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崖湾村后,几人先行回到铁娃的住所。
百里惊华的丹药只能治疗内伤,而槿汜身上的风疹再犯,阮轻浣便再次为他备药处理。
两人配合无间,独留百里惊华这尊大佛如外人似的坐在一旁。
煎药间隙,槿汜取出常用的备药,将阮轻浣手臂上的伤处理包扎。虽然他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嫌弃她笨和莽撞,可语气却是关切和担忧,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百里惊华慵懒地坐在座椅上,微微侧身用手肘支撑着头,纤长的睫毛轻颤,抬眼瞧着相亲相爱的师兄妹照顾对方的温馨场面默不作声。
药已经煎好,阮轻浣盛到碗里,药勺搅拌的同时还不忘吹去热气降温。而添火的槿汜也灭了火,自觉地走向前去,等待小师妹的贴心照料。
洁净的汤勺盛满了药,阮轻浣轻轻地吹了吹,平静的液面荡漾着层层涟漪。她两颊微红,朱唇跟带露的花瓣似的。
槿汜垂眸,从她干净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尽管槿汜俯身去迎合,可本就手臂受伤的阮轻浣终究还是吃力地举起碗和勺。
槿汜微微一笑,还是不要为难她比较好,准备伸手去端药,却被一袭白袖抢了先,“秦和且去休息,本座替你照顾师兄。”
阮轻浣还愣在原地,就见百里惊华一手持碗,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瞬移至桌椅前。槿汜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按在凳子上坐下。
百里惊华不紧不慢地晃了晃碗里的药,神色波澜不惊。
槿汜倚靠桌沿,支颐着打了个哈欠,而后眉眼弯弯,似有调侃之意:“百里仙君折煞我了。”
怎知话音刚落,百里惊华竟将药碗放到桌上,摇晃的药汤险些洒了出来,淡漠:“已是温凉,自己喝吧。”
槿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知百里惊华性子,自视清高者怎会甘愿服侍旁人。
百里惊华轻哼,不屑地转身而去,面对阮轻浣的瞬间又掩盖了其他情绪。
而正做着手势让他赶紧喝药的阮轻浣和迎面而来的百里惊华撞了个满怀,不禁神经紧绷起来,头中一阵眩晕,心里发凉。
“秦和。”百里惊华俯身蹲下,深邃的眼眸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他抬手准备用手背去探,怎知阮轻浣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骨节分明的手悬在空中不知进退。
她恭敬:“百里仙君有何吩咐?”
见状,槿汜将药一饮而尽,走到一旁,生怕百里惊华会对小师妹做些什么。
百里惊华沉默,尴尬地收回手,起身后退了几步抖了抖衣衫,又如高洁的仙人般遗世而独立。
阮轻浣会其意,扶额探知,许是海底湿衣裹身忘了时间,染了风寒,此时额头烫手的紧。
“是发热了吗?”
槿汜瞥了一眼百里惊华后,似乎看见了责备的意思。
他心有些乱,俯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额头上,确实感受到了巨大的温差。他愧疚:“方才与你换药时,竟糊涂的以为是煎药的炉火太热……”
“无碍,莫要担心。”阮轻浣笑着,她心里有数,烧得不算严重,就是说话有气无力的。
槿汜眉头紧锁,心知她就是强撑着,本打算带她去休息,却被拒绝。
“对了,百里仙君。”阮轻浣将乾坤囊内的那箱药丸取出,并将所见所闻都言简意赅地描述一遍。当然,除了他挖玄晶和白月光的记忆。
百里惊华抬了一下指尖,箱子内的其中一粒药丸悬浮在空,供他观察,片刻后又放了回去。
“以纯净的稚子之心为食,千年灵丹温养,服用后功力大涨,但有损身心。”百里惊华又看了一眼箱子内的其他丹药,“其余未用灵丹温养而制成的,大抵是为了抑制蛊毒。”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槿汜掏出那日抢的祭司的药丸,一脸嫌弃地扔进箱子里。
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只是阮轻浣依旧心存疑虑,问:“我有一事不解,想请问百里仙君,禁蛊到底是什么?”
槿汜听完后怔愣一瞬,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她的右臂。
“千年前忽然出现的异变蛊虫,与宿主共生,除了显现出的蛊纹,便无法察觉它的存在。”百里惊华接着,“好在那人已死,否则为缓解蛊毒残害无辜,着实可恶。”
不知为何,槿汜在心底不屑地轻笑起来:“所以千年前就流传出了人吃人,人食蛊可解的荒谬言论。”
“那如何能解?”阮轻浣问。
槿汜将注意力放在百里惊华身上,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无解。”百里惊华脱口而出。
这答复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倒也让槿汜松了口气。
而闻言后的阮轻浣紧了紧自己衣袖,又将垂头丧气的模样收起,怕百里惊华瞧出端倪。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会为了以绝后患而了结自己。
这时,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迫近,随后传来谭生的声音:“小仙女,我按你说的去做了,他们也相信了。”
几人回来时,便让铁娃带着谭生去海王庙,并让之前同行的渔民召集村民一同前去。
起初众人还疑惑不解,欲有谴责之意,以为是谭生违背海王意愿和村民嘱托潜逃回村,打算再将他送回去。不过经过一套说辞和幻象的配合下,也让众人信服。
阮轻浣使用录音符箓伪造海王声音,并让铁娃提前贴在海王雕塑上,以海王的口吻肯定了仙域祭品,遣回祭司,并停止了日后崖湾的祭品供应,承诺谭生可以海王之力操控海使章鱼拯救难民于水火之间。与此同时,海上出现橙色触手,并表示愿意保护崖湾村民。
“辛苦了。”阮轻浣嫣然一笑。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谭生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崖湾村的事也算有了结果,阮轻浣心中欣慰不已,又看向最大的功臣,真诚道:“也谢谢你,铁娃。”
铁娃从上楼梯到现在一直在发呆,听到阮轻浣唤他,这才回过神来,讷讷道:“姐姐不必客气,我只是为了我娘亲。”说着,他关切地瞥向里屋卧病在床的娘亲。
这一切都是祭司的局,欲引其前来又忌惮他们的实力,所以试图以铁娃娘亲为威胁,逼迫铁娃请君入瓮。
但铁娃不再相信他们,便与阮轻浣等人商量后决定将计就计。
“不过,你小子演得挺真。”槿汜托着下巴,苦笑道,“举起锄头那会儿,当真是要下狠手似的。”
“哥哥过誉了,当时祭司就在窗外不远处盯着我呢。”铁娃无奈中带着一丝愧疚。
不过确实如此,阮轻浣当时也被铁娃的狠戾吓了一跳,若非知道他是演的,都快以为他临阵倒戈了。
若是放在现代,铁娃绝对是演技爆炸的实力派童星之一。
“还有你呀!”槿汜弯曲食指在阮轻浣的鼻梁上轻轻剐蹭一下,宠溺道,“以为我不在了,竟哭得那般伤心。”
“说明我演戏也不懒。”阮轻浣眼神躲闪,猜测那日槿汜在石牢窗口外将她与稚童的对话都偷偷瞧了去。
反驳的同时,她还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试图将刮塌的位置重塑高峰。小孩子正在长身体,老是被人刮鼻梁,指不定以后就成了塌鼻梁呢。
虽然她知道都是演的,却还是会伤心,大抵是来到异世界后重新体验到了如家人般的亲切,弥补了现代的遗憾,打心眼里害怕再次失去吧。
见阮轻浣嫌弃似的捏着鼻梁,槿汜双手齐上,捏着她发烫的脸蛋佯作怏然:“唉?那是不是得归功于我的魅力无限,让你这么入戏?”
阮轻浣蹙眉,瘪嘴准备推开他的手,却被谭生抢了先。
谭生拦在阮轻浣身前,怒嗔,“不可以欺负小仙女!”
“嘿?你小子算老几啊?”说着,槿汜开着玩笑,把握住分寸,揪着他的耳朵扔到旁边。
寻常打趣,阮轻浣也就未多说,只是站在原地揉揉自己绯红的脸,顺便清醒清醒自己烧糊涂的脑子。
以为就此作罢,怎知谭生并未退缩,又捂住耳朵闪回原位,面红耳赤道:“我以后是要娶小仙女做媳妇的!你不可以欺负她!”
“???”
此话一出,震惊现场所有人,阮轻浣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就连百里惊华也将略带诧异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
这一刻,周围的气温急剧下降,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复杂气息。
一旁的铁娃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他见谭生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恨不得立刻扇他一巴掌,让他认清现实。
槿汜沉着脸,一种看牛粪的感觉,警告道:“你再说一遍?”
虽然表面看着冷静,实际上槿汜内心已经暴跳如雷,痛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在那里脸红的跟个灯笼似的。
“谭生哥,你娘亲说要找你,咱们快去吧。”铁娃识时务,连忙拉着谭生就往楼下去,并缓和场面,“各位仙君请便,我们先走了。”
“我说真的!”谭生被拽着走了几步,口中仍旧争辩着,“小仙女救了我,我定是要以身相许的!”
百里惊华甩了甩衣袖,往窗边走了去。
无知的谭生仍然在槿汜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但他可不惯着他,直接露出一副渗人的笑脸,似乎下一秒便会让谭生死无葬身之地。
“走走走……”铁娃见惯了人情世故,小小年纪便能读懂人心,定是不能让一张白纸的谭生在这里栽了。
“好啦,他才多大,哪懂什么以身相许,你不要同他计较。”阮轻浣拉住槿汜往里屋走,“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休息。”
槿汜抓不住重点,反问:“听你的意思,你很懂?”
“啊?”阮轻浣顿时语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现在不也只是个七岁孩童的模样,怎可能懂什么情情爱爱?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只是个占据她人躯体的外来者吧?
不过片刻,槿汜已经感受到阮轻浣牵他的那只手更烫了,瞬间将方才的一切抛之脑后,抱起她跟抱只烫熟的白兔似的往房间内走去。
被突然间抱起的阮轻浣怔了一下,瞥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落寞身影后便靠在槿汜胸膛上浅寐,整个人难受的紧,不禁蜷了蜷瘦弱的身子。
此刻虽然浑身发烫,可身体里却冷的瑟瑟发抖,头颅是炸裂般的疼。典型的发高热,温度还不低。
“你且好好休息,我去为你配药。”槿汜温声。
闻声,阮轻浣轻声“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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