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问号和小朋友。
初春季节,山上比其他地方要冷一些。墓园里时长起风,沈又尧没个准备就过来,穿得不怎么多,他紧了紧风衣,靠得离墓碑更近了一些。
“陆哥,今天过来的匆忙,没买你喜欢的黑啤,就这个凑合一下吧。”
沈又尧把啤酒放在墓碑前,人和墓碑并排坐着。
把啤酒放下之后,一贯话多的沈又尧此时安静了下来,视线落到远处,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坐得久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墓园里吹起一阵阵阴风。很容易听出鬼哭狼嚎的声音,煞是恐怖。
后来甚至下起了小雨,其他零散来祭典的人陆续下山,沈又尧不想离开,想到陆国华就在身边,他就舍不得走。
“陆哥,我现在过挺好的。”
沈又尧还是不知道怎么和陆国华解释,他哼起了陆国华给他哼过的小调。
那时候陆国华明明说的是:“不要哭,节省体力。”
可他看着沈又尧害怕的样子,还是不断的说话安慰沈又尧,会讲很多有趣的事情,会在沈又尧质疑他为什么要来救自己的时候,告诉他,“这是我的职责,是做人的理想和信念,人要是没了这份信念,就废了。”
“小尧,你以后一定要过得开心。”
陆国华说过的每一句话,沈又尧都记得。
……
直到接近凌晨,沈又尧才回了自己和陆与简在文林街的房子。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灯,本以为陆与简早就应该睡了,但没想到陆与简正坐在沙发上。
黑黢黢的一个影子,把沈又尧给吓了一跳。
“陆哥,你怎么还没睡?”沈又尧顺手将客厅的灯给打开了。
“睡前喝了点咖啡,睡不着。”
陆与简绕过茶几,走到沈又尧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问他这次回沈家遇到了什么事。陆与简只是伸手摸了摸沈又尧的手,接着就皱紧眉头,责怪道:“怎么手这么凉?”
他的调子平静,完全听不出来是熬了两天一夜没睡的人。
“外头下了点雨,没事。”沈又尧才见了陆与简老子,还有些心虚,没敢看陆与简的脸,有些不自然的把手抽了回来。
陆与简倒也不怎么生气,拉着沈又尧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舒服的睡衣,又倒了杯板蓝根给他。沈又尧自己心里有鬼,陆与简让做什么就做,只是睡觉时候他想来弄一场,被坚定地拒绝了。
陆与简将人连被子一起搂在怀里,亲了亲沈又尧露在外面的脸,跟他说:“好好睡一觉,别着凉了。”
“你不要我了吗?”沈又尧被被子箍着,感觉有点热。
“会生病的。”陆与简答非所问。
“不会。”沈又尧斩钉截铁。
陆与简:……
“我想你了嘛~”沈又尧放软了声音,跟陆与简撒娇。
沈又尧像是下雨天被丢在路边,只能躲在纸箱里抽噎的奶狗,看见有个人路过,就极尽所能的讨好卖乖,以求博得人们的同情与爱护。
沈又尧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除了以前被弄得狠了来跟自己求饶,现在……
陆与简几不可查的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的尧尧,不气人的时候,最会说好听的话,最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的诱惑。
陆与简扒粽子一样扒开被子,有些急切。
如果,如果今天沈又尧没有回来,那么一切都和前世一样。沈又尧给沈家老太爷过完生日,就再也没回来过这里了,就像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毫不留恋。
前世的这间房子里,人和物他一样都不愿意带走。
想到最后只能从别人口中听闻沈又尧的死讯,陆与简有些害怕,有些恐惧。他发了狠用了力,可沈又尧却积极地回应了,明明已经红了眼睛,看着极为可怜,却还是投怀送抱。
陆与简面对沈又尧,始终都是难以自持的那个,因为他早就心生恶念,心术不正。
陆与简知道沈又尧的喜好,他一贯都是克制着自己的,压抑着冲动,虚伪地做着沈又尧想象中,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把自己最为不堪的想法深埋。
可今天的沈又尧把他的热情与张扬挥洒出来,陆与简还能矜持就不是男人了。
沈又尧闭上眼睛,真诚的表白:“陆哥,陆哥,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沈又尧哭诉着压抑,紧紧地抓着陆与简。
陆与简努力平复自己的激动,回以深吻。
“我不会离开你的。”
……
嗯,闹腾了一夜,第二天沈又尧成功病倒。他拉着陆与简在家休息了一天。
沈又尧享受着陆与简的照顾,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接着就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倪庆的电话。
倪特助说:“之前和我们洽谈好合作,就等签约的几个投资商都发了终止合作告知书。陈总让我给您说一声,他是接到了沈氏的通知,如果再和金艺合作,那么沈氏所有合作都别想要了,他也没办法。”
“我和总司那边确认过了,是您哥哥那边的要求。”
“沈总,您回沈氏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这个节骨眼上没钱,咱们的选秀还办吗?”
沈又尧:就知道沈宗选那个老头睚眦必报。
安抚好倪庆,沈又尧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又顺手给陈宋打了电话,结果陈宋电话是接了,但也只是告诉沈又尧,这是沈氏高层的要求。
“停止投资是我爸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家我爸说了算。”
沈又尧:……
沈又尧无奈,他也不是会为难好朋友的人,他又给另外几个投资人打电话,得到的结果都差不多。其中一个和沈家稍微熟悉的人,还劝了沈又尧一句。
“沈董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沈少您回家认个错,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沈又尧估计这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才会这么劝,轻笑一下,说了点场面话,也就挂了电话。
沈又尧用手指敲着屏幕,万分纠结。他不想找沈镜。
“叩叩——”
陆与简捧着一盘子卤毛豆站在卧室门口,“要吃毛豆吗?”
“吃!”
沈又尧将烦心事丢到一边,跟着陆与简到了餐厅的方桌边坐下。餐厅只开了一盏暖光灯,不过桌上却摆着好几样卤味,有的还热腾腾冒着热气,但全都整整齐齐地切过,放着料汁蘸酱。
沈又尧挑了个鸭脖,没碰蘸酱直接啃上一口,很入味了,是他陆哥的手艺!
“陆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正好想做。”陆与简坐在桌子对面,开始给沈又尧拨毛豆。
沈又尧用筷子挑毛豆,非常夸张地给陆与简讲孔乙己的笑话,笑话完孔乙己之后,沈又尧问:“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陆哥你知道吗?”
陆与简的专业是数学,他知道孔乙己的笑话,但是怎么写就没研究过了。
沈又尧笑笑,拉过陆与简还在拨毛豆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最常用的草头茴。
“有四个写法,这是一个,还有就是‘回’了。”
陆与简觉得自己被沈又尧挠得心里发痒,一个字都没记住。
沈又尧笑笑,写完三个茴字,他叹气:“唉,第四个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陆与简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把手抽回去。
沈又尧努力回忆,还是记不起最后一个写法,干脆直接拿手机搜索起来,边搜边继续嘲笑孔乙己酸腐。
陆与简听着沈又尧的话,不明白沈又尧为什么时隔多年,对一个小说人物开嘲讽。
陆与简怀疑跟他这次回沈家的事情有关,想到沈家,陆与简眼底闪过一丝冰冷,他将自己阴鸷的眼神藏好,才装作好奇地问:“怎么今天对孔乙己意见这么大?”
“陆哥想知道?”沈又尧反问。
陆与简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爷子想让我去娶老婆,给他生个重孙。”
沈宗选能拿全副身家出来做筹码,以为自己能用钱拿捏住所有人,无非就是封建思想作祟,孔乙己找不到愿意和他学写茴香豆四种写法的人,沈宗选也注定不能摆布自己。
估计沈宗选被拒绝之前,还以为他做了多大的让步呢。
什么叫只要生个孩子传承香火,他就不管自己在外面是睡男人,还是睡野人。
沈又尧把自己回家以后的事情,挑挑拣拣地告诉了陆与简。说完之后,看着发愣的陆与简,他以为陆与简会问自己股权让渡的事情。
毕竟是沈氏那么大的家业啊。
结果陆与简开口问的是,“沈爷爷他给你安排了人?”
沈又尧:?
沈又尧回忆了一下,他好像确实说过一句,沈宗选还让人拿了一摞花名册,说可以挑个自己满意的。
不过陆哥竟然关心这事儿……
就算陆与简的吃醋行为很不男神,但谁会不喜欢别人在意自己呢~
沈又尧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问:“陆哥吃醋啦?”
陆与简沉默数秒,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哥你放心,我最喜欢你啦~”沈又尧这么安慰完,两个人又继续吃毛豆、拨毛豆。
陆与简联想起前世,忽然有了个猜想——
前世的尧尧跟自己分手,是因为沈家给的压力吗?
后来尧尧自杀,是不是也跟自己有关?
……
沈又尧心里还惦记着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甚至比陆与简还早。
“陆哥,我早饭不吃了,先走了。”
沈又尧走得匆忙,还在烤面包的陆与简从厨房追出来,却只看到屋子大门被“嘭——”地一下关上,枣红色的木门隔开了陆与简的视线。
陆与简忍着不安,回到炉灶前面,尽量平静地把鸡蛋打进平底锅里。蛋白和热油接触,滋滋地发出声响,陆与简等到蛋白微微发黑,才想起来要再翻个面儿。
没了沈又尧在家,陆与简失魂落魄得很,可沈又尧也顾不上关心自己男友的心情了,他急匆匆的赶到了公司。
要算起来,金艺的员工大多已经四五天没见到自家老总了。再加上听说沈家老爷子生日的时候,做了权力交接,他们家总裁从“权力斗争中败落”,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沈氏新掌门,开始封杀金艺的商务合作了。
金艺药丸的气氛开始蔓延,员工不可避免的心浮气躁起来。
沈又尧今天特意没走地下车库,从公司正门进来,想给公司员工一剂安心针。
哦,这是倪庆的主意。
沈又尧特意整理了衣襟,确认自己英俊潇洒,勾起运筹帷幄的笑脸,才往大门里进。结果还没得到员工们的瞩目,他就在前台看见了郑遂义以及许诚。
郑遂义跟前台吵嚷,许诚在旁边假模假样的拉架。
沈又尧:……
虽然不知道郑遂义又来闹什么,但是真晦气!
沈又尧想绕一下,但谁承想,许诚的眼神忒好,很快就发现了沈又尧。这俩人快速出现,拦在沈又尧前进的路上。
郑遂义伸手拦人,又开门见山地说:“沈又尧,去年你答应我的,说要给我两百万开公司,你不会不认账吧。”
许诚在旁边帮腔:“沈哥,我知道可能有些唐突,但这是你答应的呀~”
沈又尧:……?
忽然想借钱给这俩人去看看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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