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小鸡,小鸭,小鹅稚嫩的叫声,为空灵的山间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在覆春阵之下,温暖如春,连溪水都不再彻骨寒洌。
潺潺溪流,三三两两小鸭拨动起水花和泥沙,努力向岩石边缘上生长的嫩草游去。它们挥动着羽翼未丰的翅膀,争抢吃食。阮轻浣需看着,待水中玩耍约两刻钟后,便将其赶上岸。
阮轻浣前几日从他人那里低价收购了几袋黍米和秕谷,幼时以煮至半熟以上的黍米搭配青菜悉心喂养,加之山间野菜昆虫,应可理想长大,日后便不必费这般周折。
这也是阮轻浣小时候住奶奶家看来的。
喂完这些长羽毛的小家伙,阮轻浣端着盆准备往回走,不料耳畔突然响起竹子压弯的嘎吱声,似乎很快向她这边而来。
抬头看去,槿汜踏竹而来,于她身侧飞过,顺便带走了她的盆,最后落地于鸡舍之上,惊起小鸡四处逃窜。
“三师兄!”阮轻浣气打不一处来,小鸡本就脆弱,身体未发育完全,哪经得起惊吓。
阮轻浣急忙“咯咯咯”的把小鸡唤到一起,以免走散后单独乱跑,着急的“叽叽”叫。
若是惹小师妹生气,练渔歌肯定饶不了他。槿汜便站在原地,瞧着阮轻浣手忙脚乱的东窜西跑。
看她差不多歇住脚,槿汜脚尖一点,轻身飞向她,动作轻盈。他也就是被凶了才知道收敛。
“三师兄是有何赐教吗?”阮轻浣拽回盆,便往竹屋走。
“赐教?”槿汜嫌弃地擦了擦手上刚粘的黍米糊糊,提醒道,“三月后仙域联盟会在流云峰组织一次考核,检验新招的这批修仙者弟子,若是不合格,是会被劝退的。”
劝退?
阮轻浣停住脚步,心中一惊:“不是说被水镜认可便能留在仙域吗?”
“修仙者需学有所长,历来如此。”槿汜言已至此,阔步离开。背影决绝,丝毫不拖沓,可槿汜内心却焦急且期待着,快来求我教导一二吧,再不来我可就走了。他还为此故意放慢脚步。
一种由危机感带来的窒息,让阮轻浣喘不过气来。槿汜前来提醒,大概是看不惯她天天不务正业吧。的确,阮轻浣是来修仙的,不是来种地的。
阮轻浣抬眼,盯着槿汜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真的不能只顾着做这些,倘若他日被劝退,这些鸡崽子们谁来照顾?
虽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全部都要!
“等等!”阮轻浣喊住他。
槿汜得意,仰首挺胸,自信转身,心想:“忍不住了吧,还得是我,毕竟是我救你于危难之中。”
“需要我……”
“师姐现在在吗?”阮轻浣打断槿汜,又问,“二师兄呢?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教我基本功。”说着,阮轻浣兴致勃勃地朝竹屋走去。
“?”槿汜惊愕,眼前便是一位天才少年,阮轻浣居然无视他的存在,与他擦肩而过,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槿汜喟然长叹,望着脚旁埋头啄食的三两幼崽,突然心生感慨,此时优哉游哉,只管果腹玩乐,彼时则会被退毛烹制,端上餐桌,然而现在的它们,又怎会想到未来会如何?
但那又怎样,既然结果都一样,不如及时行乐,顺应天意而为之。生而孑然,去时无牵。这大致便是槿汜的一生。
槿汜抬头向天空望去,云如棉,天若海,而这疏密不一的竹枝竹叶,却如牢笼般束缚着他,也遮住了他的眼,未能窥其全貌。
既然看不清全部,那便享受挤破牢笼也要拥抱他的竹影婆娑,光影斑驳。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槿汜压低身姿,微微张开双臂,抬眸,叶影在他的脸上随风摇曳,湛蓝色的眸子里有着在白日也能看见的星星般的璀璨。
刹那间,槿汜脚下聚力,一跃而起,地面枯叶受风散开,飘落。他于半空中幻化做一只蓝眸白隼,展开羽翼,冲破竹枝围困,逆风而上,剐蹭下的竹叶四散飘散无所依。冲出桎梏的那一刻,他一声长鸣,划破长空,仿佛迎接自由的新生。
已至竹屋前方的空地之上,阮轻浣被这声啼鸣吸引,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只白隼。
片刻,阮轻浣忽然如悟出什么大道理一般,急忙冲进竹屋,找到了思垣。
“二师兄!”阮轻浣跑到他身旁,“你快跟我来!”说着,便将正在看书的思垣拉去竹林。
“怎么了?”思垣一脸茫然,望着正在清点鸡鸭的阮轻浣。
数量对的,阮轻浣数了数,一只不少,这才安心。
“二师兄,可以为这里设置结界吗?”阮轻浣指着盘旋于崇梓山上空的白隼,说,“我怕他抓我的小鸡!”
“???”白隼(槿汜)。
思垣无奈的摇摇头,还是照做,为此地设置结界,以防猛禽的侵入。
“其实,”思垣抬头,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那是阿汜。”
“嗯?”阮轻浣不解,“怎么会是三师兄?”
“他向来如此。”思垣说。
关于槿汜在领悟人生道理,而阮轻浣只想着她的小鸡这件事上,槿汜输得一塌糊涂。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阮轻浣央求思垣于竹屋外的空地上教授她基本术法。
“既然今日师姐不在,那便由我引导你引气入体。”思垣说。
“好。”阮轻浣聚精会神。
“首先!”思垣盘腿而坐,闭目放空,双臂伸直置于身体两侧,随着均匀的呼吸,气息平稳,掌心一上一下,向反方向画圆,最终掌心相对于胸前。一吸一呼,如此往复。
“好了,学会了吗?”思垣收势。
阮轻浣倒是跟着做了一遍动作,但是却身体丝毫没有什么变化。
“很简单的,是吧?”思垣一副求认可的模样。
“嗯……”阮轻浣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惊慌失措,这就教完了?就怎么简单?到底是哪一步没跟上?然后呢?唉,果然,学霸是不会明白学渣的。
“二师兄,引气入体成功,是什么感受?”阮轻浣委婉。
思垣闭目,重复刚才的动作:“呼吸之间,一张一合,灵气进入体内,于经脉中随着血液流经全身各处。”
“是一股清冽之感遍布全身,使人心旷神怡,精力充沛的感觉吗?”阮轻浣问。
思垣思考,点头:“是的,小师妹的确天资聪颖!”
阮轻浣缄口无言,正常的呼吸都会将外界的空气吸入体内,经过肺,再由血液运送至全身上下,以供身体细胞持续更替和存活。更何况,仙域灵气充沛,只要能喘气儿的,都能引气入体。
“等等……”阮轻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灵气存于何处?”
“引气入体,呼其浊,沉其精。”思垣捂住脐下两寸的小腹解释道,“灵气存于丹田,转为灵力为己用。”
“那以后呢?”
“灵气聚丹,为灵丹。”
阮轻浣知晓了,可她连引气入体都不会。
“小师妹好好练习,切不可急于求成。”思垣似乎看出她并未成功,安慰,“沐浴于天地之灵气间,对身体也大有裨益。”
“谢二师兄。”阮轻浣叹惋。
此后一连几日里,只要有空闲便会练习找感觉。
午后,喂完那群小家伙,阮轻浣便于竹林中练习,可几番下来,依旧没能如愿。这天地之灵气仿佛于她而言只是匆匆过客,来时多少,去时亦如此。
正当她准备起身,身后突然响起“闭眼”两字。阮轻浣听出来了,便照做。
练渔歌盘坐于她后方,以自身灵气持续注入她体内,并叮嘱:“按阿垣教的再做一次。”
经过一番探测,练渔歌发觉她身体脉络并非堵塞,灵力流转通畅,可流经全身,问题出在灵气即便经过丹田却又被排斥开,导致无法沉淀。
或许对于阮轻浣来讲,天地之灵气并不适合她,亦或是她的丹田遭人改造,竟与灵气相冲。
据阮轻浣解释,后者尚可排除,那便只剩前者。生来便与灵气相冲者,练渔歌闻所未闻,更不知如何解决。
这时,阮轻浣蓦地想起体内遭蛊之事,由于她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伸出手臂将其告知练渔歌。练渔歌瞧着这手臂上的纹路,忧心忡忡。
良久,练渔歌将阮轻浣带到鄢向晚的居所,并将此事一一告知。
“我知道呀。”鄢向晚漫不经心。
“你怎么知道?”练渔歌纳罕。这让阮轻浣也摸不着头脑,她们并没有过多接触,甚至只有一面之缘。
“那日你领她来流云峰之时,我便察觉了。”鄢向晚这才正眼瞧着阮轻浣。
这番提醒,阮轻浣才想起来那日鄢向晚朝她嗅了嗅,并注意到她的右臂。这人果然深藏不露,不容小觑。
“那两者可有关联?”练渔歌问,“可能将其取出?”
“并无关联。”鄢向晚摇头:“那蛊已深种于心,一损俱损。”
“这蛊真如传言一般,加于宿主之痛,与日俱增?”阮轻浣紧张。
鄢向晚沉默。
结果不言而喻,阮轻浣不再追问。
虽然不能将其拔除,但好在并非是阻碍修仙之石,阮轻浣也心满意足。
“无碍,我们先解决修炼之事,这蛊早晚给他除去!”练渔歌安慰,并转移话题,“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鄢向晚瞧着练渔歌对她如此热情相邀,心里竟有些不平衡,撒娇:“姐姐,我也要去。”
“好,都去!”练渔歌也一碗水端平,没有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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