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般看我?”对面的人问。
叶妜深下意识低头回避,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样的眼神,只知道自己心跳很快手变的冰冷。
见到原文里对他念念不忘的主角攻宫盛胤,按理说他不应该害怕,求生欲会促使他抱紧眼前的大腿。
可是他一想到的是自己因他而死,就忍不住想回头四处看看,是不是哪里藏着监视他的人,看见他与宫盛胤接触一回,就拿小本本记他罪加一等。
宫盛胤被他眼中的恐惧刺痛,失落导致的阴鸷来不及遮掩的出现在眼睛里,很快被他敛去。
“因为我你惹了不小的麻烦吧。”宫盛胤的很可怜的低下头:“是不是郡,姑母与姑父不准你与我走太近?”
叶妜深很想说是这样,你走开,不要给我惹麻烦。
但宫盛胤沮丧的耷拉着眼皮,像一只无家可归,脏兮兮惹人嫌恶的小狗。
就在前不久,他也是这样不得待见的角色,他知道每一句冷语听到耳朵里有多痛。
于是叶妜深便说不出半句重话,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是这样,我只是…我性情冷漠,不愿与人交往太深。任何人的靠近都会拖累我,任何示好于我而言都是累赘。好在殿下是与人交往淡如水的君子,不是那等过分热情惹人为难的有心之人。”
宫盛胤果然如鲠在喉,被他堵的不好再贴上来。
即便没有人因为宫盛胤追杀自己,叶妜深也不愿意与他深交,毕竟宫盛胤是主角攻,主角攻迟早要跟主角受在一起。
自己这个白月光只不过作为配角出场,为了主角早日大团圆,他不想为剧情添乱了。
宫盛胤没说话,片刻沉默后他抬头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叶妜深才下意识看过去。
他的袖口正对着叶妜深,结实的小臂能瞧见清晰的肌肉轮廓和鼓起皮肤的青筋血管。
不过更吸引叶妜深目光的是破烂的中衣…
叶妜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寄人篱下时穿过不合身的旧衣裳,但也没穿过袖口碎成一条一条的破衣裳。
宫盛胤可是皇子,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难怪黑化。
求生欲没有压过同情心,叶妜深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将宫盛胤拉到屏风后面。
“你把秋衣脱下来,我跟你换。”叶妜深不太顺手的解开腰间束带。
宫盛胤疑惑的站在原地:“这…什么秋衣?你所说可是中衣?”
“是。”叶妜深已经脱掉了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又毫不犹豫的脱掉了中衣。
宫盛胤眼睛微微睁大,叶妜深光着上身,优美的肩颈线,圆润的肩头,清晰可见的锁骨和纤细的腰肢,外裤松松的挂在丰润的胯骨处。
与靡丽香-艳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叶妜深平静到近乎豪放的语气:“快脱,我很冷。”
宫盛胤犹豫了一瞬,便将自己的中衣脱下,他结实的臂膀和强劲的腹肌没有被叶妜深垂怜一眼。
叶妜深穿上了他的破中衣,又迅速套上外袍,默默的与复杂的束腰作斗争。
“我帮你。”宫盛胤帮他整理好衣衫,才低下头整理自己的。
叶妜深思考着不打击他自尊心的方法,问他:“我觉得你有帝王之相,不如我先投个资,换我下辈子荣华富贵。改日我进宫给你带些衣裳,或是你有其他需求吗?钱也可以。”
宫盛胤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嘴唇微微张合了下,没能说出话。
叶妜深淡淡补充:“但你不要狮子大开口。”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叶妜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赚到钱的能力,原著没有写过进钱的法子。
宫盛胤露出一个笑:“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
叶妜深哑口无言。
不是说好的腹黑睚眦必报么?叶妜深几乎为他的天真感到难过。
他走出屏风坐下,将剩下的菠萝推给跟他出来的宫盛胤:“吃吗?”
宫盛胤做到他旁边,拿了靠近叶妜深那边的银签字扎菠萝吃:“这是贡品吧?我还是头一回见。”
听得叶妜深更心软,但面上还是冷淡的,“那你都吃掉吧,我嫌酸。”
“你待我真好。”宫盛胤轻声说。
…
“我跟你换了衣裳,就算是朋友了。”叶妜深说:“等我娶妻成婚,邀请你喝喜酒。”
他超刻意的装作不经意,致力于划清关系。
“你要娶妻?”宫盛胤有些诧异。
“是。”叶妜深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娶妻生子有什么奇怪。”
宫盛胤说:“可皇室子弟弱冠才娶正妻,姑母是太后义女,你家也是皇亲国戚,难道你不必等到弱冠?”
叶妜深不知道这茬,一时无言以对。
“皇室没有未弱冠便成婚的先例。”宫盛胤认真的给他解释:“倒是有许多弱冠后久不成婚的,比如九皇叔。”
“盛胤。”身后传来低沉冷淡的声音,谈不上质问,但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毫无征兆出现的第三道声音吓了叶妜深一跳,他本能联想到某种超自然现象,一个哆嗦下意识往宫盛胤那边靠近,同时循声望去。
“超自然生物”宫循雾正冷飕飕的站在他们身后。
背后谈论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宫盛胤却没有半点心虚,他先安抚的拍了拍被吓到的叶妜深,然后行礼:“见过九皇叔。”
叶妜深在心里感叹果然是主角攻啊,连蛰伏期见到了地位气势都比他强大的长辈也不怵。
以此又想到自己只是个会很快死掉的炮灰配角,顿时对两个天龙人产生了怨怼。
“见过祁王殿下。”叶妜深照葫芦画瓢生疏的行礼,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含糊,试图靠速度达成眼花缭乱的效果,让宫循雾看不清。
正在他像宫盛胤一样起身时,肩膀被宫循雾按住了。
出于解围宫盛胤很快开口,但没提他们换了中衣之事,“侄儿借光享用了皇祖母赏赐的南诏贡品。”
…
于是宫盛胤很顺从宫循雾的脾性告退:“皇叔,侄儿还有功课。”
叶妜深有样学样:“殿下,我也要出宫了。”
宫循雾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别人看不出来,但从前备受嫌恶的叶妜深熟悉任意一种恶意神色,看出了他的不满。
宫循雾一言不发的进去了,不远处守着的年长宫人走上前与叶妜深说:“妜公子,您方才礼数错了,那是皇子的礼。还有您方才同殿下'你你我我'的不合规矩。”
原来是这样。
叶妜深听完后像朵开完的昙花一样拢了起来,整个人都很回避和沮丧。
叶妜深脑袋发胀,对宫循雾的印象非常差劲。让他想起小学的一个休息日,他步行五公里去学校见资助人,资助人是一位寡言少语派头很大的中年男人,他按照要求写了感谢信并且先后鞠躬了三次,最终拿到了五十元资助款,对方不满意他拍照片时没有笑,说他没规矩。
嬷嬷安慰他:“好在祁王殿下不愿意计较这些事。”
相比之下宫循雾还是挺好的,叶妜深又哄好了自己。
四皇子声称被老师罚了文章没有来,让人捎给他一句话:改日皇子府设宴,邀妜兄弟登门吃酒。
郡主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笑盈盈的表情,只有眼白上还有些哭过的红血丝。
叶妜深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娘亲。”
“波麻子好吃吗?”郡主问他,不愿意他询问“大人”的事。
叶妜深其实只勉强吃了一块,太酸了。
他没说话,下意识躬了躬背。郡主在他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昂首挺胸,谁教你缩头缩脑。”
叶妜深还不太适应郡主上一刻温声关心,下一刻变脸训斥的脾气,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到侯府时正赶上叶代锦和叶元深散朝到家,父子两人两边站,叶代锦搀扶郡主,叶元深朝叶妜深伸出一只手。
对于这种温情的互帮互助,叶妜深就更不习惯了,他把手心在衣襟上蹭了一下,担心菠萝的汁水会让兄长嫌弃。
叶元深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两手一圈把他抱了下来。
叶妜深惊呼一声,推开叶元深跑了进去,他站在门后看着自己胸前衣襟的水渍。
“怎么了?”兄长疑惑的跟上来,看到自家弟弟从怀里掏出一坨被帕子裹着,啪嗒啪嗒往下滴水的东西。
叶妜深递上去:“南诏的贡品,太后娘娘说叫波麻子。”
“哎…”郡主又惊又恼的迈过门槛,手指凌空点了几下:“你何时把太后娘娘赏赐的贡品揣回来了?这不合规矩!”
叶妜深无措的站在原地,私带贡品出宫,会像叶凌深偷翡翠一样严重吗?是不是惹祸了…叶妜深紧张的看着郡主,每次挨骂前他都会习惯性的变麻木。
叶元深有些意外,印象中得父母偏宠的弟弟众星捧月的长大,难免有些夸赞吹捧出来的小孤高,万不会做这种把吃食揣怀里带回来的事。
“母亲。”叶元深开口:“横竖已经发生,责怪无用。”
叶妜深解释:“太后说这是南诏的贡品,所以我想给你们尝尝。”
“那先谢谢小妜的好意。”叶元深虚揽着他的背,唤了声“母亲”,又对郡主轻轻摇了摇头。
叶元深成了第一个收买了叶妜深心的家人,毫不介意的吃了乱七八糟的酸菠萝,面不改色的说:“很新鲜,谢谢小妜惦记,为兄很欣慰。”
兴许是为了不扫兴,最后一家人都捧场的尝了,只有叶凌深看了一眼就要跑,被兄长唤回来,挑了块最小的扔进嘴,龇牙咧嘴的说一点都不酸。
叶妜深勉强微笑,但是心情很糟。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心理和人格都不太健全,敏感到了一点点龃龉就能让他失控的地步。
但他的崩溃并会排山倒海的外露,只是关在心房里的汹涌暗流。
他躺在床上消沉了一会儿,被一阵清新的气味吸引,下床找到了一个有摸起来发硬的佛手柑,放在鼻息前嗅了嗅,确认是他喜欢的味道。
于是他抱着佛手柑渐渐睡着。
翌日睡梦中站在山谷里摘橘子,一抬头发现两边的山在快速朝他移动,砰一声就把他夹住了。
叶妜深惊醒过来,发现是叶凌深在拍他:“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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