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青来疯狂切割着最后一点点麻绳边缘!
他不确定燕蔼那个疯子会拿他怎么威胁裴绛之他们,更何况燕慈这个小疯子未必能有多理智,现在,他必须赶紧脱离燕蔼辖制!
麻绳断裂,展青来挣开束缚,手臂刺麻,他顾不上缓解,立刻就想从地上撑起!
“咔哒……”
门外,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逼近!
来不及了!
心脏一沉,他将绳子绕回手腕,蜷缩闭眼,屏息,伪装成昏迷不醒的模样。
门被撞开,模糊余光里,重重人影影和着冷风急速涌入。
脚步声直逼他来!
对方弯腰靠近,即将触碰刹那,展青来骤然暴起!
他不管不顾地扑向为首人,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锁喉!掌中染血玻璃锋锐死死抵去!
“别动!”他低喝警告!
被他勒住的人一僵。
展青来也愣了,这脖子和燕蔼比,太干净,他抬头,撞进一双漂亮燃烧的眼睛里。
是裴绛之。
绷紧神经一松,展青来下意识想松开,可裴绛之没管那玻璃片,冲向了他!
“展青来!你——”
项上威胁,裴绛之不挡不推,伸手要把人箍进怀里!展青来被他不要命吓得哆嗦,怕他撞锋而亡,赶紧丢开凶器!
手一松,玻璃片当啷落地。
他被裴绛之按在怀里,对方心跳快得吓人,整个身体都在抖,他在哆嗦,他在发抖,两人就跟大雨里的苦命鸳鸯一样浑浑噩噩。
“你谁也别想救了,你谁都别想帮了,”裴绛之吐息滚烫,就在耳畔,近在咫尺,“展青来,你谁都别想再救了!”
人就在裴绛之怀里,活蹦乱跳,天下大定,裴绛之终于可以确认,刚才电话通知里的那个“展青来”是假的,人还没死,还活着。
燕蔼没发现展青来内衫里藏的定位器,他终于赶上找到展青来。
刚才他们说他死了。
刚才他们说展青来死了呢。
自从展青来被绑架开始,一直淡然平静寻来的裴绛之后知后觉,胸口空了好大一块,撕开淌开,又烫又痛,裴绛之想哭,哭不出来。
展青来,谁都别救了。
反应太重,砸得展青来无措。
“绛之?”他轻轻喊了一声,抬手想拍拍他的背,“我没事,你别瞎想……”
“闭嘴!你闭嘴!”裴绛之眼眶通红,来到四川后,第一次对展青来说重话。
他的心脏前,西装夹层里还有双对戒指,展青来生日,他想送给展青来的礼物,他想正式给展青来求婚。
可这对戒指,他真的快捧不出去了。
第一次,展青来和他说分手;第二次,展青来不告而别;第三次,他们告诉他,展青来死了。
跟着裴绛之一起冲进来的人悄无声息退开,守在外面。
狭小空间里,只剩裴绛之压不住的哽咽呼吸,和展青来缩在他过紧的怀抱里,沉默的顺从。
裴绛之搂着展青来,走出昏暗闭锁的房室,光线刺目,人影幢幢。
不远处,穿着作战服、荷枪实弹的年轻人正低声向路呈雪汇报着什么。
路呈雪抬头,看见相互搀扶的两人,脸上立刻挂起温和得体笑容,仿佛此前叶小天逃跑而引发的不快从未存在。
“展老师,没事吧?”他迎上前来。
“没事,”展青来勉强应了声,“现在怎么样?”
“这里已经被完全包围了,裴先生可以先带展老师去救护车那边检查一下。”路呈雪从容道。
“燕蔼呢?”裴绛之追问。
“他和一个随行保镖趁乱暂时躲起来,溜了。”路呈雪语气平静,“不过放心,这里已经被封死了,他逃不掉,展老师不必担心。”
展青来恍惚地点头:“嗯。”
裴绛之不再多言,揽着他的肩,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朝着临时设立的救护点走去。
直到此刻,展青来才稍微看清周遭环境,这里似乎是处废弃的物流仓库,空旷荒凉。
警方、医护人员和裴、路两家的人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忙乱。
当他们穿过片相对拥挤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医护打扮、戴着口罩的男人毫无预兆从侧后方的人群里窜出!
手中匕首锋利,直直朝着被裴绛之护在怀里的展青来刺去!
然而,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砰!”清脆枪响划破空气!
高处的狙击手反应神速,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那男人的手臂!
血花炸开,匕首“落地。但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竟还想拖着受伤的手臂往前扑!
“砰!”第二枪接踵而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命中了他的头颅。
血雾弥漫,男人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枪响瞬间,裴绛之下意识去捂展青来的眼睛,就在他抬手遮挡、身体侧转的刹那——
“砰!”第三声枪响,突兀响起!
枪响让所有人皆是一愣,连刚才开枪的狙击手也瞬间怔住,不是他开的枪!
“不好!他们也有枪!”经验丰富的特警率先反应过来,厉声预警!
已经晚了。
裴绛之觉得自己好像被石子砸中,不疼,更多事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将他推得向后倾!连带怀里的展青来,沉重向后倒去!
“绛之!”展青来被他带着摔倒,挣脱他蒙眼的手,“裴绛之!”
裴绛之仰面倒地,视野晃动:“没事,我没事……”
他想起身,安抚方寸大乱的展青来,可四处的人轰地就围过来了!展青来瞳孔浮着洇起到红,拼命摁住他,不让他起身,眼泪大颗滴落!
哭什么?自己不就是被砸了一下吗?
直到医生穿过人群!拿着绷带医用棉来堵他小腹,裴绛之才知觉到闷胀,灼热感清晰、扩散,由内至外,像肉里塞了烧炭。
“送军区医院!”有人大吼,“那边医生有治疗枪伤经验!”
“裴绛之!”展青来真的在哭,裴绛之想。
他想说什么,张嘴,咳了一下,铁锈味堵上喉咙,嘶……好疼,有点说不出来。
裴绛之放弃开口,试图碰展青来脸,但老天偏不随他意,展青来越来越远,没一会儿自己就被塞进密闭的救护车里。
“我,我爱人在哭……”
展青来跌撞向救护车前,这是裴绛之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句话。
地道里弥漫着湿润的土腥味,燕蔼狼狈地在狭窄逼仄的通道里躬身穿行,肺部火辣辣疼。
为了今天,他在那该死的疗养院里多熬了一个月,像沟里的老鼠一样悄悄准备这条退路。
没直接弄死展青来是有点可惜,但裴绛之也够本了!裴绛之死了,裴家彻底和燕慈决裂,燕慈在国内的能力只会直接断臂!
燕蔼仿佛已经闻到了咸腥的海风,他早安排好了接应的黑车黑船,偷渡出去,只要逃出去,天高任鸟飞。
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跟燕慈算总账!一口一口,咬死他!
“嗬……嗬……”燕蔼终于摸到地道尽头,奋力顶开伪装的盖板,带着一身泥土和汗水,猛地探出身——
冰冷的金属圆管,密密麻麻,抵住了他的额头、太阳穴、甚至胸口。
他僵在原地,瞳孔紧缩。
燕慈就站在几步开外,身后是几名持枪的便衣,淡漠冷清,天然玉贵,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慢条斯理地讲着电话:“堵到了,谢谢。”
“举手之劳,算还燕先生上次帮忙的情,”电话那头,路呈雪的无奈调侃隐约可闻,“不过,你这弟弟国外长大的?”
燕慈:“嗯。”
路呈雪叹气:“能不能帮忙通知一下国外的富二代朋友们,国内不少安保公司是陆战部队退役的,真没那么菜。”
“下次帮你通知到位。”燕慈应着,挂了电话。
他这才将目光完全落在燕蔼身上,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什么情绪。
“燕蔼,”燕慈开口,声音不高,却让燕蔼汗毛倒竖,“你知道现在,最糟的是什么吗?”
燕蔼嘴唇哆嗦,想说什么。
燕慈没给他机会,自问自答,语气惋惜:“你没机会自首了。”
自首?什么自首?!
巨大的恐惧笼罩燕蔼,他怪叫一声,不管不顾地转身就想往回蹿!
子弹贯穿!燕蔼惨嚎着扑倒在地,抱腿蜷缩!
“别怕,□□而已,”燕慈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他,语气温和,像安慰不懂事的弟弟,“既然是蠢货,至少要当个敢做就敢认的蠢货。”
“展青来没死!”
燕蔼抓住救命稻草!惊惶抬头!嘶声大吼:“他没死!他还活着!你听见没有!他活着!”
燕慈只是微微歪头,然后,笑了。
干净又无辜,有点少年气的澄澈,与他此刻在做的事骇人反差。
“我知道啊。”他轻快地说,仿佛分享爱恋秘般,“所以,你没机会生不如死。”
燕慈目光落在燕蔼半张完好惊恐的脸上,语气温柔:“我不会给你威胁他的机会。”
展青来坐在手术室门口,挂着盐水,麻木盯着自己指尖彻底凝固的血痕,失神很久。
“展老师!”走廊尽头,叶小天扑了过来,声带哭腔,“你没事吧!”
“……没事。”
他麻木摇头,有事的不是他。
“小天,没事的,”路呈雪自然地搭在叶小天肩上,“展老师受累了,裴先生那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嗯。”展青来点头。
叶小天很快被路呈雪带走,长长走廊,寂静无声,展青来闭上眼,将脸埋进掌心。
指尖的血腥味,更浓了。
展青来的手机开始持续震动。
裴缙之的电话进来,声音焦急,展青来只麻木地重复:“在抢救……”
唐妙也打了电话,展青机械回应:“……不知道,还在等。”
接了几个这样的电话后,他便不再看屏幕,任其响动,期间护士来过,让签字,病危,展青来人偶般冷静地签了。
不知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
燕慈来了,半跪在他面前,将脸靠在展青来膝上的软毯上:“青来……”
“死了吗?”展青来突然问。
平静问句,浓重杀意,燕慈心跳惊停,良久,才在呼吸此起彼伏间答:“死了。”
“青来,你先去休息吧,”燕慈道,“这里,我来帮你看着,不会有事的,什么事都会没有的。”
“我刚刚签字了,”展青来说,“病危通知书。”
“我竟然……有资格在裴绛之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青来,不关你——”燕慈还想安慰他。
“他是不是想和我求婚?”展青打断他。
“他抱我的时候,我摸到小盒子了,只是我没说,我在等他自己给我。”
展青来想过自己会和裴绛之分开。
也许是十年后的某一天,展青来不再特别,裴绛之寡淡无味,也许是更惊艳新鲜的人出现,裴绛之要走。
人之常情,命该如此,他理解,他认命。
他想过身份鸿沟,想过相看两厌,想过人心凉薄,也想过有缘无份,他想过千种生离,没想过一种死别。
“燕慈,为什么燕蔼会来?”展青来又问,“为什么,他会来啊?”
问着问着,眼泪滴落,落到燕慈脸上。
展青来在怪他,几乎从不怪人的展青来,再怪他;燕慈有多熟悉这样的情绪,只要再深重一点,只要再持久一点,就可以是恨了。
意识这点,燕慈无措,试图抬手去擦他的眼泪。
青年的狐狸眼亮晶晶的,狡黠,疲惫,艳丽,也死寂。
即将触及,青年偏头躲开,他哽咽,孩子一样,压抑哭声像催命符,贴在耳畔:“不要你。”
“我不要你,”展青来喃喃重复,“我要他。”
他要裴绛之。
只要裴绛之。
燕慈手挂在半空,不上不下。
展青来心肠很软,眉目热烈,气势汹汹,谁都放不下,谁都想拉一把,他父母疼爱,教育良善,习惯体谅别人,习惯想他人不得已。
燕慈最恶毒时,构思设计过,展青来被背叛,被欺凌,失去一切,多年经营前功尽弃,一蹶不振,自己再做后来居上的拯救者。
但现在,他不要了,他想要裴绛之活着,想要展青来不恨他,可展青来不要,很不轻易恨一个人的展青来,真的想要恨他。
别哭了,展青来,我保证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你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波澜打破你的人生,展青来,你爱他,是吗?
我帮你,帮你们。
你想要他是不是?我保证,我保证你们永远在一起,他永远属于你,谁都不可能抢走,谁来抢,我杀了他。
你余生,都可以幸福的。
展青来,不要恨我。
无私者露出了最脆弱的私心。
自私者妄想根本不可能的奉献。
边芜和宁哲匆匆赶来,边芜看到展青来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紧握他手,哑声:“青来,乖,会没事的。”
“对不起,”展青来反复说,“……边姨,对不起。”
宁哲什么也没说,有条不紊安排后续事宜,他给同样失魂落魄的燕慈带来了一封信,裴绛之提前留的。
据说展青来也有,他亲自保存,很多封,都被展青来烧了,燕慈只有一封,宁哲保存,所以还在。
燕慈怔忡地接过那信,展开,一段话,简短无情得离谱。
照顾好他。
……其实他很坚强,不需要谁照顾。
但他很容易心软,也很容易自责。
让他恨你,别让他恨自己。
以头抢地耳,啊啊啊啊啊完结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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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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