛着沈一宁健步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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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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