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精钢童子

白鋆,高七尺,浓眉大眼,扇风耳,常穿一件水蓝衣裳。自幼好幻想,见恶者则思以万刃临其上,见善者则思以甘泉映其下。然固执难驯,常于至静而易暴怒,盖积小不发,大而溃矣。

曾几何时又冒出将自己所历之事记汇为书的念头。然而每当他下定决心要写书的时候,却又不由自主的画起圈来。他越是克制自己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却越是止不住的画圈。

一个晚上白鋆把整个墙壁都画满了圈,红肿着眼睛望着面前摊开的白纸,那是他要写书所准备的白纸,然而一个晚上过去了,他竟一个字也没有写下,只是在墙上画圈,画了整整一个晚上。

有谁会有耐心去做画圈这么无聊的事情,而且一画就是一个晚上呢?白鋆不断这样责问自己。

还是在打败鲲以前,白鋆所经之地的村民被人袭击几近灭门。第二天一早白鋆便被当地的村民团团围住。

“你这个杀人魔王,那些百姓跟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村民们围着白鋆挥舞着手中的镰刀不断高喊。

白鋆困惑不已不住的摇着头喊道:“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亲眼看到的!你还狡辩什么?”一个村民怒目圆瞪高声大喊着。

……

白鋆最终也无法自辩,飞身逃去。

事后白鋆自己也不敢相信,常常暗想:清醒的时候我是可以确定我没有去杀人的,难不成是我在睡梦中梦游杀了那些村民吗?

他又怎么会知道,鲲变作他的模样去屠村,故意留下几个人来做鉴证。目的就是要扰乱他的心思,逼他成魔。

到后来就连白王氏都来劝诫白鋆道:“孙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你杀了人就要承认,你要背负他们的责任。”

白鋆当即红了眼眶,心中暗想:连奶奶都不信我了吗?可是白鋆却没有争辩,只是默默的点头。

那天晚上白鋆又画了两万零一十二个圈。画圈,一个常人看来再无聊不过的事情。却成了白鋆赖以缓解压力的救命稻草。

然而白鋆的不争辩,却使得人们更加相信他就是鲲所说的源魔,他就是那个屠村的恶魔,从而遭到人们的唾弃。

白鋆常常一夜不眠,孤坐在月光下,望着月亮怔怔出神。

白鋆想到虎爪。虎爪教他武功,送他宝剑。虎爪智慧超群,又多才多艺,然而他却惨死在疾走龙的毒下。

白鋆想到贾金宝。贾金宝为他铸剑,还曾救得他爷爷的性命。就是这么一个待人和善,有仁有义的人,却惨死在自己收容的难民手中。

白鋆想起了自己的爷爷。白啸风一生效忠皇帝,征战沙场屡立战功。却因赛墨的诬陷,被皇帝下令处斩,百口莫辩,激愤之下挥剑自刎。

还有杨文,也像爷爷那样忠心耿耿,却惨遭杀害。闻正,幽默风趣,又聪明耿直,为了救大家而牺牲自己。金神赛扬,励精图治,匡扶正道,却被鲲魔所杀。

张卅为人正直,以德治国,却屡屡造人诟病,最后还被自己的臣子杀害。而那些坏人,疾走龙,他毒杀了虎爪,却被霹雳救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难道人生就是如此吗?

白鋆试着包容,人的生命对于宇宙而已实在是渺小至极。细想想人的一生对于宇宙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所做所改变所成就的,根本微乎其微。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如此说来生命根本没有意义吗?

“世间若有留人路,奈何孤魂泪断肠。”白鋆轻轻低吟着李朝兴曾经跟他谈起的这句诗。

屋中的墙壁上一层又一层的圈已经无法继续画了,白鋆将圈画到了院子中。

很快的,院子的地上被画满了大大小小的圈。

“我怎么能这么古怪?总是做些无聊的事情。”白鋆低声自语,叹了一口气继续嘟哝道,“为什么偏偏我会是两大源魔之一呢?为什么我是那么的不善言谈呢?我究竟还有什么长处?为什么这么一无是处呢?”

白鋆的情绪每旷日下,尤其是在与霹雳比武输了之后。武功本是白鋆所擅长的,然而这一次他却败了,败的一塌糊涂。白鋆最后一点自信也被磨灭了。

“白鋆,你来一下!”一大清早,白王氏突然朝白鋆叫道。

白鋆低着头走到奶奶身边,眼皮微睁。

白王氏看着白鋆低声道:“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正巧让他给你看看吧。”

白鋆点点头,跟着白王氏来到会客大厅。

白王氏与算命先生客套一番。算命先生一捋山羊胡,走上前来,拉过白鋆的手翻看掌纹。

白鋆的掌纹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算命先生看了都不觉叹了口气。然而算命先生却又突然眼前一亮,高声笑道:“小伙子,你就要走大运了!好好打起精神来吧!”

见白鋆低头不语,算命先生拍着白鋆的肩膀连声道:“好好打起精神来吧!你就要走大运了!”

白鋆心里明白,白王氏根本不信命,这个人一定是白王氏为了鼓励自己请来的。故此依旧面无表情地低着头。

白鋆终于决定走出去看看改变一下心情,于是孤身一人踏上旅途,直奔落屐山群山峻岭而去。

白鋆低着头走着,不知跨过了多少山,多少河,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随兴走着。

突然眼前出现道峡谷,四周苍松翠柏,鹿走猿鸣。一道小溪潺潺流过,对面有一座小亭,小亭后面是一个茅草屋,更是早已与山水融为一体。

真道是:大道灵猿过,松间少人行。青山映红日,明月对芳亭。天高浮云过,幕见星斗全。轻风迎人醉,清泉更堪濯。两面青山靠,清泉独细流。溪旁芳亭立,矩径步三方。复有茅草房,侧立亭之北。常见此中人,逍遥似散仙。老扶幼协处,松兄鹤友间。老者武枪刻,少年研学时。幼孺皆闻道,少者百三龄。无功不受禄,不学惭为食。直言从无讳,辩说绝无私。恶者思从善,贤者更思齐。诸葛难夸智,仲尼妄称贤。万物皆有灵,鱼雁知人言。猿鹿懂助人,鸟雀不畏人。欲问此何方,宁谷世难寻。

真是好去处,白鋆看着看着不觉呆住了。

“我本清心闲自在,在此提笔弄精神。神仙造此清凉地,得以静夜诉星光。

光阴似箭催人忙,忙赌才质争高下。夏日炎炎百花盛,胜景海沱斜飞雨,雨落妫河浣心尘。”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高声吟唱。

白鋆怔了怔,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满脸花斑的矮个子干瘪老头正笑盈盈朝自己走来高声问道:“金神老友,你怎么有闲情到此啊?”

老头见白鋆没有应声,点头笑道:“也难怪,你再世为人怎么会认得我呢。”

正说着一只黑鸟从白鋆身后飞了过来,落在了干瘪老头的肩膀。

“那不是我的鸽子吗?”白鋆一眼就认出了它,毕竟那是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鸽子,一只全身黑羽的鸽子。

老头转头看着黑鸽子嬉笑道:“你这只痴鱼,原来是跑去金神那里了。”

白鋆诧异道:“什么金神、金神的?你到底在跟谁说话?还有那明明是只鸽子的!”

黑鸽子开口笑道:“白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曾经是条小鱼吗?”

“什么?”白鋆更加诧异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黑鸽子。

老头大笑道:“不错,这只鸽子以前是我这宁谷之中的一条小鱼。”

“宁谷?”白鋆皱眉问道。

“是啊,你面前那座山叫海沱山,你面前那条小溪叫做妫水,而这山中谷地就叫宁谷。”

老头细细地介绍道,“宁谷溪中鱼,个个灵过人。于中最痴者,念念总凡尘。顺流出宁谷,急流入深池。”

黑鸽子也忙插言道:“我在那深池底见到一个洞口,隐隐若有光闪动。于是好奇就游了进去。忽而似风嚎电滚,再出来时竟化作一只全身黑羽的鸽子。”

白鋆怔怔的听着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禁转向老头低声问道:“那你,你是?”

老头抚着胡须笑道:“我是土神啊。”

白鋆大吃一惊,望着眼前干瘪的矮老头,一字一字道:“土,土神?”

老头看了看自己反问道:“怎么,难道非得是长得帅的才能做神仙吗?”

白鋆闻言微笑道:“那你一定知道神魔共体的事情了吧?”

老头莞尔一笑点头应道:“火神、水神被族人杀死之后其怨念转为两大源魔,眼见一场浩劫在所难免。而火神的怨气已经依附到了一个孩子的体内。金神系念黎民百姓,坐化而死,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镇住水神怨气所化的源魔,化解这场浩劫。于是就有了白鋆你的诞生。”

白鋆倒吸一口气问道:“这么说,鲲就是火神的怨气所化?”

老头默默点了点头,从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本书,笑道:“给你吧,我的‘土经’。”

白鋆接过经书,长叹一口气道:“这么说我的身体里其实有两个神?”

老头点点头笑道:“怨念所致水神已经魔化,你的身体里一神一魔相互抵消,你也就和凡人一样了。其实不光是你,世上的所有人都是神魔共体来着,所以你也没什么异常的,大可不必为此而困扰。”

“所有人都是吗?”白鋆喃喃自语着。

……

白鋆在宁谷住了三天,再次踏上旅途。黑鸽子随白鋆回到了宁谷,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安心留在了土神的身边。

“人要忙忙,不可茫茫。忙忙意马直,茫茫心猿失,心猿走众魔侵。切切切。”白鋆叨念着土经里的这句话,垂首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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