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同样快步走到没有华丽檐瓦遮挡的悬崖边,肆虐的寒凉刮磨手心,将热烈的温度地通通携卷带走,奉献给远处积蓄法力的雷云。
它毫不留情,寸步不让,霸道地令心跳落下一拍,不好的预感疯狂丛生。
脚下这座千年大宗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
“回去吧,下山。”
冷酷的逐客令再度回荡至江朝耳边。
江朝坚决地摇了摇头,提起步子沿着通往雷云聚集地的小路奔走。
【师父】
江朝孤单地跑,心底越跑越焦急。
群山呼啸,一道道飞驰的剑风宛若明丽的流星,万剑宗的弟子皆朝同一地点急驰,流动的寒风被他们狠狠甩至身后。
正值有心无力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头顶飞过。
她扯开嗓子大喊道:“鸣鸢师姐——”
“请师姐载我一程。”
鸣鸢御剑飞至江朝近身处,伸出坚实有力的臂膀,握紧从底端伸上来的手,道:“抓紧我。”
飞至九霄云天,青山绿树仿佛踩在自己脚下。高处的温度坠入冰窖,暴露在外的肌肤冻得发紫。
鸣鸢掐指念诀,为她附上一层防止温度流失的仙法。
江朝:“多谢师姐,我不冷。”
她身体里有一团不为人知的火焰,源自她的血脉,永远灼灼燃烧。
她更想知道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宗门发生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师父是否也在场?
她问道:“师姐,为何万剑宗弟子均朝一处聚集?哪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师门的掌门,长老都会在场吗?”
“不。”鸣鸢率先回答的是最后一个问题,“那里是化鳞台,剔去凡胎俗骨,蜕鳞登仙。按惯例弟子入门,拔去俗骨,铸就仙根,就是化鳞台上完成的。这一步只需一位长老在场即可。”
江朝听到解释更加疑惑了:“那不是司空见惯了吗?其余师兄师姐为何要单看一个小弟子化鳞?”
鸣鸢侧眸回看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这架势可不仅是化鳞而已,你看。”
江朝随手指所即望去。
圆台一圈插满四根石柱,天雷将化鳞台方圆十里的乌云撕散并重新排兵布阵,山巅之上乌云挤压成山,化鳞台正中天空却黯淡无云,九重紫电冷冰冰地轰鸣。
天雷滚滚之下,一把陨铁般的玄剑悬空而立,站在鸣鸢的剑上远远观望,似一根晕染黑血的钢针。
而就是这根钢针,拔起这绵延大山的脉络,号令寒流与灵气山呼海啸似的泉涌龙腾,无数条象征灵气的银线穿山越岭,与黑剑首尾相接。
十里无云的天空顶端续满神光与飞霜,玄剑反射出鳞甲样的光泽,像是在积蓄力量。
“那是?”
“凡通极天道者,必须心怀舍弃肉身,甘受凌迟刮骨的决心。自此以后他便不单单是他,他的身体将会成为玄剑剑灵的容器,二者相濡共生。这就是凌霜心剑最核心的要领——心剑合一。”
江朝闻言瞪大眼睛。
玄剑不再吸纳仙山多余的灵气,伫立圆台周围石柱探出四根黑色粗绳,江朝远看这架势是要缠绕那人的手腕及脚环,不容许半道逃离。
玄剑顿时失去操控的法力,以力贯千钧之势破开雷层直径坠落。
剑柄后方紫电拖尾,嗞裂闪过如盘绕的群蛇,它们用蛇牙开辟一片神光降落的通道,白雪冰霜转眼间铺天盖地,群山间霜雪盖头,媲美壮丽的盐海。
江朝站在剑上,摊开手掌接下一粒雪花。
“小师妹,接下望尘山今年第一场雪,年后必当事事顺遂,万事如意。”
江朝听了吉话,笑颜如花,她道:“既然仙山的瑞雪有此等法力,我帮师姐多接点。”
说笑时仙剑未停,江朝及时来到化鳞台。这里人头攒动,群声沸腾,大家不约而同高高举起手掌接那捧瑞雪,好言吉话不绝于耳。
热闹错杂的交谈中依稀穿插有关那位的讨论。
“好厉害……”有人已经张目结舌了。
“仙骨既成,凌霜心剑甚至跨过了筑基聚气,凝霜化刃,寒封剑骨前三式,直接心剑合一了。”
有人大为感慨:“这都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他简直不能用人来形容,这是烧几百年的高香才出世的绝世天才。”
管他天才不天才,那个弟子与帮他抽俗骨的长老应该没走,江朝像拉不住的牛,嘴巴喊着借过让一让,然后从肩并肩的缝隙中顶出一个头来。
前面站着好心的弟子也喊起来为她开道。
“让一让,后面的人有急事。”
“大家让一让,当心脚下台阶,不要踩空踩伤。”
功夫不负有心人,江朝面前终于开出一个道。
她想着谢斐衣对她爱答不理,就算站在化鳞台上的不是师父,总不能所有长老与谢斐衣一个死德行,对她爱答不理吧。
江朝来到几根通天石柱镇压的圆台前左观右望,一座偌大的圆台映入眼帘。
石柱雕的不是鲤鱼跃龙门,而是从上至下遍布柱子的古老文字,文字被风沙磨蚀,模糊难以肉眼辨认。
柱顶依然可见几瞬噼啪的紫电,分别两下,仿佛盘踞两根柱子中央的巨龙点了睛,朝她低下龙角。
古老的神威慢慢从古柱上倾斜下来,张扬起镇山平海的力量,江朝都觉得平地拂面吹来的风也是龙发怒时喷出寒焰,众人和她一同抬起单袖遮挡飞沙与尘土。
鼻头不仅有干巴巴的飞尘,隐约掺杂着一股清冷的寒调。
江朝被寒风迷得睁不开眼睛,但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一定与化鳞台上的人有关,他们一定有办法收住这股威压。
可透过摇摇落落的袖边,视线里只有一位背身持剑站立的少年,是否还有别的人,那人是她的师兄还是师弟,她都无法确定。
她鼓起胆子,朝那人喊一句:“喂。”
隐约之中,那人转过头来,扬手侧挥一下一道剑风,诡异的寒流随之停止。
她筛糠般抖了抖袖子,身后有弟子嘟囔道:“法力溢出,寒气过甚,早知道站远处的阁台了,全是灰。”
“阁台全是人,塞不下你一个。”
江朝比较道她才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她还没学会什么乱七八糟的清洁术,通身需要手搓。
她默默可惜这一身新衣裳。
再次抬起头,她迎面对上化鳞台中央的少年,少年眉眼如画,他的模样天下难寻第二与之相当之人。
他的长相避开了飒爽的剑眉星目,眉头至眉梢并不是笔直入鬓的黑色长线,它配合眉骨微微弯弧,像架在眼眸之上的两座小桥。
尤其是底下那双长睫半掩的眼睛,眼瞳幽暗得看不到水光,能拒人千里之外,可装在温和的眼眶中,蕴含一种迷人的伤情。
又吸引人走进,又驱驶人远离。
她似乎见过。
她一定见过。
夜风让青丝拂过少年少女的鼻梁,雪色的皮囊,他背朝悬崖峭壁,一身的蓝色取自乌蓝的天空,她背朝皑皑雪松,乃是取自白雪之下冰封的河流。
他微微蹙眉,江朝一激灵撤回凝视的目光。
他摊开掌心,里面飘浮一根金色的丝带,它慢慢交叉成结,首尾缠绕,鼻梁都有它的碎金点缀。
那人果断合紧掌心,一掌捏散了它。
众人才吓得回过神来。
江朝问:“鸣鸢师姐,化鳞台上的长老呢?”
鸣鸢师姐只是分去余光,半响才道:“那就是他的凡胎肉骨。”
语气跟见了鬼一样。
江朝支吾了几句,还没等江朝上前问话,一群化身信徒的弟子早早抢占先机,一圈一圈的包围圈让江朝有些窒息。
鸣鸢与江朝对眼,推了推她:“快去呀。”
江朝兢兢战战地看着成山的人,里面的人被遮挡得没有影子,她道:“要不还是改天吧,我没什么仙法傍身,怕一进去就变成肉饼。”
他们要么是赞叹他乃天纵奇才,要么是询问心剑合一的心法要诀。
“让开。”
人群中爆出一声冷冰冰的喝退,人群里没人打得过他,无一识相地让开一条通道。
不乏有避之不面露冷汗的弟子,那人一眼扫过,叹了口气:“我累了。”
他眼神厌厌的,急步避开人群,圆台上的锁链在此过程中不知被某个让步的弟子踢到,发出刺耳的摩擦响。
他快速走过江朝身边时,江朝感觉到一线冰冷的目光蜻蜓点水般点到她的脸颊,是她的错觉吗?
关乎他,万剑宗弟子无人知其名姓。
江朝却早闻其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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