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临近晚餐时间,还没下课,裴绛之就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展青来正给两个班的学生们审稿,忙得团团转,根本来不及吃饭,一看,是和朋友一起聚餐的邀请。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裴绛之在北京的朋友不外乎就是和他一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太子少爷们,见过一些人几次,但印象不深,无他,不是一路人。

即便这些二代三代们,看在裴绛之的份上,并不会为难他,只是某种深邃在骨子里的轻蔑和高人一等,依然会透过他们不着四六的浮夸吹捧,落到展青来身上。

拒绝以后,裴绛之再没给他回复,反倒是临近下班,另一个不常见的微信号才又给他发了消息。

【人在桥上:展老师?您忙完了?】

这个人展青来稍微有点印象,算是和裴绛之往来比较密切的朋友之一,叫许延乔,偶然加了微信,但也不怎么聊。

展青来疲倦地靠在灰白的墙面上,回复:【您好,请问怎么了吗?】

【人在桥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人在桥上:就是国外朋友回来了,聚餐肯定不止一场,第二场在夜场会所。】

顿了顿,微信那头直接发来了语音。

嘈杂的起哄声和音乐声里,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说道:“我们说好了,每人都带个伴,到时候没伴的都得被灌,你知道的,那群二五二六的疯起来没分寸,绛之被灌了不少,他还替另一个朋友挡了不少,现在已经醉了,一次性喝了那么多烈酒,胃可能也有点受不——”

连语音都没听完,展青来就“噌”的一下立了起来,那一刻,他来不及管现在下没下课,也没顾得上落在教室里的厚重外套,攥住了手机冲出了被暖气环绕的室内!

十一月末的北京夜间只有4、5度,还下绵绵的阴雨,展青来哆嗦着查看定位,打车,买药,最后才是发短信安排课堂后续。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没有穿外套。

展青来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被裴绛之传染了,才智商低下得在这个天一身薄衫在街上跑,原本想趁着间隙、折回去拿一下外套,但是他来不及转身,车就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平时上班早高峰怎么不见你们这么迅速?!展青来咬咬牙,直接推门而入!

“裴绛之,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其实他可以先用外卖买药送过去,然后再慢慢的赶过去;他也可以让司机等等自己,他再反身回去取外套;他还可以完全不管,因为他已经打算走了,和裴绛之一刀两断,绝不回头。

但是那么多种可以,展青来偏偏选了最狼狈的一种。

裴绛之是喝不了多少酒,展青来知道。

大学某次书法专业志愿活动,一听说裴绛之也在,展青来也眼巴巴地去了,完全不重合的校区和专业,所有人都以为是展青来对书法爱得深沉,连最后聚餐都拽上了他。

那个时候,不知道是谁说喝黄的没意思,给在场男生一人一两白酒,裴绛之也不扫兴的跟着喝,一杯未完就醉了,隔壁桌的展青来却是最先发现的人——他一直注意着裴绛之。

当展青来冲入许延乔给出的包厢时,回忆也就到此戛然而止。

所有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大家都侧目打量着忽然闯入的展青来,展青来却无暇顾及这些目光,他一眼捕捉到了被众星捧月围绕在中央,安静昏睡的裴绛之。

人群之中,他第一眼只会看见裴绛之。

“不好意思,我来接裴绛之。”展青来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听说他喝醉了。”

“这位是?”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展青来这才注意到在裴绛之身旁还坐着一个人,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或者说,这个人和曾经的裴绛之一样,为展青来所熟识,而本人却未曾知晓。

燕慈,燕家的少爷,两姓世交,和裴绛之一起长大。

慈眉善睐,颊若观音,据说,裴绛之一画成名的丹青,《莲花垂眸》,便是以他为蓝本,对,他也有双上挑的眼睛,只不过他是桃花眼,更柔,更软,也更惹人心动。

坐上的青年穿着考究的白色衬衫,在一片酒色光华里淡淡浅笑,矜贵出众。

这个时候的展青来脸色被冻得发白,眼镜镜片全是凝结的雨滴,身上弥散着从外带来的水汽和寒意,手里拎着刚从酒吧门口取来的醒酒药和胃药,呼吸急促。

他的眼睛和燕慈约莫五六分像,只是他是一双狐狸眼,看上去要精明很多,有点涣散不开的锋芒笑意,难以让人心安。

许延乔适时介绍道:“燕慈,介绍一下,这是博清教育的展老师,展青来,对了,他也是国美出身,和绛之是校友,也是他今晚原本的男伴。”

燕慈恍然,起身相迎:“您好,我叫燕慈,早听绛之说起过你。”

“您好。”展青来麻木地点头。

他乍然忆起了刚才许延乔在电话里说的话,“每个人都有伴”、“国外的朋友回来了”,“他还替另一个朋友挡了不少”……

在场的人皆是两两相对,非要算落单的话,就只有被簇拥在中心的燕慈和裴绛之了,那么让裴绛之挡酒的,应该也是燕慈。

“我是来接他的。”展青来眼神穿过重重嘲讽的看戏目光,定格在了安静昏睡的裴绛之身上,轻声。

“这样啊,不好意思,”燕慈连忙道歉,“绛之他喝了不少,我也没想到——”

“哦。”展青来冷淡地答应着,压根儿就不想听他说完任何解释,“要不你们先玩,我先走了。”

现在整个世界都隔着他一层,展青来觉得自己来早了,少年旧梦最难得,早知道燕慈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来这里,平白打扰人家好事,自己也不用和裴绛之纠葛什么去留了。

正主都回来了,谁会在意一个西贝货呢?

“展老师!你来迟了,可得罚酒啊!”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展青来不将在场的众人放在眼里,有人开始带头,“不然,你可接不走绛之的!”

“是啊!来来来,先罚酒三杯,三杯起步啊!”

“听绛之说你还不愿意来,这也得罚!”

整个包厢的人都开始起哄,燕慈不轻不重的回声一句“你们够了啊”,轻飘飘的,似薄花落到了惊涛里,轻易的被湮灭了。

“他就留在这儿吧。”展青来凉凉地笑了声,“我看合适。”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唔嗯——”身后,裴绛之不适地含糊了一声。

展青来瞬间站定。

停顿半秒,然后面不改色地摘下了自己面上已经被水滴完全布满的眼镜,慢慢转身,看了看燕慈,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裴绛之,眉宇微蹙,想来是难受极了。

冤孽,他想。

自己和裴绛之果然是一段孽缘。

展青来坦然洒落地上前一步,拈杯倒酒:“既然大家兴致这么好,我拒绝邀请实在不该,先自罚一杯。”

语毕,酒满,饮尽!

“我来迟了,又缺了第一场,既然大家说自罚三杯,那就三杯。”展青来“砰”的一声将空杯砸在桌面上,又从桌面倒置的空杯里连抽两盏空杯,并排一齐,瓶口大刀阔斧的扫过杯口,三杯满。

展青来放下酒瓶,抬杯即饮,一杯一杯,三盏又空。

“大家旧友重聚,我现在来带人走,确实扫兴,再罚三杯。”

话完斟酒,倒到第二杯时酒已经空了,于是展青来从就近又抽了一瓶崭新的,酒类不同,但他索性直接兑入。

酒液注入,色泽清亮。

展青来想,裴绛之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却愿意替燕慈挡酒,一杯也舍不得让他碰,现在好了,自身难保,还要带累他,困在这瞻前顾后的泥沼里。

自己也是活该,既然决定了要走,为什么又要回头,这个人酒色上头关自己什么事?这个人胃疼关自己什么事?

展青来,犯贱也要有个底线。

再度连喝两杯,烈酒刺芒灼人,展青来感觉身体已经开始发烫,大脑神经突突的跳,浑身虚浮发软,他强逼自己单手撑住桌沿,抵住全身重心,举起最后一杯,眼前色块逐渐模糊,难以聚焦。

胃部炙烫的沸腾感逐渐麻木,顿顿的疼。

他定了定神,环视四周,举杯相敬。

“这一杯,也敬诸位,展青来位卑力薄、身无长物,这三年多谢诸位抬眼。”

话音落地,仰头痛饮!

青年不要命的喝法和气势把在场绝大多数人给震住了。

今天点的酒度数都不低,哪怕在场人也都或多或少泡在各色酒中烂醉过,也鲜少像展青来这样的喝,气势落拓,干脆如落刀伐骨。

酒尽,展青来醉笑,好花乍舒,色转皎然。

一时之间,满堂寂静。

有些人确实也能理解裴绛之为什么看重他了,形貌美人他们也见过无数,但现在的展青来格外惹眼,男生女相,雌雄莫辨,丝丝缕缕的风情被酒色逼出来,夺人心魄,实在心痒。

角落里,许延乔揽着怀里的小明星,眼神却直勾勾地落在了展青来身上,深浓如蛇,要喝不喝地啜着杯子里的特调酒。

“你会这么笑么?”他压低声音,偏头去咬小明星的耳朵,“你要是这么笑一个,下个角色随你挑。”

“许少,真的?”小明星瞬间笑颜灿烂。

没意思,不像。许延乔看回展青来,面上回以一笑,慢慢吞干净了杯中酒。

他暗暗地思忖,不要急,得有耐心。

“啪嗒!”玻璃碎裂的声音把所有人从遐想拽回来了现实——

展青来踉跄一步,身型摇晃,他竭力站定:“不好意思,给大家扫兴了,他喝不了多少酒,胃也不舒服……我先带他……”

连话都没说完,展青来彻底站不稳了,整个人重心悬空,即将栽倒在地!

“青来!!!”

许延乔以为是自己喊出声了,也以为是自己下意识地起身去扶住青年,但是不是,他依然美人在怀,倒是原本装醉装病的裴绛之已经彻底无法稳如泰山,飞速俯身去抱住了青年!

展青来意识逐渐混沌,他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真的异常熟悉,昨夜,他还在这个拥抱里抵死缠绕,方生方死。

四周缭绕着这个人常用的松墨,没有一丝酒意。

他愣愣地抬头,直视眼前抱住自己的裴绛之。

眼神清明,毫无醉态。

“你……没醉?”

好——凉——啊——

夏天怎么没有空调就凉凉,欢迎大家一起加入晋江文学城码字咕清凉营。[化了]

有——人——吗——

嘤嘤嘤[可怜],让我们恭喜小裴仙子在追妻火葬场的路上又近了一大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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