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拾捌章

叶元深没急着走,兄弟二人用过饭后才回去,在东南门告别,叶妜深继续回学堂假装用功,叶元深则从西南门回园子。

本着寄人篱下的相同经历,叶妜深对贠边寅带着点相互安慰的好意,凑上去同他搭话:“你还好吗?”

贠边寅笔尖一顿,“好得很。”

叶妜深安慰:“京都繁华地界的酒楼,满大堂的富家子弟,楼上雅间喝茶闲谈的王公贵族也不罕见,你有名声有才华,何必因为一个祁王失意?”

“兄长应该已经与你说过什么。”贠边寅撂下毛笔,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一篇暗淡,“识破我戚戚心机,旁观我颜面扫地,你很得意?”

叶妜深同他拉开距离,体谅着他心情敏感,叶妜深又劝一句:“我明白,成事十分,一分天资,九分运气,谁不想有贵人相助平步青云,我与你是一样的。”

“你若是有个任知府的爹,再来与我说一样。”贠边寅白了他一眼:“少在我面前高高在上装悲悯,让开。”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叶妜深坐回自己的鼔凳,回想起自己笑僵了脸对着资助人念感谢信,拿五十块钱资助的时候。

混了半个下午,先生一走叶妜深就提着空荡荡的书箱跑出去,小厮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三爷,小人给您提书箱啊!”

过了月门不巧遇见会客游园的叶侯,叶妜深心一沉,安静的站定行礼,叶侯脸色铁青:“散学了?”

“回父…”叶妜深还没回答完,被身后追上来的小厮撞得一个踉跄。

小厮缩回月门外不敢吱声,叶侯脸色更加难看:“近来作得什么文章,拿出来瞧瞧。”

叶妜深有点想死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叶侯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侍从上前,几乎扒开叶妜深的手指抢过来书箱,当着众人打开来一看,空荡荡的。

场面一时尴尬,有人干笑两声打圆场:“想必是一时着急拿错了书箱。”

叶侯不接话,是发怒的前兆,恰好此时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光听声音就觉得此人有涵养懂礼节。

贠边寅走上前来,“见过舅父。”又谦逊的向其他人行礼,所有人的目光都流露出赞赏。

他落落大方的放下书箱,得体的解释道:“方才路过门房,管马的正在里头喝茶,外甥知道小厮与他们相熟,就让他过去说说话。”

意思是为小厮解释,既不让叶侯生气没人给他提书箱,也不让外人看笑话,觉得他这个外甥在亲舅舅家受了委屈,顾全了叶侯和郡主的面子。

众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看向相形见拙的叶妜深,表少爷把亲少爷衬得愈发像个绣花枕头。

然而叶妜深看起来却很平和,这方面他比贠边寅心理素质强很多,早就过了把敏感心思摆在脸上的阶段。

“嗯。”叶侯对他露出些温和:“午膳用了什么点心?现下饿不饿?”

“舅父无需惦记,舅母每日都让人早早备下瓜果点心,回到屋里就有现成的。”贠边寅主动打开书箱:“先生为人温和耐心,反而叫外甥不好意思过分叨扰,今日的文章外甥自觉不如昨日,先生教我不要心急,若舅父与诸位前辈得空,烦请指教。”

叶侯接过他的文章,原著贠边寅曾在宫盛胤登基后,宴心腹群臣时,“即兴”作了一篇文章,想把主角受柳轻盈比下去。

然而柳轻盈的“护花使者”嘲讽贠边寅的文章堆砌辞藻言之无物,与他除尘脱俗的传言不相符,连他的同窗也在一旁叹息附和,说他作文章一向如此,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叶妜深注意到叶侯眉心微蹙,但为了外甥的面子还是很快舒展眉眼,“你年纪还小,看得出下过功夫,你先生说不要着急,你听他的话不会有错。”

“侯爷太严苛。”众人吹捧道:“小人瞧表少爷这文章做的着实不错。”

“李兄所言极是,表少爷文章所用典故生僻却恰到好处,可见表少爷博览群书。”

等叶侯回过神来去看叶妜深,已经只剩下一个敞开的书箱,人已经不知所踪,他竟然就那样静悄悄的,谁都没惊动的溜走了。

但叶妜深不觉得自己是偷偷离开,他分明是光明正大的走开,只是那些“王庆之”没有注意他罢了。

他一点都没有失落或者丢脸的情绪,听见远处隐约传来叶侯愤怒的要他回去的声音,也并没有理会。

渴望亲情没错,但他已经至少得到了三份亲情,叶侯这份显得没那么紧要,多了不多,少了也不少。

对于得到的爱意十分匮乏的人来讲,一下子得到太多反而会失去真实性,让他不敢睡觉,害怕醒来发现都是假的。

所以他才不管什么叶侯,至于“王庆之”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会不会热闹叶侯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叶妜深再一次为原著中“众星捧月”的描写产生质疑,刚一转过身两个小丫鬟嗖的背过脸去,他又有点怀疑。

“三妜!”叶凌深不知何时靠近,揽着他的腰揶揄:“满腹仁义礼智信的妜公子,破天荒忤逆父上,还引-诱黄花…”

叶妜深捂住叶凌深无遮无拦的嘴,有些担忧的看向那边,发现小丫鬟早就已经离开了,他才放下手:“你不要乱说,我没有引-诱任何人。”

“你光是瞧别人一眼…”叶凌深笑他:“就是引-诱了。”

叶妜深手没放下,转而捂住了叶凌深眼睛,有点不自然的问他:“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因为奇怪。”叶凌深没有拂开他的手,在柔软贴敷的黑暗里很平静也很认真的回答:“你变的很生动,也很压抑,很满足,也很失落,明明很矛盾,但就是这样。”

叶妜深松开手,也觉得有点新奇,有种被戳中的讶异。“我是这样吗?”

“不是么?”叶凌深用疑问回答,把判断还给他自己。

叶妜深眼睛动了动。比起从前的“叶妜深”,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阳光自信,现在的叶妜深已经冷淡的如同截断的江水。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叶妜深来说,他还是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娇嗔。

对于极度情感寡淡的孤僻者来说,光是与别人维持着有问有答的关系,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火热”。

“你觉得'我'以前不生动吗?”叶妜深有点疑惑。

“嗯…”叶凌深也小小的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笑笑:“或许你以前的'生动'从未感染到我。”

叶妜深无波无澜,分别后想的最多的就是会不会再挨一顿板子。

等到翌日,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让人套车送他去了祁王府,留在侯府也不太有安全感,毕竟他二话没说从叶侯面前溜走了。

临上车前叶元深正好赶来,自然的说送他去。

宫循雾见到叶元深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气质形象,但叶妜深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一些微妙情绪。

比如昨天,宫循雾借助叶元深与他的关系见面,脸色和言行都稍微温和一些,会礼节性的与叶元深寒暄几句。

今天的宫循雾直白到有些不客气,淡淡的问:“可有事?”

叶元深却很习惯他这般态度:“靖国府在观里打醮,微臣今日无事便同小妜一趟车马。”

听见他是路过,宫循雾点了点头,全然不觉自己得鱼忘筌。

“我一会儿从观里出来,顺道接你回家。”叶元深拍拍叶妜深的肩膀。

“不必。”宫循雾眼神微微眯了一下,“你归时不定,也许我早就让人送他回去了,也许我要留他用晚膳,你从观里出来只管做你的事,旁的不用操心。”

话已至此,宫循雾根本不理会叶元深的试探,甚至看不上他提前铺垫的接叶妜深的借口。

叶元深又不能直说我不放心,谁知道你是端方高贵的祁王,还是道貌岸然的大色狼,我弟弟貌美如花,留在你府上如同兔子进了虎穴。

“是。”叶元深走前看到弟弟依赖的目光,有种被迫亲手溺死宠物的伤感,弟弟还未弱冠,人心和算计都还没见过,怕是要给他吓坏了。

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宫循雾正紧盯着他,不虞的问:“你究竟怕我对他做什么?吃了他?”

叶元深只能快步离开。

“你别凶我哥。”叶妜深看了一眼宫循雾,没有一点正在被要挟的自觉。

又是这种感觉,郁闷和没由来的的敌意正在宫循雾胸膛里扩散,就如那日在御书房看见叶妜深挡在叶元深之前。

宫循雾眉头蹙起,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爽。

“我就凶他。”过了好一会儿,宫循雾才意识到这句话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叶妜深也有一点怔,这种类似赌气的话由宫循雾这种人说出来莫名有点幽默。

但他偏偏又是这么一张冷峻的脸,配上凛然的气质,让叶妜深一点都笑不出来。

“你要我来做什么?”叶妜深问。

宫循雾反问他:“你想做什么?”

问的不太好让人发挥,叶妜深想了想,反正是他主动问的,那也没必要同他太卑微,与其逆来顺受不如稍微挣扎一下,如果不行再说不行的。

“我想看看王府。”叶妜深说:“我可以自己看看吗?”

宫循雾没犹豫:“去吧。”

祁王府比起四皇子宫栩胤的皇子府大很多,四皇子就算不能成为太子继承王位,至少也有一个亲王的晋升空间,皇子府只是他的一个过渡。

但王府就到了宫循雾作为皇帝亲弟弟的上限,毕竟皇帝儿子很多,于情于理他都没有被封为皇太弟的可能。

叶妜深有点期盼,希望自己可以在偌大的王府迷路,这样宫循雾就要花许多时间找到他,是个能让他不与宫循雾单独接触的好借口,只有迷路他才有不机会不迷失。

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宫循雾,好像这人总想从他这里掠夺一些什么。

抱歉今天没设定时间,我现在就把明天的弄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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